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庆幸自己是岛的主人,又遗憾不擅长游泳的我们,自由就到此为止了。”
“呼—”卡塔琳娜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向南方望,“缇拉卡!原来附近有村庄啊。”
这该死的地方,总不会一直在下雪的,到只是一年四季都在下,区别也只是雪多和雪少罢了。
“要是按地域分的话,本来就是一个村庄的,只不过我们住的离他们稍微远一点罢了。”提拉卡系着围裙,“为什么那么远,我也不知道原因。”
“哦,那我能去看看吗?”卡塔琳娜站起来了。
“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缇拉卡摸摸她的头。
缇拉卡又失眠了,木屋里潮闷昏暗她早就知道,只是最近才感受到,但这也不是她失眠的原因她也不想再赖在床上了,缇拉卡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白开水没有味道,她放下杯子,木质的桌子就发出了一声闷哼。缇拉卡走到门口,屋门大敞着,风裹挟着雪,冲进房内,有点冷,这里一直是这样。她一直觉得再向北是没有人的,北面是高山,连动物也很少见。缇拉卡关上房门,坐在了安乐椅上。
“春天,有阳光。”缇拉卡仰头看天空,伸出左手遮挡阳光,转头看向屋内。娜塔莎婆婆坐在椅子上。“我出门了。”“嗯,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婆婆像往常一样嘱咐她。“需要我带些别的什么回来吗?”提拉卡穿上靴子,“不用了,早些回来就好,我想吃你烤的面包。”婆婆笑笑。
“欢迎光临。”门上风铃响的同时,屋内的店员说道。“我要买一些……”
缇拉卡抱着纸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袋子和缇拉卡都冒着热气。
大街除了临近圣诞时人稍微多一点,其余大部分也就了了。
提拉卡从长椅上离开,回家去。
“我回来了。”她把东西放在玄关处,弯腰换鞋。
无人应答。
提拉卡抬头看了看客厅,安乐椅上也没有人。
她着急起来,把屋子翻了个遍,没有人。
提拉卡坐在椅子上叹气,餐桌上留有一张纸条,“死亡来寻找我,我将它带走了。”
拐杖也没有了,看来是真的走了。
她把房子一周的雪都踩平了,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她扩大了一点范围,雪地坑坑洼洼的,提拉卡,找到一根拐杖。
她把拐杖烧了,剩下的灰埋到了土里。
缇拉卡从安乐椅上起来,去厨房的橱柜中拿出了两个马铃薯,她又拎起一个小木板凳坐在了壁炉旁,把马铃薯丢在火光里,然后等待。缇拉卡抱着肩膀,火光映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壁炉的火灭了。她用树枝从灰烬中扒拉出来土豆,外皮被染成黑色。缇拉卡把它拿起来,烫手,在两只手中倒腾着,咬了一口,在嘴里吹凉,只是马铃薯的味道,不太好吃。
提拉卡把土豆放在桌子上,双手也被草木灰染成黑色,她取了一点盐巴撒在上面,一口一口地把土豆吞掉。
她关上了屋门。
缇拉卡又到了大街上,“欢迎光临。”她一言不发地走进一家面包店,自顾自地挑选着,她浏览过各个柜台,一个员工忍不住问她说:“女士,你想要什么?”缇拉卡抬头看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展柜,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那个店员拿了一个问说:“还要什么吗?”提拉卡摇了摇头,店员估计把她当成经济困难的哑巴人了,在她付钱时非常有诚意的说:“我们这里招员工哦,会不会烘焙的都需要。”提拉卡没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离开了。
缇拉卡回到了家里,壁炉里的灰变得湿冷,雪化了,洇湿了头发。她在客厅的各个椅子上都坐了一会儿,壁炉一时半会儿是点不着了,等雪停了,她还要再捡些柴回来。缇拉卡又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站到一盏油灯灭掉,之后,她躺到了冰凉的床上,一直看着天花板。
希望今天不会失眠。
(一
我看着火光,却总有亲切的感觉,喜欢感受它在我脸上跳动的样子,喜欢听烧得木头炸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喜欢这鲜活生动的死物。
我坐在地板上,娜塔莎婆婆就在我的旁边,不过她坐在安乐椅上,总是脸朝着大门的方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地板上多凉啊,说了你几次也不听。”缇拉卡把我拎起来,在地板上放了个坐垫,“真是不让人省心。”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数着壁炉里跳动的小火苗,不知道它是按照什么来计数的。
“雪停了,放晴了。”我站在门槛上说。“别太得意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冷,”提拉卡在醒面,“最冷的时候是在十二月的尾巴那边,之后可能会变得越来越暖和一些,或许。”“不会还是要一直下雪吧?”外面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阳光照射在雪上,看得我眼睛疼。“那不是要看老天爷的造化咯。”提拉卡用手指戳戳面团,“据说是因为附近有海才导致总是下雪,不过怎么没有潮汐味呢?海风总不能从很远吹到很远吧?”面团很蓬松,。“我想出去看看”。“行啊,别忘了回来就行。”
雪快没到我的膝盖,大概是因为我腿太短了的原因吧。我向南方的村庄跑去,雪融化打湿我的双腿。村庄的房子离远看有些朴素,还有白色的炊烟升起,和书里描绘的雪地村庄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等到走近了之后,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房子被粉饰的,呃,有些过于鲜艳而显得花枝招展的。各种装饰物品挂在墙上,绳上,树上以及一切能够放东西的地方,比过节还要热闹。人们也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和墙壁一样花枝招展,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想要询问那些个走在街上却没有目的地的村民,发现他们无一不背对着我。人是从四面八方来,却往四面八方去的,我却连个正脸都看不到。
我随机拽住一个正在行走的人,在他回头时,我看到有个面具自动带到了他的脸上。于是乎,我就看到了男人标准的微笑脸,“哦,原来就是你啊,没面具的小家伙。”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向我,脸上都是标准的表情,像是定格在那一刻的画一样。我把停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周围人似乎在品读男人刚刚说过的话,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心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嘛。”“累死了。”“来干嘛呀?”“赶紧走。”这些话。我慌忙地从四周看向四周,一个没有面具的女人,站在人群的后面。
缇拉卡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失眠,她为了睡着想了好多事情,而这些事情是变成了梦境,还是变成了重复的记忆。缇拉卡扶着沉重的脑袋坐了起来,在床沿边愣了一会儿,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客厅的门大敞着,雪花飘进屋里,没有吃完的烤土豆,正冰凉地待在桌子上。每天都像这样。
她在平日里穿的衣服外面加了一件可以挡风的外套,围上围巾,就这样乘着风雪出了门。
她想到北面的高山看看。
可她什么都没有拿。
雪没过她的小腿了,穿靴子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冰凉凉沉甸甸的。缇拉卡在陡坡上走,呼出来的气又回扑到她的脸上,风里夹着雪,让人很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算睁开了,除了雪,前方的景物都看不见。明明已经到春天的末尾了,却整个春天都不像是春天。大雪掩盖了地面上的真相,缇拉卡被雪里的树枝绊倒。幸好雪地足够软,她站起来把那根树枝当做拐杖,继续向北走着,很快她又碰了壁,是石头。缇拉卡向上方瞟了瞟,是一座挺突兀的陡壁。她向两边摸索着,雪摩挲着她的小腿,感到热热的。低头一看,方才被树枝划出了一道口子,正向外流血。缇拉卡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右挪动,没有太高的地方了,她的手摸了个空,是个山洞。
山洞的气温比外面高了不少,洞内地面上一堆上有余温的烧过的柴火。提拉卡沿着墙壁坐下,从外套里侧撕下一块布,绑在了受伤的腿上。身上湿湿凉凉的,她干脆把外套点着了,用来烤火,火光跳跃,墙上的影子也在一起动。待到火焰烧尽之后,缇拉卡把那根拐杖也扔进去了,烧无可烧时,她离开了山洞。
左手扶着岩壁,那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雪,风雪也着实奇怪,不管缇拉卡向北或者向东走,似乎雪花都是从正面划过她的脸的。
缇拉卡走不动了,她向上望了望,只有一人稍高一点的距离。她把雪全部拨开,露出坑坑洼洼的岩石表面,缇拉卡用力去用手抓住或者抠着这些不平的地方。如果鞋子像爪子一样,岩壁没那么光滑,应该爬上去会更容易些。她躺在雪地里这么想着,然后把手套摘下来,赤着手去抓,她不用脚了,改用粗糙的裤子去蹭岩壁,慢慢向上挪。左手先伸到了上层,死命地扒拉着泥土,然后左腿痛得像快要炸掉一样。缇拉卡手一松,就摔到了地面上,随后索性闭上了眼睛,温暖的雪包围着她,就像盖上了一层被子一样。希望不会再失眠了,她想,放松了四肢与紧绷的身体后,困意就如此袭来了。
(二
我狼狈的在众人的谴责中离开了村庄,却没有立刻回去,耳熟跑到稍远的一座小丘上,静静地观望着村子。为了确保真实,我从一旁的铁栅栏上掰下来一根冰溜溜,去掉一部分尖端,通过冰溜溜看远方更加清晰,这是缇拉卡告诉我的。
反正和我之前看到的情况是一样的,就是普通的房子,普通的路面,普通的村民。也没有刚才显现得那么多人都在街道上走着,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么奇怪。像这样不好吗?难道还有人愿意住在村子里啊?怪不得那她说婆婆要搬的远远的。
“你在偷窥什么?”耳旁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惊吓,她拿走我的冰溜溜,“挺聪明,不过没用在正道上。”我转头看她,就是村子里看到女人。“你是谁?”她眨眨眼。“我是那个村的村长。”“村长?”我抱臂看她,“你知道那个村子为什么那样吗?”“哪样?那不是很正常吗?”她向我解释如何正常,“对待陌生人面带微笑,生活场所美丽愉悦,喜怒不形于色,能穿好看的衣服,这不是很好吗?”“是你的审美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真是奇怪了,“算了,听你这么说,那些都是你的安排了?”“对啊,我把这件事分派给某一片区域的管事,让他们去做。”村长为自己的做法感到自豪。“那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可是村长啊,肯定让村民过的幸福啊。”我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心里话,那算幸福吗?“你是怎么知道村民的感受的?”我试图让她清醒一点。“这不是很简单吗?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让村民们填写自己的感受,如果有人觉得现在生活不够顺心,我就让管事就反映的问题进行整改。”“那你觉得村民们很幸福吗?”真是,明眼人都看出来有问题,这个村长在自欺欺人做什么?“肯定幸福啊,所有人都对村子现状感到满意,不然就向我告状了。”怎么感觉这个村长傻乎乎的。
“你能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吗?”我把话挑明了。“可我告诉他们不要撒谎了呀,而且把不好的事情说出来,对他们也有好处呀。”村长说。“既然他们觉得这样过的不错的话,为什么现在却不那样了呢?”我两手一摊,示意她用冰溜溜看看。“肯定是那些管事的原因,看来我要回去加大力度了。”“那你能确保他们说了实话后,能够不受到伤害吗?你能保证你的决策能真正得到正确实施吗?”我就差告诉她该整治谁了。“过于偏重数据带来的信息只会越来越偏重形式。”村长沉默了,在思考我说的话的真实性。“那我再去试试。”她似乎听进去了,“我的名字是海蒂娜,你呢?”“我是卡塔琳娜。”
她没死,缇拉卡睁开了眼睛,身上盖着被子,也是木屋,如果不是有那种陌生感,缇拉卡会以为自己在雪原上的经历就是一场梦,或许现在才是梦。
“你醒了,腿还疼吗?”缇拉卡后知后觉地闻到了浓浓的药味,是草药。她坐起来,刚刚说话的少女正含笑看她。缇拉卡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她想要下床,掀开被子,却发现没穿裤子,又尴尬地盖了回去。这一景象被少女尽收眼底,笑容在脸上漾开,“我看你腿那里的伤口被血浸的有些腐烂了,就把肉剔了剔,还疼吗?”现在这个样子是不疼。缇拉卡摇了摇头。“我叫安娜,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看着她,她也看着少女,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好吧,既然你不乐意说,我也就没办法咯。”安娜坐回小板凳上。苦药的味道,就来自于桌子上的陶锅。“咳咳咳咳……”这咳嗽的声音不太对劲,普通的病怎么会咳成这样呢?缇拉卡一直盯着安娜看,“肺病,老毛病了。”安娜的脸惨白惨白的。药煮好后放凉了一下,她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真苦啊,喝了那么久,还没习惯。”缇拉卡还是在看着她。“医生,没办法治我的病了,跟我们说雪山上有药材,对我的症状有奇效,于是我们就搬到这里来啦。下大雪就在屋子待着,雪小了,雪停了就去买粮食,去捡柴,去采药,直到只剩我一个人。”
“雪真是吃人的东西,”她说,“你呢?你为什么就跑去雪山了?”提拉卡依旧不说话。“好了,那我就当做你不会讲话了。”安娜坐到她身边,其实缇拉卡偶尔会有说梦话的习惯。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安娜,对方坏笑一下,突然掀开被子,提拉卡捂不及被子,只好捂上了脸,“好红的脸啊,”连耳朵都红了,“不要多想啊,我只是给你换换药,捂脸也挺好,伤口看着很渗人。”缇拉卡害羞得都快把眼珠子摁进去了,安娜掰过她的左腿,轻轻用小刀划开纱布,伤口处敷着草药,小心的用刀把药刮走,再放上新的。安娜很明显的感到缇拉卡卡颤抖的身体又使坏地在她大腿上掐了一下,再把被子盖回去。“好了,别捂脸了,让我看看是不是要哭了?”缇拉卡拼命摇头,安娜不管她了,脱了脱身上的衣服,只留着里面的几件,越过她爬到床上,“我要睡觉了,你睡吗?”提拉卡点了点头,“睡觉要脱衣服,不然会生病的。”安娜力气很大,轻松的把她扒了个精光,然后看着拘束的小人,拘束地躺着,不禁笑了笑。
壁炉里的火在燃着,柴火满满的。
希望不会失眠了。
(三
“缇拉卡,你有信仰吗?”我问她说。“当然没有了。”“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戴这个十字架耳坠?”两只耳坠,我戴在左耳上,缇拉卡戴在右耳上。“好看啊,我不相信神明,因为我觉得奇迹是不会发生的。”她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那如果存在神明,我希望祂可以护佑你。”
我靠她的怀里,右手摸着她的脸,“提拉卡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的手比我的手大,握住手腕,就像被包裹住了一样。“不知道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我吹吹她的耳坠。“我在照顾婆婆和你呀。”“如果生命是无限的,你也会一直将这两件事做下去吗?这是两件事吗?”提拉卡说不出什么了,“不要被困住了,然后想想,困住你的是什么?”
缇拉卡是醒过来的,先飘进鼻子的是苦涩的味道,而后是清香。
安娜坐在板凳上穿外套,“外面雪停了,我去买些东西回来。”说罢,她站了起来,缇拉卡挪过去,揪住她的衣服,“怎么是舍不得我?你的腿还没好,在家里等着我吧。”安娜拍了拍她的头。
外面是刺目的白。
桌子上有安娜烤的,像是饼一样的东西。
缇拉卡坐在了整个屋子的正中间。
等待是煎熬的事,尤其是结果不确定的等待。
她什么都没做。
她望着门的方向。
(四
石头的寿命有多久?无穷无尽。但是有人告诉我,石头又不是活物,不能用寿命来度量。那换一个说法,石头什么时候会消失?在变成尘土的时候。但它本质上也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
我与海蒂娜分别的几天后,我去了村子,看看变化,雪被我踩的嘎吱嘎吱的。
从远处看,村子也不是之前的朴素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却是灰蒙蒙的土色,连天空也是暗色的,就好像是沙尘被吹到了天上一样。屋子并不破败,却显得不堪。
走进了的村子,总是在变化着,但我真正踏入属于它的地界后,才安定下来,无一例外是欺骗。普通的房屋,普通街道,普通的行人,却显得很奇怪,因为我见过它本来的样子,我不禁埋怨,海蒂娜像是个愚蠢的皇帝。
行人很匆忙,我只不过是安静地站在路边,就被没礼貌的人所撞。匆忙的行人,不知道在匆忙些什么,或许是看到别人在忙,大家都在忙,却忙得无所事事。其实只是表现出来的一种样子而已,这无疑只会加速人们的灭亡,或者缩短人的寿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设身处地地去思考方法的可行性,而荒芜地使用权利。奇怪的是人们却已习以为常,或许是被教育得感恩戴德,对于一切都感谢。我们见到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这样时,会嘲笑他,却不想自己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拉住一个没有那么匆忙的村民,或许他已经行将就木了,“请问你们这些管事的是不是被整改了?”“是啊,”他听到我问他的内容时变得义愤填膺了,“可那有什么用?权力那一套就像筛子一样,把话筛来筛去,反而村长变成聋子了。”说完这话,他就什么都不愿再说了,带着气愤,抽走了我拽着的衣服。
然后,我猛地发现,所有的人都带着这口气愤,又没人真正愿意发泄这愤怒,像是对我这样的路人说,和对着小猫小狗树洞说,有什么区别?
我又询问了一位村民,他很着急,都不愿为我停留,而且说话速度也极快。“你说怎么向村长提意见,喏,就在那边给你个忠告吧,她才不会管嘞。”我一停下他就走得更快了,好像我真的拽住了他一样。
我眯着眼,通过小缝向箱子里看,空空如也,就算海蒂娜不看,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吧。于是我就坐到一边,守着这个意见箱,从蓝天守到黄昏。期间,有不少人去投递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可能是我之前判断失误,正当我起身时,一个男人打开箱子取走了所有的纸。“是在干什么?”“是要把这些送给村长。”我向四周看看街上人影都没了。“是有什么规定吗?在某个时间不能出门吗?”“这是对村民的规定,从下午五点到八点是不允许出现的,不过您不是本地人。”他拿着纸就走了。我在心里思忖着那海丽娜,可真是弄虚作假。男人七拐八拐,在一个偏僻处把纸全部烧掉了,我惊讶得因此推翻了刚下的结论。
我想做些什么,可我必须回家去了。
缇拉卡等的无聊极了,她在木屋周围绕了一圈,踩了几个深深浅浅的坑,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又绕了一圈,柴火摞得和房子差不多高,积雪在屋顶上怎么都化不掉。
缇拉卡仰头看了一会儿,一朵晶莹的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细小的无需在意的雪花落了下来。雪小一点,世界就安静,雪大一点就是世界在咆哮了。
微小雪花也是有人在意,“面包,面包,别沾上雪。”安娜跑着回来,“你怎么出来了?伤口别再沾水了,会感染的。”她从纸袋里摸出个圆面包,扔给缇拉卡。“尝尝,还热着。”缇拉卡握着面包,掰了一半,伸手递给安娜,对方微微一笑,慢慢走向她,“回屋去吧,我买了好多呢。”
(五
我把缇拉卡框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相框”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你在做什么?”她把玉米甜汤放到桌上。“我在为缇拉卡留影,这样我就会永远都不忘记了。”“真是会哄人的嘴。”她揪了揪我的嘴唇,又投身于忙碌之中,我乐此不疲地跟在她身后。“干什么?干什么啊?”缇拉卡像拎小鸡儿一样把我提了起来,“怎么那么粘人?”我吐了吐舌头:“缇拉卡是家人,想和缇拉卡在一起,喜欢缇拉卡。”她笑着把我放下,“最前面那句对了,后面的是你遇到的人太少了。”缇拉卡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也太像小孩子了,就是身高不对。”“身高不对?”我捂着脑袋,“你们都比我高,我还能有多矮啊!唔……”“你比那些幼童高多了,”她拿开我的手摸摸我的头,“人总是会长高的。”明明是鼓励的话,为什么我听着有些难受?缇拉卡捏捏我的脸,笑着看着我。
“缇拉卡觉得我奇怪吗?”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哪里奇怪了?”我看着缇拉卡,她在想什么,我不知道,缇拉卡看着我,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你教我那些词语,我实在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看多了例子,才会体会在什么情况下和什么人说话时,要使用什么。这太难熬了,就算我亲身体会,我也没有办法获得那样的感受。”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我自己,“你的心和我的心,它是一样的吗?可是我总是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如果它的跳动并无法发出声音了,我又该如何知道我仍是活着的?”
她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如果一件事让你一直困扰的话,就不要再去想它了。世界上,人生中,让人困扰的事太多了,我们不应该为此丧失生命,如果情绪受此牵连,不管大喜或者大悲,它都不是一件好事。人是记忆的动物,埋藏它或者无视它,何尝不是一种解决的方法?”
“主观上的忘记是没有用的事情已经发生或者被预知着将要发生而造成的影响是不可消除的。如果我突然为了什么而流泪,这又会使我困惑了。”我抓着她的胳膊,“你劝我忘掉困扰我的事,或者去逃避,那你呢?你又一直在和什么周旋呢?可以避得开吗?你愿意避开吗?这其中又有什么是你主观上能决定的?”
“我……”
不知道,房间实在昏暗,缇拉卡看不清杯中的倒影,是蛇么,还是她呢?
“你在想什么?让我猜猜。”安娜把左手放在提拉卡的肩膀上,“能力发动失败,我猜不出。”她装出失望的样子,然后又很快的抛给缇拉卡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我知道你在屋子外面做什么。”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在找坟墓,对不对?”缇拉的瞳孔突然放大。“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安娜的双手都在她的肩膀上了,“让我来告诉你,根本就没有墓地。”提拉卡不解的看着她。“将死之人都去寻找他们的归宿了,难道我要躺在坟墓中拽着我的灵魂不肯松手吗?”
缇拉卡站起来,安娜也站起来,提拉卡向后退,安娜向前逼近。提拉卡的手被安娜抓着放在她的胸口,“你感受到心跳了吗?它将于不久后永远停止。”缇拉卡猛地向后一退,跌坐在床上,“你的腿好了吗?”她按了按伤口,缇拉卡闭上了眼睛,“你也想死吗?认为这天地间没什么可以挂念的了?”安娜把手撑在床上,面对面的看着她,局高临下。“你难道忘了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挂念的?”她把提拉卡推倒,凑到他的耳边说,“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我是谁?’”
安娜撑起身子,头发从左手边滑落,缇拉卡的右手也感受到了。她的食指轻轻按在其他卡的胸口处,心脏的位置,“真是健康的鲜活且旺盛的生命力,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死亡?”她把头偏向一边咳嗽,手指在心口处画圈,“不要颤抖,不要害怕,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在让你对抗那些东西,使你的心脏跳动困难的东西,别想着死亡。”安娜把耳朵放在提拉卡的胸口,“让我听听沉重的心跳是怎样的。”
(六
村子的事被搁置了几天,正好今天缇拉卡有事出门,我就把它重新提上了日程。
踩着之前的脚印走在远方。村庄的样子全被烟雾笼罩了,根本看不出任何,甚至连村子都若隐若现的。如果我之前没来过,我一定会就此止步,但来都来了。纵使黄沙漫天,黑云蔽日。如此这般,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而更让我气愤的却是门口居然有两个壮汉拦着说不让外来人员入内,我晃了晃拳头吓唬他。从别的门道过去。
摇摇晃晃地从墙上下来,街道上荒凉得连个人都没有,尘土地被雪盖着,房屋上也是雪。看多了,未免有些无聊,就像那些演说家一样,话说的多了,或感人肺腑,或引人愤慨,或赏心悦目,听得多了,不免有些烦躁。
村子里新建了几栋房子,外观不太像是住房,走近后看着门缝发现里面有人在开会。台上的议事员谈吐不凡,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台下的听众呆若木鸡,心不在焉。多逛了几圈,算是明白那些消失的人们,倒是都去开会了。我想再找一个村民问问,于是就随便坐在会堂的门口等候,等到地上的新雪结成旧冰,才终于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我拽起一个村民往一旁走,他看起来疲倦极了,一直打着哈欠,“你们为什么要开会呀?”我问他。“嗯?居然有外地人进来!看门的是怎么回事?”说话间,面具悄然爬上他的脸,“开会还能干嘛?当然是,当然是,解决民生问题了。”“那也不用那么长时间吧,既然时间长,你们讨论出来个什么了嘛?”我看看周围,大家都像拖不动身子似的。“表面上是讨论,实际上是领导一个人抒发,呃,他的感慨,我们的作用是凑数和点头赞同。”村民的眼里好像空空的。“那要是有不同意的怎么办?”“怎么可能啊?谁敢不同意啊?不同意就去弃权好了,他们不在乎。”他带有可怜的神色看着我,“哪会有人和你商量,默默忍受就好了。”“那你们都讲些什么?既然不需要讨论的话。”“讲一些空的,讲一些重复的,讲一些并不会实施的。”他一脸生无可恋,“而且每隔一天就要去开一次会,日子可真难熬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啊?混吃等死吗?”短短几天,这村子就变成这样了吗?“不行啊,我又打不过他们,而且游行示威的话,要请示的,不然我的孩子和家人在村里生活会遭受排挤和非议的。”村民的样子像是蔫巴了。“游行还要请示,那还有什么劲啊?”“说是为了人民。”他的嘴含糊不清的嘟嚷着。“这明明就是打着民生的旗帜,干着专断独裁的事!”或许我的声音高了一些,几个路人看着我,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几个警卫模样的人。
“噫,快跑吧,我可不想当政治犯。”村民跑走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政治犯”的意思。直到那些气势汹汹地跑向我,难道我们刚才是在谈论政事吗?真是不可理喻,我很轻松地逃走了。
我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