第二天，子夜歌的神识一醒，鱼头探到碗沿上环顾四周。

    角落里的几人坐在蒲团上打坐，只有柔祇一个人醒了后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裙摆上的流苏。

    “喂，”子夜歌语气里满是嫌弃：“你们这是找了个什么地方投宿，人能住吗？”

    “人能住，鱼不行。”柔祇笑着打趣她。

    子夜歌无视她语气中的调侃，摆摆鱼尾在碗中激起一个个小小是的水花：“你们道一宗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怎么穷酸成这样。”当初子夜歌在李瑜那里暂住的时候就想，这么大一个宗门怎么可以有这么破的房子。别的宗门不是仙云缭绕，仙气飘飘，也起码是像人间的宫殿那般做的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想道一宗这么朴素的也真真让子夜歌长了一番见识。

    “真的，除了你们那个主殿还稍微像点样子，其余的地方我之前去北国行商，路过他们边境线的村镇，就差不多跟你们宗一个水平吧。”

    “你还做生意？我以为你们鲛人一族都不喜欢和人类接触呢。”柔祇最熟悉的鲛人就是子夜了，在他的描述里他们鲛人一族都是天生的社恐。尽管内心深处柔软善良，但面上总端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这子夜歌倒是有意思极了，

    碗里的蓝色小鱼，听到这话，语气中带着不难察觉的痛苦，：“怎么办呢，我想报仇，只能逼着自己强大起来。”

    “说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虽然答应了帮你查凶手，可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得跟我说一下。”

    “这个事情发生在一百三十一年之前”房里其他人，在这子夜歌的话语中慢慢的停下了修炼，但都默认着没有打断她。漫长的回忆，在子夜歌柔媚的嗓音中，慢慢展开。

    鲛人族生来半人半妖，虽受天地眷顾，依旧被人妖两族排斥在外。但鲛人族生性乐观善良，而且自有一套修炼方法，不需要通过杀生修炼。人妖大战，双方互相占领地盘，打的不可开交。鲛人族也被双方一路驱赶着，躲进了北国之北的汪洋之中。那里终年飘雪，千里之内都是海水结成的寒冰，灵气也极为不稳定，到处是暴虐似罡风的灵气旋。气候恶劣的，寸草难生。

    人妖两族这才放弃了追赶，虽然寒冷，但鲛人族终是在这一隅得以喘息，休养生息，繁衍后代。相比于人妖两族争夺许久，气候适宜南方。这处处刮着刺骨罡风的北面，也是鲛人族心中的新的圣地，他们慢慢适应了北海艰苦的生活，还会运用暴虐的灵气旋来抵挡入侵者。所以，尽管后来人妖两族的战火停息，整个修仙大陆归于安稳，鲛人一族也没有离开。

    平静的日子结束在那一年鲛人族的成人礼上。

    鲛人难以生育，一对夫妻漫长的一生最多也只不过能生育一只鲛人而已。所以，鲛人的成人礼办得特别隆重。几乎每只成年的鲛人都会织出五彩的鲛纱，挂着屋外，代表对幼鲛的祝福。鲛人的父亲还会去海底找最大的珍珠，为自己的孩子赐福。

    “结果那天，血色笼罩北海圣地，那群人似恶魔般闯了进来。”子夜歌的声音带着疯狂的悲怆，所有的眼泪都沉默的流入金碗中。

    子夜歌只觉满目之中都是血染的红色，红色的大海，红色的鲛纱。那群人修为不同，装扮不同，有带着隔绝气息的斗篷的，有像红烛真人那般毫无遮挡的，也有的修为高的修士用云雾遮面不辩身形。唯一相同的便是，杀。

    被杀的鲛人被生刨出鲛珠，尸体像死鱼一样一排排的被摆在一处，开膛破肚。

    “只是很奇怪，他们只挑成年鲛人和老年鲛人屠杀，未成年的幼鲛只是控制住，或者打晕。就像你们人族杀鱼捕鱼一样，放过鱼苗。”子夜歌的声音颤抖，“他们有人专门记录，报数。杀到一百八十只时，那群人都默认的停了手，带着鲛人的尸体离开了。”

    “不是一百八十一只吗？”柔祇不忍心打算她，终于还是不解的问道。

    “我父亲为我采珠回来。看到族里的模样，便把珍珠给了我，就追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子夜歌化身的小蓝鱼紧紧的盯着柔祇额间的那块七彩的石头：“我当年并不知道它不是一颗普通的珍珠，它那时候的模样也不是这般。像极了一个珍珠，莹白，浑圆，泛着七彩的荧光。也不知道它有这么大的能力。也许，当时父亲带着它就不会死，也许，我当时应该拦住他。”

    柔祇摸了摸额间的灵脉石，想到可能当初入大梦三千洞中被洞中规则剥离，灵脉石无意中跌落在了北海之中，被子夜歌的父亲拾取，最后交给了子夜歌。

    “我发现这石头的秘密时，忍着经脉撕裂，拼着爆体的可能将它炼进体内。一夕之间，我的修为从金丹前期顺进到了化神后期，然后就去大陆上替族人报仇。我只找到了一个同意没有遮挡面容的散修，杀了他后问到了红烛真人的名字。”

    “后来，其余的人，都没有消息了。而且我发现，当年的事，随着时光的迁移我竟然开始渐渐的淡忘。我慌了，回族地找了几个同时经历这事的鲛人，他们竟然都遗忘了，像是被时间悄悄的抽去了记忆。”子夜歌接着说道：“我一个，只能大海捞针似得慢慢找。但这太慢了，即使我找到了他们，但除了我，经历过这件事的人都遗忘了，那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就开始经商。起家用的就是鲛纱和鲛珠。”看见周围震惊的眼神，子夜歌解释到：“其实每个鲛人体内都有鲛珠，鲛人魂归大海后鲛珠将他一生功德可以传承后代。但是很少有鲛人会主动吸纳先人的鲛珠，只是留作纪念。就像你们人族的骨灰，没有用处，但是不会给别人。”

    “当时鲛族大能尽数死于那群人之手，我得了那石头意外成了修为最高的人。所以我逼着他们，织鲛纱，交出先辈的鲛珠。以此得了第一桶金，建立了星辰阁。”

    这句话着实让在场的诸位惊住了，虽然知道她出手阔绰必然非等闲之辈，也直到她用的是星辰阁卖出的傀儡。但实在没想到子夜歌竟然就是星辰阁阁主本人。

    星辰阁的门人不以修炼为道，而以商贾为道，所以真正的阁主也很少露面。星辰阁的店铺遍布整个修仙大陆，小到修士们常用的筑基丹，辟谷丹，大到各种灵宝方舟。只要你想得到，没有星辰阁弄不到的东西。

    怪不得当初子夜歌在道一宗砸钱似的攻击，原来不过九牛一毛。

    震惊只余，柔祇不忘说道：“我越来越觉得，我们调查的这两件不同的事情，最终会走到一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