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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话 苦心(二)
    “你看吧,”宾客乙斜指着一个在后堂匆匆跑过的岭南府下人的身影,“又送出去一堆碎瓷器,早有传闻这岭南府的千金骄纵任性、恣意跋扈,这从早上摔到现在都摔了一天了,也就是他们岭南府吧,钱多,任性啊。”

    宾客乙:“哎你可是说对了,这岭南府千金的闺名听说就叫钱多多。”

    此时坐着喝茶的鼎剑阁二公子薛楠康也注意到了后堂跑过的岭南府下人的身影,只见其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粗犷的眉毛蹙了起来。

    身后站着的鼎剑阁护卫御风赶忙俯身过去问道:“二公子可要小的去后院看看?”

    薛楠康摇摇头:“不必,钱府主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你去偏房看看那个被砸破头的冰人头包得怎么样了。”

    御风:“是。”

    岭南府后院。

    钱柏广看着一地的碎瓷器,心疼得滴血,眼见一身常服还未换上嫁衣的钱多多要去撕墙上的山水画,赶忙上前死死抱住。

    钱柏广:“女儿啊,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张大人的真迹啊,是价值连城的古画啊,这可使不得啊!”

    钱多多哼了一声放下画,又去拿旁边八宝架上的砚台,钱柏广又扑过去抱住。

    钱柏广:“使不得,使不得,女儿啊,这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古砚啊,百年难得一遇啊,不能摔啊!”

    钱多多放下砚台,气道:“那你倒是拿点我能摔的过来啊!”

    钱柏广赶紧给后面跟着的下人使眼色:“去去去,快去给小姐拿些能摔的来!”

    下人满脸问号,但又机灵地应和着:“哦哦哦,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跑出了院子。

    房中只剩父女二人。

    钱柏广扶着钱多多站起身,再一抬头,两行热泪顺颊而下,“女儿想砸就砸吧,为父也知你心里苦,心里不甘,这门亲事本就非你所愿,为父答应过你去世的娘亲,要给你寻一门合心称意的亲事,如今这亲事你不喜,是为父食言了,为父无能啊…”

    听钱柏广提到死去的娘亲,钱多多软下了眼神。

    钱柏广见钱多多有所松动,便再接再厉道:“这岭南府传到你父亲这一代,从之前的数千帮众到如今的百余人,早已大不如前,但是我们岭南府又世代精于商贾之道,做着这武林中的散财通财之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女儿你自也知道,如若不攀一强势姻亲,又怎守得住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家财?”

    钱多多本来还有点伤感,闻言当即倒竖柳眉不屑道:“你又怎知你攀了这姻亲,姻亲不会反过来吃了你?”

    钱柏广:“就算是吃下来又如何,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只要你嫁过去生了娃,这家财不还是留在钱家?且就算是吞,他们也得吞得下才行,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武林有武林的规矩,这商贾也有商贾的门道,两者本就相辅相成,并不互斥,我观那鼎剑阁二公子是个清醒之人,女儿你嫁过去至少不会受苦。”

    钱多多含泪怒道:“至少不会?你自己也说了,我娘临死前,你答应了她,要给我寻一门合心称意的亲事,现如今又拿祖宗家产来迫我,我今日就是一头撞死在这儿,也绝不成这门亲!”

    见软话无用,钱柏广也换了副脸色,叹了口气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端正了面容,“那个姓白的是吧?”

    钱多多倏然回头,像刺猬被人踩中了尾巴,惊恐地瞪向钱柏广。

    钱柏广无奈又叹了口气:“你可知他已有妻室?难不成你堂堂岭南府大小姐还要屈身做妾?”

    钱多多低头凝眉不语。

    钱柏广:“再不然,你是想让为父帮你把他原配结发妻子除了,再把你嫁于他做续弦?”

    “父亲可愿意?”钱多多猛地抬头柔声问道。

    钱柏广叹息:“除了妻子,你可知那姓白的还有一对一岁大的双生孩儿,一子一女,你是否也要爹爹为你将其一并除了?”

    咋一听闻对方还有孩子,还是两个,钱多多心中惊疑不定,“他怎的从未与我提起过此事?”

    钱柏广再再再再次叹息:“女儿你虽被为父养的骄纵了点,但本性说到底还是纯善本真的,为父知你是打着大不了多给点钱资于那姓白的的结发妻子和孩儿,保他们后世无忧的主意,可是女儿你可知道,毁人姻缘者是要损阴德的,坏人家庭者也必遭反噬,那姓白的如今可以为了你抛妻弃子,将来你又如何保证他不会为了另外一个女子抛弃你呢?”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爹爹,你信我,你信我,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并不知我真实身份,但依然待我温柔备至体贴包容,他不会抛弃我的,你相信女儿一次…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嫁…”钱多多跪到钱柏广脚边哭求道。

    见钱多多已疯魔至此,钱柏广心下黯然。

    钱柏广:“哎,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为父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爹爹当真?”

    钱柏广也站起身,笑着去擦拭钱多多泪湿的双颊。

    钱柏广:“来,快别哭了,把泪痕擦擦。”

    钱多多笑盈盈转过身,欲拿袖角去擦泪痕,可手才刚抬起来,就被身后的钱柏广一掌击晕在地。

    (作者弹幕:一臂之力,谐音梗

    钱柏广手刀完钱多多,一边抱着手臂呼痛,一边忙不迭地对着门外下人派出一连串的吩咐。

    钱柏广:“啊痛痛痛痛…快来人啊,用绳子把小姐绑起来,换上嫁衣,喂点迷药,塞上口布,盖上盖头,抬到前院去!”

    门外苦等的最后三名宾客在岭南府管家礼貌的逐客令下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宾客甲与其他几位宾客挥手告别,独自一人拐进了一条巷子里,嘴里哼哼着小曲,正悠闲地往家行去。

    突然一根木棍从身后袭来,宾客甲应声倒地,一双黢黑的手从墙角伸出来,将倒在地上的宾客甲拖向了巷子深处。

    此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布置下的宴客厅中,就只剩下了鼎剑阁二公子和他的两个手下御风和曲意。

    肿着半只手的钱柏广从后堂急步出来,见到薛楠康,赶忙告罪道:“二公子久候,二公子久候。”

    薛楠康还礼恭敬道:“无碍,鼎剑阁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邺州,钱千金远嫁过去,出嫁时自是要与娘家多亲近亲近。”

    钱柏广:“多谢二公子体谅。”

    薛楠康:“岳父大人客气了。”

    见薛楠康竟如此谦卑,钱柏广自是借坡下驴立马换了称呼,“翁婿乃人中龙凤,岳父将小女交予你自然放心,虽说小女被岳父我惯的性子骄纵了些,但其本性纯善,定能与你成就一段佳偶良缘!”

    “请岳父放心,娘子灵心慧性,又与岳父舐犊情深,想必他日,她定能领悟岳父你今日的良苦用心。”

    一席话说的钱柏广湿了眼眶,不禁伸出手扶住了薛楠康的双臂,激动道:“好!好!翁婿啊,你我虽仅仅几面之缘,岳父我却觉得你就如我亲子一般,世人皆知我钱柏广膝下仅有一女,我发妻去世后,我再未续弦,也从未认下半个义子义女,这岭南府将来还要靠你和多儿的骨血撑起来啊!”

    薛楠康几不可察地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钱柏广肿胀的右手,面不改色地恭敬道:“楠康谨记岳父教诲。”

    钱柏广:“好!时辰不早了,翁婿早日启程吧,冰人已包扎好了,现下该是在门口候着了,我们走完这迎亲之礼。”

    说罢,其乐融融的岳父翁婿双人组携手走出宴客厅。

    门口备好的喜轿、轿夫、吹打奏乐等一众班子早已等了一天,被管家安排了双份喜钱,又吃了岭南府早中晚三顿饭的众人此刻反而是精神备至。

    由于钱柏广发妻早逝,钱多多又没有兄弟,冰人催妆和喂轿饭、哭轿等礼仪自是可以省了。

    至于新娘兄弟背轿,钱柏广本想找个旁支侄子来背轿,可如今天色已这般晚,为免出丑更多,都已被钱柏广撵回家了。

    “无妨,岳父若是不介意,可否由翁婿背新娘入轿?”善解人意的薛楠康解围道。

    钱柏广自是从善如流:“事急从权,那便有劳翁婿。”

    闻言,薛楠康便屈身将倒在冰人怀里盖着新娘盖头一动不动的新娘子背进了花轿,随后翻身上了轿前的一匹骏马,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小迷弟钱柏广不禁又晃了下眼。

    钱柏广:“女婿好帅哦!”

    随着一声清脆的“起轿”,岭南府仆人迅速点燃了炮仗,又将茶叶、米粒等早已准备好的谷物洒于轿顶,一路吹吹打打。

    钱柏广与管家等人随轿走了一段路,终于顺利完成了最后的送轿礼。

    望着远去的迎亲队尾慢慢消失在视野里钱柏广轻闭双眼,虔诚祷告:“发妻在上,请保佑我们女儿平平安安,能够迷途知返,与女婿大人举案齐眉,早生贵子…女儿啊,但凡你能清醒一点,睁开眼看看这薛家二公子,气度、涵养、修为、能力,无一不足,你便知为父并未负你娘亲所托,其乃可托付之人,你可切要珍惜,不要辜负为父的一番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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