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秃鹫们陆续离开。
圆桌周围只留下六七个人，他们都是亚纳尔枢机最亲密的弟子，最值得信任的下属。那位学者般的教士也在其中。偌大的房间变得空荡，窗外偶尔有闪电划过。
“关于莱茵市的情况，你们有别的想法吗？”仿佛摘下了面具，换下和善的表情，卢卡尔主教的语气变得冷峻淡漠。
他们的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
“卢卡尔主教，尼古拉医生的儿子在那里，他最近才觉醒，在二十七岁的年龄。”另一位年轻的教士矜持地笑起来，他用期待的眼神环顾在座的各位，好像讲了一个绝妙的笑话。
“而且安博已经审查过了，那位名叫亚历克斯的年轻人非常稳定，刚刚觉醒成为超凡者就触摸到了光辉的边界”另一位自信地补充道，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刚刚完美解开了试卷的最后一题。
这句话引发了小小的骚动，教士们左右顾盼，彼此用眼神示意。
“会是样本的原因吗，费迪南德骑士长一直渴求的东西，没想到会在尼古拉医生儿子的手上。”另一位高瘦的教士问出了大家期盼的问题，“贝萨里奥的死还是有意义的，他这一死可能比之前做过的贡献都要大。”他很为自己的俏皮话得意。
果然又引发了不少窃笑。
亚纳尔枢机轻轻敲了下桌子，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还记得贝萨里奥，在三十岁之前就迈入了丰饶的境界，当时最优秀的那批高级执事。
后来他却止步不前，即使远赴新大陆跟随理想国的杜库大师学习，也没能再向上更进一步。杜库大师在精神与技艺的道途上有着卓绝的创造，是理想国最高决策机关贤人议会的成员。尽管这位大师的所作所为至今仍然没有得到公正的评判，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他在这方面的造诣。
“你们知道样本是什么吗？”红衣的主教抛出了问题，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发言。
“会不会是能延长生命的魔药。”有人毫无根据地猜想。
“某种提升境界的秘方。”有人私下揣测，那位亚历克斯可能就使用了样品。
“尼古拉医生曾经研究过血族自愈的秘密，样本会不会和这个有关。”还是那位学者般的教士，给出了相对可靠的猜测。
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尼古拉医生关于血族有所研究，却没有更加具体的消息。
接下来亚纳尔枢机的发言却更让人震惊。
“尼古拉医生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医生和学者。他卓越的才华连血族都为之侧目，甚至于真祖都曾拜访过他。”
真祖，这个词现在很少被提起，但在座的各位都明白背后的含义：他们是血族的世界里无可争议的君主与神明。
他们高居于永恒不朽的宝座之上，掌握着所有规则与法度，高天上翻滚的雷火与深沉的血海隔绝了所有凡俗窥探的目光，谁也不曾见识过他们真实的样貌，只有收到青睐的眷属承担着信使的职责，传递来自血海之上的神谕。
真祖是不可能亲身越界的，他们至高无上的力量来源于彼方世界的同化，不朽的宝座对真祖们来说同时也是难以挣脱的枷锁。在锈河最大的空间裂隙还未被封印时，他们常常借助化身窥探这个世界，探究一切令他们好奇的秘密。
直到战争结束，真祖们被永久驱逐，也有某位真祖在战争中陨落的传言。但也只是传言，任何与真祖有关的具体消息都会被被戒言律严格地封锁，亲王们都能凭借信息的传播，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远方传来隐隐的雷鸣。
“尼古拉医生获得了真祖的一滴血液。”亚纳尔枢机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他的目光犹如离弦的箭镞一般锋利。
不出意外，他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惊骇的面孔。
房间里好像有只透明的怪物吞噬了所有声音，静寂在沉默中发酵。
“您是说?”教士不自觉地扶了下珐琅眼镜，他的牙齿都在颤抖，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镜片烧灼融化。
对血族来说，血液就是生命的货币，灵魂的媒介，即使一滴血液，也蕴含着全部的信息。
尼古拉医生，足以用这滴真祖的血液培养出凡世的神明。
“那他的儿子，异常的觉醒和境界的突破-”有人很快就把这些联系到一起。
“我们应当立即把他抓回来。”有人建议。
“然后呢，你是要喝他的血，把他切成薄片研究？还是说你有信心与一位真祖为敌？”卢卡尔主教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提出这种建议的教士下次不会出现在会议后的圈子中。
“坎贝尔，你觉得该怎么做？”他转头问一直活跃发言的学者一样的教士。
“我们现在既没有尼古拉医生那样的技术人才，也缺乏理想国那样的研究条件。如果那位亚历克斯能借助血液和真祖产生某种关系，贸然刺激或者控制他，恐怕会引发激烈的事故或者导致真祖的复苏。
我看过他的档案，不是一个性格偏激的人，应该会比较容易和他达成合作。可以先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前途远大，值得我们投入。”教士的分析思路清晰又有条理。
“很不错。”卢卡尔主教向这位教士投去欣赏的目光，成为朋友总是比树立敌人更加有用。
“可现在有确凿的证明莱茵市存在高等血族活动。需要我们去处理吗。”还有教士担心这个问题。
“刚才那些人手足够用了，我们再等等，或许那位叫亚历克斯的年轻人还能给我们更多惊喜。”卢卡尔主教淡漠地回应。
“如果高等血族们真的唤醒了亲王怎么办。”还是有忧心忡忡的教士发问。
“那我会再让他多睡会。”呼啸的狂风破门而入，扬起亚纳尔枢机身上的法袍，深沉的血色翻涌不止，雷声炸响，雪亮的闪电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