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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娃拿起药看了看，憨笑着返身回屋竟然不再出来了。

    老杨说：“我去诊所买些健胃的药吧，估计你还是太担心军才会成这样了。”

    兰芝把老杨买回的药吃了四五天不见好转，总感觉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老杨不放心，带着她去了县医院，这一去不要紧，竟然检查出了要命的病了。老杨不死心，又陪着老伴儿去了中医院，等检查结果出来竟然和县医院的一模一样。老杨彻底信了，一屁股坐在医院二楼悠长的走廊上的凳子上，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流泪，强烈地压制着内心的疼，唯恐惊动了拐角的老伴儿。他感叹老伴儿的命好苦啊，跟着自己四十年了，总想着老了该享几天福了，竟然得了这样的病；他感叹自己的命好苦啊，自从成家立业以来，家里平平安安的时候自己就显现不出来重要性，只有遇到生老病死的事情，自己在家里的位置才会显得那么的不可替代。原本还想着退休了，和老伴儿吃吃喝喝看着浩辉和艺然健康成长就好了，谁能想到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发生，一件事儿比一件事儿严重，一次又一次遭受着生活的打击，总想着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地活着，可老天爷偏偏不给你一丝安宁，不得不面对来自各方面的风吹雨淋。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努力撑起一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能一直坐在那里抹眼泪了，生活需要泪水，但是不能一直哭泣。老杨把眼泪擦干，面带微笑走到拐角处对老伴儿说：“和县医院的检查结果一样，是胃炎。”

    兰芝问：“那怎么办？”

    “我去问问吧，听大夫的。”

    老杨进了大夫办公室，大夫送走一个病人对他说：“你的老伴儿现在必须住院治疗。”

    老杨点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给办手续。”

    大夫抓起桌上的一摞纸哗哗哗几下写好了，递给老杨：“住院通知单，去办手续吧。”

    老杨多么希望大夫递给他的是老伴儿通往健康之门的钥匙啊。他接过住院通知单，出去对老伴儿说：“比较严重，大夫让住院治疗。”他想好了，这件事儿只能暂时先瞒着，什么时候瞒不住了再说吧，还有家里的人也得瞒着，即便告诉他们了又能怎样呢？能指望他们替自己分担什么吗？不能，什么都不能。他们拿不出一分钱不说，重要的是连一个好的建议都提不出来。

    老杨把住院通知单交到护士站，护士给分了病床，他把老伴儿扶进去在床边坐下：“你先等着吧，我去领被褥和暖水瓶。”

    兰芝点点头。

    老杨坐电梯下楼，去后勤处领了东西，可是他一个人一次又拿不完，只能先抱着被褥回去，和老伴儿铺好床说：“我还要去取暖水瓶。”

    所有东西都拿回来了，老杨累的满头大汗，刚刚坐在床边护士进来了，把药单递给他说：“大夫给开的药，去取一下。”

    老杨又出去下到一楼，排队在药房取了药，大瓶小瓶提了满满一袋子上楼交给护士站。返回病房，他坐在床边喘着气。他六十一岁了，一次又一次不得不像一个坚强的战士，面对生活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一会儿，护士拿着药瓶进来，给兰芝扎好针说：“注意盯着，药完了喊我。”

    老杨擦擦额头的汗，对老伴儿说：“我看着，你休息一会儿。”

    兰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挤出一串泪水，老杨最近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还想着他退休了在家好好伺候他几天呢，现在自己先住院了，日子怎么就紧着一个人折磨呢？

    小小的病房里总共有三张床，兰芝住在最里面的一张，紧挨着门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这时候紧闭着双眼，中间一张住着一个年轻人，躺在那里看书。

    老杨盯着窗外，那是县城南边的馒头山，因山的形状像一个馒头而得名。前些年，政府依托山上的良好生态环境修建了生态园，给市民增加了一处重要的休闲健身娱乐场所。生态园建好至今，老杨一次都没有上去过，他听同事们说景色不错，站在山顶广场可以俯瞰县城全景。还有旁边的仓颉园，是一个为纪念汉字始祖仓颉为主题建造的园林休闲场所，此时此刻，那座高约1米的仓颉像隐约可见。老杨想着，等这几天老伴儿病情好转后一定带她去走走，自己因为工作的原因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而老伴儿呢，至今还没出过石灵县。可怜的老伴儿，希望医学奇迹在她的身上出现吧。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六十多岁的男人，他手上提着吃的东西，俯下身子轻声问靠近门的那个老人：“爸，醒醒，吃饭了。”

    听人家说吃饭了老杨才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可是看看老伴儿挂着的吊瓶中的药水才刚刚过半，他出去吃东西谁看着老伴儿呢？

    老杨正在犹豫，那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走过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杨老师，看着像你，原来真的是你啊。”

    老杨看了看他，说：“你是……”

    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杨老师，时间长了，你当然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刚刚参加工作教的第一期学员。”

    “哦，你不喊我我还真没认出来。”其实即便是那人现在喊了老杨，他也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毕竟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个人端详了老杨一下继续说：“杨老师，你老了。”

    老杨笑笑，是的，能不老吗？四十年啊，即便是一棵小树苗也长成苍天大树了，更何况是个人？岁月早已在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抹也抹不掉的印记。

    那人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兰芝，小声问：“这是？”

    老杨说：“老伴儿。”

    那人问：“什么病？”

    老杨回答：“胃炎，有些严重，大夫让住院治疗。”

    “哦。”那人又问：“杨老师，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等吊瓶打完了吧。”

    那人热情地说：“你去吃饭，我帮你盯着，好几瓶呢，赶紧下午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