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戏子都在此处,赵淑玉领着我见了那书生的扮演者,我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一身青衣,妆容未卸,嗓音脱离了戏台上的戏腔,音色温润如玉,干净明亮。
他微微施礼:“姑娘好,在下姜乐。”
我们聊了几句便混熟了,他在卸妆我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赵淑玉则将桌面上的腮红啊,口脂啊拿起来看,还涂在手背上。
“这么说你是从南方来的喽?”
“是啊姑娘,一路颠沛流离,很是辛苦,不过奴家是从小跟着戏班子的,并不累。”
“这样吗,那你一路上一定看过很多风景吧?快跟我说说看。”
不知不觉中,我似乎离他更近了些,他微微一笑,刚要作答,忽然身后传来“啪嗒”一声。
门被人用力的撞开了。
我回头一看,是一群带刀侍卫。
领头的那个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这几人进来的动作极不友好,以至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去。
领头的环顾了下四周,粗声粗气的道:“全部拿下!”
话音刚落,几个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侍卫顿时散开,围在了我们身边。
我:???
我连忙将目光投向赵淑玉,赵淑玉轻轻皱起眉头,道:“李统领,这是怎么了?”
李玟似乎这才注意到她,语气和缓了些:“赵小姐,你怎在此?本将奉命在此捉拿叛国贼,还请赵小姐跟随本将回去调查一番罢。”
“不知李统领口中的叛国贼是指谁?”
李玟抬手一指,指向了我的方向。
我第二次懵逼。
什么?我叛国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我原地懵圈的时候,一旁忽然传来钟子书的声音,焦急的道:“殿下,快躲开!”
我刚要有所动作,脖间顿时传来某个令人不愉快的,锋利而又冰凉的触感。
什么日子啊?本宫被劫持了吗这是?
耳边那个如沐春风,低沉动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李玟无动于衷,呵呵冷笑。
赵淑玉顿时急了,叫道:“李统领你快救她!”
“不过一介女流,杀了便杀了罢,此人我断断不会放其走的。”
眼见李玟就要抬手下令捉拿他,而我作为人质即将被撕票,我赶紧扭扭腰身,露出腰上别着的腰牌,大叫李玟:“李玟你给我看清楚了本宫是谁?你敢不救本宫试试?”
李玟果然一顿。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怪微笑,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是月倾宫的一个婢女而已,杀了便杀了罢,届时本将会亲自为二公主赔罪。”
我顿时心中一凉。
我是偷偷出宫的,并没有什么贴身侍卫跟着,而李玟胆子何其之大,他想利用我被挟持,赵淑玉一介女流毫无反手之力,所以,将我在此暗自解决掉吗?
我身子一软,差点倒下。
身后的呼吸声忽的有些急促起来,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刀尖一点一点刺入薄薄的皮肤那种刺痛感。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处滑落,我身子往后缩着拼命仰着头,一动不敢动。
就在我以为我就要这么丧身此地之时,忽然,脖间冰凉的威压瞬间消失了。
身后的呼吸声也戛然而止。
随着一声清脆的刀落地的响声,我回过头,看见姜乐左脖颈裂开一处大缝,噗滋噗滋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红血丝看的清清楚楚,神情可怖。
然后,姜乐的身子也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才瞧见他身后的墙面上插着一个十字飞镖,还在不停的旋转。
我哇啊的尖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却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轻柔的拉住了我,温柔的道:“别怕。”
是钟子书。
他大手捂上了我的眼睛,随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可以靠在他怀中。
我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身子有些打颤。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刚刚还在发出温热呼吸的人,死在了我的面前。
而我脖子上的疼痛也提醒着我刚才经历了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件。
我与阎王擦身而过。
从小到大,我可从来没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过,也没见到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只觉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钟子书的声音在我头顶冷冷响起:“不知李统领这又是何意啊?”
不待李统领回应,他又加重了语气,道:“谋害当朝公主,该当何罪?”
我吸了吸鼻涕,本想开口骂骂李玟,可尝试张了张嘴又声音颤抖的说不出话,只得闭嘴。
月倾宫。
醒来后,晴朱给我汇报,告诉我那姜乐其实是西凉细作,他一入京便被盯上了,人也当场被处死。而李玟则以谋害皇亲之罪关入大牢。
太医江一舟也来了,一放药箱就命我抬起脖子给他看,
我仰着脖子,江一舟一边给我上药一边啧啧有声:“殿下的生活可真是多姿多彩啊,闲着没事溜个宫遇个刺,又喜提一个月禁足,开心吗殿下。”
听他在那说风凉话,我恨不得给他翻一百个白眼:“江一舟你是不是一天不怼我你就会死啊?”
他呵呵一声道不敢,然后合上医箱,吩咐了我的贴身侍女晴朱要按时给我上药监督我不能吃辣的等等注意事项,就走人了。
我仰着脖子也不忘对着他的背影骂道:“江一舟你这个庸医!给本宫上药的时候疼死了,快滚回来给本宫重涂!”
江一舟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
涂完药,母皇身边的林姑姑就来了,笑容可掬的带来了今日的罚抄内容。
是的,母皇见我如此不长记性,让我这个月每日都要抄宫规一遍,怕我偷懒还特意吩咐了林姑姑来看着我。
我望着那一叠宣纸,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母皇啊,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如此反复三日,只觉生不如死,只恨当初受伤的不是手。
这日,我在寝宫安安分分的午睡,忽觉脸上一阵瘙痒,抓了抓,换个姿势,还是痒。
动动鼻子,我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对上了谢景离——啊不,我三哥那张欠揍的脸。
那张欠揍的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朝我“和蔼一笑”:“你可悠闲啊,在宫里头天天躺着睡大觉。”
他坐到了我榻上,我抬脚想踢他,却被他灵敏的躲开了。
“干嘛啊?没看到我受伤了是病人吗?还来着打扰我养病。”
三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我眼前晃了晃:“喂,我可是好心给你送信来的,要不是你禁足收不到,我也不会亲自给你送。”
“啊?什么信啊?”我打了个哈欠,慢慢坐了起来。
“诺,自己看吧。”三哥把信递给了我。
展信悦:
桐,我已随军作战百日,军中一切安好,忽念。预计战事顺利,则将十月底返京。
落款人:意
是沈意欢!
当初我和沈意欢,赵淑玉三人并称京城三姝,因为我们都身份尊贵还玩的特别好。
沈意欢是宣平侯的女儿,嫡幼女,自小就离经叛道,所以咱俩玩的最好,可她吧当年跟她爹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跟着大哥的军队去打仗了,把她爹气的一病不起,只得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么从了军。
隔着两三个月她就会给我飞鸽传信报个平安什么的,掐指一算也确实是这几天了。
我兴奋的从床上爬起来滚到案板处,抓起毛笔就开始写回信:“三哥你等等,我马上写完。”
三哥慢悠悠的晃到我跟前,忽的开始噗嗤噗嗤的笑,我正安安静静写信呢,听他笑来笑去的只觉莫名其妙,便道:“你犯癫病了?用不用我帮你传太医?”
三哥却只笑,还越笑越开心。
我干脆不理他,飞快写了回信给他,三哥拿了信欲走,我也准备继续睡觉,他临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唤我。
“干嘛啊?”我有些不耐。
伴随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和一声哐当。
一个小瓶子方方正正的落在了桌上。
三哥头也不回的道:“这是钟世子托我给你带的膏药,可以去疤痕的。”
我哦了一声,拿起膏药走到镜子处放到那边,刚放完一抬头就瞧见了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等等,镜子里这个脸上涂着两个大黑圈,长着两撇黑胡子的人是谁啊?!
我怒了。
于是,方圆几里的宫人们都听见了月倾宫传来的一声怒吼“谢景离,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