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拉蒂丝脸色难看地吐着舌头,表情在短短几秒内不断变化。看着这一幕的陈晓月,期待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陈晓月的笑声,拉蒂丝有一瞬间、以为这阵苦味是对方预先下好的毒,但随即她就否定了这不着边际的想法。
陈晓月如果真想对她怎么样,她早就和露易丝一样、被人搀扶着走出这里,或者比那更惨也说不定。
对方完全没有理由下毒!那也就是说……
“这不是黄瓜,你骗我,oue——”
因苦味而嘴角下垂的拉蒂丝,一边表情痛苦地吐着舌头,一边笃定地说道。坐在她对面的陈晓月,则正靠着座椅,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陈晓月笑得合不拢嘴,拉蒂丝思考了片刻,随后她就意识到了对方只是单纯地在捉弄。
她苦涩地看着“黄瓜”炒蛋。根据拉蒂丝记忆碎片中的既定印象,那其中黄色的小块,应该就是炒蛋了,但和蛋混合在一起,且占大多数的黄绿色,她敢肯定,那绝对不是黄瓜!
黄瓜不是苦的!
这点,拉蒂丝可以百分百确定,她确信自己曾经吃过,就算有酸的,也绝对没有苦的!
虽然确定了自己刚才吃的不是黄瓜,但她始终不能像黄瓜一样,从碎片化的记忆中,知道这个食物的名称……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哎哟,我不行了……怎么这么像啊……呵呵呵呵呵……”
就在拉蒂丝保持着苦涩的表情,想着“黄瓜”的真名、思绪刚飘走时,陈晓月笑声渐低,还说出了一句让她感到很奇怪的话。
不知道陈晓月在说什么的拉蒂丝,抬头便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这个究竟是什么啊?这绝对不是黄瓜!”
“呵呵呵呵……什么黄瓜啊,这是苦瓜!笨蛋!”
陈晓月用力抹了下眼角,随后一脸笑意看着拉蒂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就在拉蒂丝听到“苦瓜”两个字时,她的记忆瞬间明了了!就像是堵塞许久的管道,被打通了一样,关于苦瓜的认知碎片一涌而上,随即便汇聚拼接在一起,在干涸的记忆河床上,形成一道稳定的小河。
“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拉蒂丝突然放下双手大叫起来。她眼睛瞪大,神色中充满了兴奋,就连嘴里的苦涩,也仿佛消失了。
看着拉蒂丝的反应,陈晓月又抹了下眼角,随后便饶有兴致地问道:
“想起来了?呵呵呵呵……妹妹的失忆,有些奇怪。
看样子是记得黄瓜,或许还记得蛋,但却记不起来苦瓜。往其他方面说,妹妹记得自己的名字之类的信息,却记不得塞勒斯是什么……
妹妹自己对自己的失忆有什么看法吗?”
被陈晓月这么一问,刚兴奋起来的拉蒂丝,思维又瞬间被更多的疑惑给占领了。嘴里的苦味,也一下子顺着神经被放大了: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连名字都忘了的,我的名字是妈妈告诉我的,‘拉蒂丝*林’这个全名,也是之前登记的时候知道的……”
听到拉蒂丝的描述,陈晓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她继续追问道:
“哦?也就是说,妹妹现在有那么一小部分常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算是吧……”
拉蒂丝低声答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知道多少。看见缉侍,她才想起“缉侍”;听到“监狱”,她才记起监狱;上了押运车,她才明白“押运车”……
再者是浑身湿透了会感冒;不吃饭就会饿、就会没力气;遇到危险,需要保持警惕……这些她都是遇到了、或者是做了,才想起来的。
而像义体、塞勒斯、“指标”这种,她则是听了完全想不起来。
“ummmm……那你这死刑,也?……”
陈晓月稍作沉思,有些迟疑,但随后还是试探性地故意拉长尾音问道。
拉蒂丝犹豫了一下,随即便表情坚定地回答道:
“死刑是有问题的!
虽然我失忆了,并不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而且,在进监狱之前,我和妈妈在车上,我就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后面她……她!”
说到母亲,拉蒂丝变得激动了起来,整个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在记忆片段的最后,她依旧记得爆炸发生的多么突然;母亲惊恐的脸庞,也是那么的清晰。而现在,她却什么都搞不明白。
憋屈和无力的感觉,让她在短暂的时间内,就积累了难以承受的压力,情绪也随时可能爆发和崩溃……
陈晓月见拉蒂丝突然变得激动,慢慢伸出手,放在拉蒂丝拳头上,安抚道:
“别急,妹妹。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感受到陈晓月手掌上的温度和不规律的褶皱,拉蒂丝浑身一颤,瞬间就冷静了许多。
她松开紧握的双手,有些迷糊地看着陈晓月眼睛,而那其中,早已没了死水一般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如母亲在她醒来之时的那般关切:
“姐姐……”
听到拉蒂丝迷糊地叫了一声“姐姐”,陈晓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见拉蒂丝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没有选择继续追问,而是轻声地劝慰起来:
“要不先吃吧,妹妹,饭菜要凉了。”
“……嗯。”
听到陈晓月的话,拉蒂丝应了一声。随后她默默拿起勺子,看了眼餐盘中的还剩一半的饭菜,吃了起来。而陈晓月,则是松开放在拉蒂丝手上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拉蒂丝也迅速将餐盘内苦瓜炒蛋以外的食物全部吃完。
虽然期间有不少人从过道路过,但始终打扰不到她们二人,就仿佛整个食堂只有她们两人一样。
血迹、残渣、碎玻璃,直到拉蒂丝吃完午饭,也没有人来收拾。
在这期间,拉蒂丝想问,但她却始终不敢开口。陈晓月明显想和她拉近关系,可连续的尴尬冷场和情绪不稳,让她已经对自己的交流能力产生了怀疑……
“你真不吃这个呀,其实这个还挺好吃的。”
见拉蒂丝已经将餐具放在餐盘中,陈晓月这才开口。
虽然苦瓜炒蛋自她骗拉蒂丝吃了一口之后,就没有被动过了,但其他的饭菜都被一扫而空了。
监狱给的餐食,都是标准量化的,吃完了的情况,对于正常人来说,至少都是七分饱。所以对于拉蒂丝这个比整体囚犯都要矮一截的女生来说,基本上等于是吃饱了。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拉蒂丝吃完后,陈晓月就决定再次尝试和拉蒂丝聊天。
拉蒂丝则没有多想,听到陈晓月的话,她就直接如实回道:
“啊,我…我不喜欢苦的……”
“呵呵呵……真的很像啊……”
像什么?
对于陈晓月的话,拉蒂丝再次产生了疑惑,不过没等她问,陈晓月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接着说道:
“哎!对了!告诉你个事情,虽然大家表面上都说‘包容’,但实际上都很讨厌外国人的,特别是监狱里,那些人渣们更是没有下限。
你以后要是遇到像刚才那种找你麻烦的,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我的名字,也能让他们在找你麻烦之前,掂量掂量。”
尽管陈晓月说过,她会帮拉蒂丝,但都没有像这样明示过。这句话,就相当于告诉拉蒂丝:“从现在起,我罩着你”一样。
拉蒂丝也不是听不懂,面对无回报要求的好处,她本当拒绝,但一想到以后随时可能发生像刚才那样无力、被人欺负的事情,她就不好拒绝。以她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能被别人需求索取的,更何况,从陈晓月身上,她根本感觉不到恶意……
“这……我……”
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拉蒂丝,看着陈晓月的眼睛,又开始结巴了起来。不过,说两个字,她就突然想起陈晓月话中还有一件事情,同样令她在意:
“……姐姐为什么说我是外国人啊?”
她拿自己在宿舍里照镜子时的容貌,和被称之为“外国佬”的露易丝的容貌进行了一下对比,她既没有金色的头发,也没有高高的鼻子,皮肤也是和陈晓月趋近的颜色。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外国人。
“嗯?”
陈晓月眨了几下眼睛,头微微偏了一下,随后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名字是外国人的名字啊。还有,你的眼睛都是蓝的,这都是很明显的特征啊。”
名字?蓝的眼睛?
闻言,拉蒂丝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嘴巴微张。随后她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从记忆里回想起什么,不过,她始终是想不起来什么。
陈晓月见她的样子,想到了她估计是因为记忆而苦恼,于是笑着解释道:
“你的塞勒斯话说得没问题,但你的名字是外国人的名字。我们的姓氏都是在前面,而你的是在后面……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你是外国人,毕竟,你有可能是早期在国外生活。
但是呢,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这……你的眼睛看上去很自然,也不像是装了义眼的,法定植入体非医用安装,整个世界都是十八岁以后。所以天生的蓝色眼球和我们塞勒斯人天生的棕色眼球,肯定不是一个国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