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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悲伤小丑的一天
    爱丽丝是这个马戏团的悲伤小丑。他个子奇高,将近三米,一个房子已经很难能装得下他,他连进门都需要弯腰。但身体却比竹竿还要细,肢体上很难看到肌肉轮廓,甚至可以说是瘦得皮包骨。这种身体状态很不健康,他常常连站都站不稳。

    在没有表演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进一个长一米,宽半米的方形箱子里。这个地方对于一个高个子来说实在是太窄了,他需要把自己的膝盖紧紧地贴着胸口,然后压着脚尖,低着脑袋,向下压着脖子,把手臂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并没有人逼迫他这么做,而是他自己喜欢这样,因为狭窄逼仄的环境,能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跟自己贴紧,又挤住盒子里的每一个缝隙,可以带来四周内外都不会遭受任何袭击的安全感。

    但长期待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带来的是身体的酸痛与关节疼痛。

    要是一不小心有人把这个箱子忘记,或者锁上,或者他自己出不来,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憋死在里面。

    虽然很难受,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因为这样可以感受到一种切实的,被挤压的痛苦。

    因为他是悲伤小丑,所以他需要这份痛苦,需要这些难受的感觉作为自己的表演素材。团长说,马戏团需要这种有“敬业精神”的员工,这样才能为他们创造价值。

    而站在自己对面那个抱着糖罐子傻乐的家伙,他叫阿柴,是快乐小丑。

    他不用承受痛苦,因为被安排在上半场的儿童节目,所以节目难度没那么大,对创新度却要求很高。这家伙就每天看看笑话,讲点无脑脱口秀,然后就是跟附近的小孩子们互动。

    他的任务要轻松多了,爱丽丝这么想着。

    为什么这个家伙能当快乐小丑,享受孩子们的爱戴,自己却只能当成人节目里被用来取笑奚落的悲伤小丑呢?难道是自己演不好快乐的节目吗?

    爱丽丝试过模仿阿柴的节目。阿柴每次都能在表演的过程中展现出一个又一个神奇的魔术和杂技,他会扮演一个阳光开朗的小丑,中途遇到困难,也会出糗,受苦和难堪,但是他战胜了困难,得到了美好的结局;可是自己无论魔术做得多么精彩,杂技耍得多么好,甚至想到了比阿柴更加有趣的花样,故事总会在迎来一次美满结局后迅速下落,将他历经困难努力拼凑出来的美满结局破坏殆尽。

    爱丽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过程是一样的,为什么自己的故事后面总是多一段剧情?而且多出来的那段剧情糟糕极了。

    “阿柴,为什么你能当快乐小丑,我只能当悲伤小丑呢?”爱丽丝在午休的时候拉住阿柴问道。

    “这个嘛……”阿柴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更有悲伤小丑的天赋吧,毕竟要把荒诞悲剧演得那么受欢迎是很不容易的。”

    “为什么我演的故事,就算成功了,最后都会变成糟糕的结局呢?”

    “那你不要演后面那段啊。”阿柴理所当然地塞了一把白砂糖进自己的嘴巴,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他原本清脆的嗓音开始变得模糊和沙哑,“你写剧本的时候在快乐结局那里停下就好了。”

    “可是我停不下来……”爱丽丝摘下自己的小丑帽擦了擦眼睛,尽管眼眶里并没有眼泪流出来,“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后面肯定还会发生什么,不然这个故事就是不完整的。”

    “那为什么一定是坏事呢?”

    “我也不知道……我演着演着,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糟糕了起来。”

    阿柴遗憾地看了爱丽丝一眼:“你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为什么还一定要演快乐小丑呢?”

    “因为你看起来很快乐。”爱丽丝挠了挠玫红色的头发,“我也想快乐,当悲伤小丑太痛苦了。”

    “有吗?”阿柴不以为意,“每天排戏有什么好痛苦的呢,你作为悲伤小丑体验这些痛苦不是应该的吗,这是你的工作啊。而且你的工资比我还高呢,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可……”爱丽丝还想说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了。

    他很疑惑,虽然悲伤小丑确实是当初自己的选择,那他就不应该因为这个角色带来的痛苦难受吗?

    如果当初的自己知道未来会这样痛苦,还会选择当悲伤小丑吗?

    下午的彩排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上才是马戏团最闪耀的时刻。

    他透过幕布的缝隙,看着座椅上的人山人海,他们有的发出高亢的欢呼声,有的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的很兴奋,有的又好像很忙,一直在打电话。

    有多少人是来看上半场的表演,又有多少人是来看下半场的表演呢?

    马戏团开场了,他可不能继续在幕布后面瞎晃悠了,得赶紧到后台去帮忙搬东西。

    好忙啊,好忙啊。

    “看见那个金色头发的孩子了吗?”

    爱丽丝听到角落里传出了团长的声音。

    “等上半场一散,你就去给那个孩子送礼物。”

    爱丽丝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扬起一个不自然的扭曲弧度。

    团长真好,总是会在表演结束的时候给小孩子送礼物。以前他加入马戏团之前,在他很小的时候,马戏表演散场时,也被上一任团长送过礼物。

    那些被送过礼物的小孩,有的因为感激团长加入了马戏团,有的拿了礼物就再也没见过了。

    拿了礼物之后就没见过的孩子比较多。

    爱丽丝给即将上场的金刚鹦鹉们打开笼子,在脚上绑好绳子。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鹦鹉发出高亢又有趣的声音。

    “恭喜发财。”爱丽丝学着鹦鹉的音调说了一遍。

    “独钓寒江雪,孤舟……笠翁!”鹦鹉说出了一些比较模糊的发音。

    “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爱丽丝轻声地纠正鹦鹉念的诗词。

    “废物!废物!”鹦鹉突然大喊了起来,把爱丽丝吓了一跳。

    “你这个废物!废物!要你提醒?要你提醒?爱丽丝!废物!”

    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鹦鹉学着发出的,分明是团长的声音……

    这种骂人的话可不能让小孩子听到啊!爱丽丝心下一急,脑子一片空白,忽然伸出手去,用手指紧紧地捏住了鹦鹉的嘴巴。那鹦鹉说不出话也急了,一下子抽回鸟喙,用尖尖的嘴一下子啄在爱丽丝手指上,把他疼得叫出了声,再一看手指尖,指腹的地方都被啄出血了。

    “你这臭鸟!”爱丽丝怒得一巴掌拍在鹦鹉的脑袋上,没有用很大的力气,那鸟也不怕他,跳起来扑棱着翅膀就追着爱丽丝又抓又啄,还好爱丽丝跑得快,鹦鹉的脚被绳子绑着飞不出多远,这才避免被抓一脸彩。

    爱丽丝偏偏跟这鹦鹉犟上了,愣是凭着身高臂长优势,一只手抓住鹦鹉身体,另一只手收拢翅膀,再空出之前那只手狠狠地捏住了鹦鹉的嘴巴,强行让鹦鹉闭嘴。

    那鹦鹉越扑腾,爱丽丝的手就抓得越用力,暂时获得了短暂的上风。紧接着没扑腾几下,那鹦鹉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也不叫了,嘴边渗出了像果酱颜色的血液。

    爱丽丝惊慌地松开手,随着他的手指一松,那鹦鹉嘴巴上锋利的喙就好像失去了粘性的墙贴,随着手一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着架子上那嘴巴黑洞洞的鹦鹉,还有地上掉落的鸟喙,爱丽丝懵了。

    他好像闯了大祸……

    不过听说鹦鹉的嘴巴是会自己长回来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都要上台了,可怎么办呢!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团长不耐烦地到后台来察看,上一个表演抛球的小丑的节目快要结束了,下一个节目就是鹦鹉的古诗朗诵。

    “这……团长,它……嘴撞掉了……”爱丽丝惊慌失措地指了指茫然地待在架子上一动不动的鹦鹉。

    “废物!”团长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给了爱丽丝一个耳光,“连个鸟都看不好!要不是你还有表演,老子就用这根手杖抽你!”

    节目时间比较紧迫,老板没有过多追究。

    不过那个回头瞪一眼的眼神……爱丽丝背后发寒,搓了搓胳膊,估计是要被秋后算账了。

    他发着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也老是这样,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他不是那种脑子很灵光的孩子,一旦发生了什么坏事情,他很难一下子就想到解决办法,而是害怕得发抖,脑袋里直接清空,想不到任何事情。

    他待在幕布后面,通过缝隙看着台上的那几只没有问题的鹦鹉在台上高声唱着歌,讲着已经讲过很多次的笑话。尽管阿柴已经听腻了这些老旧笑话,台下的孩子们好像也觉得这些笑话太老了,但爱丽丝还是会很高兴地笑出声。

    在外面有些敷衍的喧闹中,一阵尖利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勾走了他脑子里的思绪。

    他将幕布拉得更宽一点,那是一个红头发的女孩,穿着黑色的外套,脚下蹬着亮晶晶的黑色小皮鞋。虽然笑声并不好听,像动画片里打着坏主意的反派女巫,但笑得很开心。

    她的位置在哪里?爱丽丝数着座位,那红头发姑娘刚好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椅子是双数的,她坐在右边那一侧的椅子,左边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年轻女性,右边是一个黑色自然卷短发的女高中生。

    如果要用动物来比喻的话,大概像是三只乌鸦在聚会,只是其中一只乌鸦的脑袋是红色的。

    “你在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了阿柴的声音。

    爱丽丝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后面的幕布重新拉好。

    “又在看台下的观众吗?”阿柴笑道,“你再怎么看也不会跟他们一样的,爱丽丝。我们已经没办法离开这个马戏团了,为什么不干脆接受命运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爱丽丝摇摇头。

    “又装傻!”阿柴无奈地叹口气,“我看你早上情绪不太好,就把之前的对话跟金丽丽说了一遍,然后我才发现问题出在哪。”

    爱丽丝没有说话。

    “很抱歉我早上说‘承受悲哀是你该做的事’这句话,没有人是生来就该承受悲哀的。”阿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团长经常用来泡咖啡的方糖,“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角色呢,如果你担心演不好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剧本给你看。”

    爱丽丝惊异地瞪大双眼:“这……真的吗?这怎么行呢……”

    他高兴得双膝双手都开始发抖了,嘴巴嗫嚅了半天,也说不上什么话。

    “等下金丽丽上台唱完儿歌,你就该上场了,好好表现,可千万别把故事往后演啊!”阿柴将自己的剧本交到爱丽丝的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到后台去了。

    外面的音乐慢慢停息,金丽丽的高跟鞋在台子上发出了有规律的啪嗒啪嗒的响声,紧接着是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响起。

    “金色的阳光洒满房间凝望,鲜红的花香充盈眼中希望,这是我最希望去到的地方,是我梦中最美丽的幻想。”

    “我不想离开这片土地陷入迷茫,我不想离开家人朋友四处飘荡,我不想活着不属于我的人生,胸膛里跳动着不属于我的心脏。”

    “我在希望的路上尽情地奔跑,他们说我不该奢求这种欲望,我的天空从此压低不再明亮,身体蜷缩在这一片狭窄衣裳。”

    “再见吧,再见吧,我的家啊!再见吧,再见吧,我的梦啊!我要去我最最希望的地方,我要替换我乱七八糟的心脏。”

    “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吗,我应该好好读书不再乱跑吗,我后悔没有好好听你的话,把我自己送进这一片马戏团的天堂。”

    每次听到这首歌,爱丽丝都会哭,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不喜欢听金丽丽唱歌。

    她确实是马戏团里最美丽的夜莺小姐,可这夜莺小姐的美丽歌喉,总是能让当时还年幼的他嚎啕大哭。

    他今年可就二十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大孩子了,怎么能像以前一样扯着嗓子哭呢?

    可是眼睛里总有热得烫眼睛的眼泪流出来。

    他摘下小丑帽,往眼睛上擦了擦。

    “孩子们,这首歌告诉了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呀?”台上的金丽丽笑着朝观众席上的孩子们挥手。

    “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爱丽丝留意过的那道尖利的女声率先响起,然后是孩子们一齐的喝应:

    “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爱丽丝自己也跟着孩子们一起念。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种难以言说的,已经失去了很久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

    不愧是金丽丽,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动人。

    爱丽丝整理着拉夫领上的紫色蝴蝶结,这是他为了阿柴的节目特意换的,还把自己原本应该涂上油彩的黑鼻头换上了圆形的红鼻头。

    “接下来有请——欢乐小丑上场!”

    “耶——!”台下的孩子们爆发出了一阵阵高兴的欢呼声。

    爱丽丝赶紧走到舞台边上,大号的声音一响,他直接就踏着欢快的步子登上了舞台。

    “孩子们!晚上好吗?”爱丽丝在台上高声地呼喊,他的眼睛高兴得眯成了一条线,似乎孩子们的兴奋和快乐正顺着他颀长的双腿,像被植物的根茎吸收一样,一股脑地全部都流进了他此时热烈无比的心脏。

    这突然出现的大高个跟宣传图片里的欢乐小丑完全不一样,有的家长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孩子们的欢呼声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好高!芜湖!”只有台下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在兴奋地欢呼和鼓掌,台下其他人的神色都变得异常起来,在这一片寂静的衬托下,这一个人的欢呼也开始变得显眼刺耳。

    这可是成人节目猎奇频道才会上台的悲伤小丑,怎么会在儿童节目的时候就上台呢?

    “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新快乐小丑爱丽丝,接下来,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爱丽丝尽量压抑住内心的紧张,直接抬起一只脚原地转了一圈,翻飞的披风在空中划出好看的波浪形纹路,带着一种轻快的感觉。他旋转的样子,就像一支细杆的竹蜻蜓,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气流推着飞起来。

    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悲伤小丑表演的默剧是不需要说话的,但快乐小丑却总是要说话来逗孩子们开心。

    “在不算久的一段时间之前——”爱丽丝顺着音乐的鼓点开始踏步,台子上开始转换背景板,一块块画着米色、浅粉色和淡蓝色的背景板,带着窗户、木门和满是娃娃的柜子缓缓升起。

    小孩子们似乎很快就被这种缤纷靓丽的色彩吸引了,他们的眼睛都注视着台上的小丑,开始期待这个新的欢乐小丑说出的故事。

    “有一个活泼却十分娇气的小男孩,在家里发脾气。”

    爱丽丝举起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拳,然后开始上下挥动,眉头直接皱了起来,那副模样确实很滑稽,台下发出了一小阵轻笑。

    “妈妈,你做的饭太难吃了,我要离开这个家,我要到外面去闯荡!”

    爱丽丝说完这句,又站到舞台的另一边去,拿起地上的一块粉色的围裙,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发出又细又绵软的声音,听起来真像个女人:“可是,我亲爱的孩子,你现在还太小了,现在出门去,你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啊!”

    台下的孩子们听得入了神,带孩子的父母们似乎也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

    爱丽丝扔下围裙,又站回了原来的地方,抬起头来,那模样多么趾高气扬:“不要小瞧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儿子,妈妈!我已经可以打败街对面的大孩子,就连大人也开始害怕我,我完全可以保护我自己!”

    他又到另一端捡起地上的围裙:“可是,孩子,你要出去做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连衣服都不会自己洗,要是就这么出远门去,我可怎么放心呢?”

    “我要去当英勇的骑士,去拯救痛苦的人民,然后把公主带回来!”爱丽丝本想高高举起之前别在腰间的道具剑,但一下子却没有抽出来,他一着急,又连扯带拽,都快要把腰带拽坏了,这才抽出了长剑,狼狈地朝自己的斜上方高高举起。

    这一幕的效果很不错,台下的观众们都被这倒霉的动作给逗乐了。

    爱丽丝一看台下的观众们开始笑,自己也不再为刚刚的小失误懊恼了,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幕布拉下,很快就要换下一场了。

    爱丽丝高兴地跑下台,准备拿下一场的道具,却看见团长就站在楼梯旁,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一种寒冷的感觉顺着脊梁爬了上来,爱丽丝的笑脸僵住了,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能动弹,刚刚快乐的感觉,就像过眼云烟一样变得格外模糊和不真实,最终终于在团长的狂风之下,被全部吹散了。

    他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或许应该先解释,还是先上台完成表演?他的脑子开始混乱了。

    团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就像六岁时,他被马戏团的人摁着签下了一份不认识字的合同时一样。

    那两年里,他的生命中每天都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像毒蛇一样紧紧地咬着他,往他的皮肉里喷出带酸的毒液,折磨得他不敢笑也不敢哭,然后慢慢地把硬骨头给全部融掉……

    随着音乐的再次响起,爱丽丝的脚底下好像生了钉子一样刺痛。他想往前走,但恐惧又让他被迫定在原地。

    幕布被彻底拉开,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最后,爱丽丝还是虚着步子走到楼梯旁边,那往下的阶梯似乎正通往漆黑一片的地狱。

    他拿起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道具,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台上走去,但是每一步都像是在脚上绑满了沉重的岩石,被重重地抬起来,又不得不轻轻地落下去,步子一旦重一点,就会连带着木地板腐朽的吱呀声,被以为是在故意发脾气。

    回到台上之后,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他的思绪就像那被驱散的兴奋和欢乐一样,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他艰难地抬起嘴角,挤出了一个变形的笑容,说出的第一句话也跑了调,变得尖锐又怪异。

    他知道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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