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扶着人离开偏殿,已是半个时辰后。
“我还以为你会叫人来呢。”
沈箬瞥眼看了看中了软筋散而虚软无力的江云涯,就算是如此狼狈的姿态,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清贵凛然之气。
她撇撇嘴:“那种无耻下三滥的事,我才不会做呢。就算是给她点小惩大诫好了。”
沈箬看他现在这模样,应该也没法继续参加宴席了,便打算带他出宫,红玉却急匆匆跑了过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小世子玩耍时,冲撞了林贵妃,害林贵妃小产了!”
沈箬一听,登时皱起眉,林贵妃又没有怀孕,哪来的小产!?
“来不及解释了,王爷跟皇上他们已经赶去裕安宫了,娘娘快跟我来!”红玉拉起她就跑。
此时裕安宫,笼罩在一片凝重压抑的阴霾中。
一盆盆血水不断从林贵妃的寝殿内端出来,瞧着就甚是瘆人。
除了站在林将军身旁,捂着帕子轻轻呜咽哭泣的林夫人,整个宫殿里虽站满了人,却几乎无人说话。
直到沈箬赶来,林将军立即站出来发难:“皇上,您定要为婉儿主持公道啊。”
说着,林将军一铮铮铁骨的汉子,竟也红了眼眶,垂下泪来,叫人不禁为之悲戚。
沈箬却是冷眼在旁看着,心里止不住地冷笑,这位林将军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她不着急,准备看看林家还有什么招,但红玉一听,却没有她这个定力,慌得解释:“皇上,这一切都只是误会,小世子并非有意冲撞贵妃娘娘的……”
林将军冷哼道:“若是故意的,沈修麟现在已经在天牢里了,即便不是有意,贵妃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岂能如此轻易放过?”
沈箬走到跪着的麟儿身边,小朋友显然没想到自己会闯出这么大的祸,都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依偎过来,她把孩子拢在长袖中,为他遮挡去周围恶意的视线,才不紧不慢道:“林将军所说有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是该为此付出代价。”
“正所谓子不教,母之过,麟儿冲撞到林贵妃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看管好,无论任何惩戒,我都愿意接受,不过……”
她顿了顿,林将军立即插话进来:“你还有什么狡辩要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林贵妃和小皇子,还请皇上允许我进去为贵妃娘娘医治。”
这一句话顿时逆反了局势,瞬间打乱了林将军的阵脚,他眼里闪过慌乱的神色:“不不行,你又非产婆,况且你儿子才害得贵妃娘娘小产,你突然提出这种提议,谁知你是何居心?”
沈箬却不慌不忙的:“林将军这话,好生奇怪,我才该是这里所有人当中,最希望林贵妃平安无事的人啊。时间不等人,还是快快让我进去吧。”
她一面急切地催促,一面却在心头冷笑,林贵妃根本就没怀孕,一旦让她进去,谎言便会立即戳穿,到时候,可就是林家面临杀头的大罪了。
现在该着急的人,应该是林家才是。
就在这时,太后送来助攻:“箬儿说的极是,有箬儿在,定然不会让贵妃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快快些进去。”
“不行!”
却不想,林将军竟挡在了她的前面,额上早已急得布满了汗,“你,现在正是贵妃生产的关键时候,你若是进去,惊扰了娘娘怎么办?我不放心你!”
“林将军,此事岂是容你来决定的,若是小皇子有事,我愿一命赔一命,但若是你耽误了时间,害了林贵妃,你又该当何罪?”
沈箬一改方才不急不躁的模样,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她干脆出手,将挡她前面的林将军推开,“让开,我要进去。”
“不行!”
林将军忙出手阻拦,心里开始后悔怎么惹了这尊瘟神,沈箬冷笑:“林将军几分阻拦推脱,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内情?”
“你,你休的胡说!”
他虽努力维持住面上的严厉,但还是让沈箬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她嗤笑一声:“是或不是,我进去便知。”
就在林将军心焦不已之时,一道温润清朗的嗓音徐徐而来:“阿箬莫急,周御医已经进去,他是整个萧国最鼎鼎有名的妇产圣手,如今林贵妃也快有八个月的身孕,孩子也已成型,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他已走至她面前,低着头看她,再次肯定道,“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沈箬眸光闪烁着,抿了抿唇,望向林将军:“既然如此,那么祝愿林贵妃母子平安。”
这话似含着另外深意,林将军却不敢深思,知道这个事的都是林家的心腹,沈箬不可能知道,总不可能她的医术已经高明到,只消一眼就能辨明真假怀孕吧?
此时,他也不敢再多作妖,只能心里期盼着这个事平稳落地,当初他也是糊了心,才同意婉儿这个计划。
本只是想着挽回一些皇上对林家的重视,再随便找个理由将孩子“流掉”,说不定还能让皇上对婉儿多生些怜惜。
然而林家从中得到的利益越来越多,就越来越不舍得放弃这个肚子,最终变成了这上不得,下不来的局面。
也不是没想过干脆以假变真,只是婉儿容貌太盛,万一随便找来的孩子跟婉儿和皇上半点不像,岂不更引口舌?
而这次流产,全然是婉儿突然之举,就连他得知这个消息时,都大吃了一惊,现在只能期望三弟能靠谱些,赶紧将堕婴早点带过来。
他正想着,就听殿内的产婆高喊:“生生了!”
生了!!?
林将军浑身一震,心凉了半截,还有一半暗自祈盼这又是婉儿的计划。
紧张等候多时的众人,也未发现林将军的异样,皇帝朗声大笑:“果然是天佑我萧国啊!母后刚重病痊愈,爱妃便喜诞皇儿,快快快!抱来给朕看看!”
大喜之下,皇帝并未发现产婆乃是白着脸,哆哆嗦嗦将裹着明黄布的襁褓递上来:“这便是林贵妃刚诞下的皇子……”
皇帝慈爱地笑着接过,定睛一看,龙颜大变,一把将襁褓甩在地上:“什么妖怪?”
就听细微的“喵”一声,扔在地上的襁褓中竟走出了一只——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