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烟花在夜空绽开，人声如潮水般褪去，二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嘈杂的人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无数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明淮停不在身侧，想来是被卷入了另一个幻境。

    鬼魂初时不敢离她太近，只在远处泣哭着，发出令人灵台都为之颤抖的可怖声音。

    萧渡玉默念清心咒，同时手上飞快结印。

    周身像是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离。那些鬼魂凑近了些，在屏障外面疯狂地拍打着，用青绿色的面庞紧贴着，试图以此吓退萧渡玉。

    见她不为所动，鬼魂哭的更加凄厉，那尖利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耳膜，惹得人更加心烦。

    随和最后一个手印的结成，萧渡玉周身散发出一道炫目的白光，离得近的几个鬼魂直接化作了飞烟，其余的皆被震退，看向萧渡玉的目光一时又惊又惧。

    凌厉剑风刺破长空，剩余鬼魂连叫声都未发出便魂飞魄散。

    剑尖萦绕着一股黑气，萧渡玉敛眸瞧了瞧，手指触碰到黑气的瞬间竟是感觉到一股刺痛，手尖的一小块皮肤都变成了焦色。

    她收剑入鞘，踏着一片清晖月影朝城中最盛大的地方走去。

    曾传闻与孤城中有神明遗迹。城内最中央的位置，建着一座巨大的石台，供祭司祈雨。台子周围点着焰火，每年需要精挑细选四名城中青年一步一叩首，行九十九级阶，用血铺洒出一条路来，以此向神明表达敬意。

    点燃焰火后，祈雨仪式正式开始。

    台上祭司口中念着不知何意的咒语，城内百姓皆仰着脖，目不转睛地盯着，瞧着。祭司身着神衣，面带神鸟面具，周身散发着金色的神光，抬指间焰火冲天，将夜晚映的亮如白昼。

    两个身着红衣，同样戴着面具的人扛着一昏迷的少女上台，祭司看后点头示意，二人将少女绑在祭天用的石柱上，旋即一捧清水自祭司袖中挥出，泼洒在少女脸上。

    底下人屏息凝神，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狂喜之意。

    他们的祭司，果然是天选之人！

    少女被刺骨的冰水刺激的睁开了眼，狼狈的环视四周。作为城主的女儿，她见到了不少昔日里对她或是毕恭毕敬，或是宠爱有加的人。

    此刻，他们的表情出奇地一致，灼热中难掩兴奋。

    她看到了她的父亲，他就站在台下，除去台上几人离她最近的地方。他面露欣慰，仿佛她是在做什么光荣的大事，值得让他骄傲。

    是了，从出生开始，她便注定了要做平息神明怒火的祭品。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周围人对她呵护有加，既如此，她理应担当起这一切，献出自己的生命。

    她缓缓地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许多画面。

    忽然，有人撕心裂肺地唤了她一声：“小九！！！”

    她忽的睁开了眼，来人正是她的母亲，红着眼想要冲上来却被人拼命阻拦。她瞪着眼，瞧见他的父亲、素来威严十足的城主大人，抬起手掌，朝着相伴他数十载的妻子扇了过去。

    “混账！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听见他大声呵斥。

    周围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一般瞧着眼前的闹剧。

    她的母亲又颤抖着，唤了一声：“小九……”

    她开始挣扎，试图挣开身上的束缚，铁链不断碰撞着，叮叮作响，哪怕她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挣脱。

    她红着眼，大声喊道：“母亲！”

    她的母亲被父亲派人拽着头发在地上拖行，五指紧紧扣着地面，一双纤细柔嫩、养尊处优的手被地上的石子磨得血肉模糊。尽管这样，她仍然在努力做着抗争，不愿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一秒。

    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陷入这般困境？

    她内心从未如此清晰地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有人朝着她母亲踩了过去，一脚死死地将她的手碾在地上，不断转动脚尖，变着法地让锋利的石子穿透她的掌心。见她顽强，又是一脚揣在了她的小腹处，直将人踹的蜷起了身子，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从始至终，她的父亲都在冷眼旁观。

    是了，城主府内妾室众多，他的子女也不在少数。每年的祭祀他都要献出一名女儿，已经见怪不怪，麻木冷血。

    她原以为自己是他与结发妻子的女儿，是府中最受宠的小姐，在他心目中与旁人有所不同。可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无情。

    她想要哭喊，却像是被人封住了穴道，只能发出一阵阵似哭非哭的声音，眼前一片猩红——竟是有血泪从眼中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