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师开着维修用动力装甲上前检查传送带,还好,只是被煤虫撞凹了护栏,除了变得更丑了,不影响使用。
“隆隆…”传送带又开始运作了。
矿工们把矿道里散落的矿石收集完,倒上传送带,继续开工。
不一会,尖锐的哨音穿透了冲击钻的“登登”声和挖矿机运作的“隆隆”声。
“休——息——!”
大家停下手中的活,挖矿机也停止了转动,大家都找地方休息去了。
“终于得休息了。”一旁的工友用机械手轻轻地戳了戳李雨渐的矿用动力装甲的框架,发出“咚咚”的声音,“中午吃什么?”
李雨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中午还不是吃矿工饭?”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台动力装甲,站在操纵器里的是自己在矿上认识的朋友,杰瑞,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何六在远处,孤零零的一个人,显得垂头丧气的,比利走过去,似乎是在安慰着他。
“哎,何六这倒霉蛋子,怎么就碰上了煤虫呢?”一旁矿工聊了起来。
“谁知道呢?越往下煤虫越多,以前半年都不一定碰到一条,现在时不时就出现一条了。”另一名矿工接茬道。
“诺沃·索罗地灵人杰,是这样的,在我老家可没见过煤虫这种东西,来这里第一次见,还以为是哪里的竞争对手想要用钻机把我们全部解决了呢!”那名工友抽出脖颈上的毛巾,用还白的那面,拉开矿工服,擦了擦肩膀和背后的汗。
“不知道今天矿上要怎么处理何六,看样子,老板好像要让他赔偿。”一名工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挖矿机被撞到了,要检修,矿道一大堆设施都被撞坏了,也不知道是几个数,应该挺大的,这让只是普通矿工的何六怎么赔偿啊?
“不是老板要何六赔偿,是监工要何六赔偿!”一旁的矿工纠正道。
“是啊,老板有保险,才不屑让何六赔偿呢。但是,监工怎么可以让何六全部赔偿呢?”杰瑞忍不住开口了。
“何六要养家,要是监工去老板那里说三道四的话,他工作就没了。”一旁,工友解释道。
“太黑了!”杰瑞把劳保手套摔在了地上,结果它更黑了,煤渣子进去,戴上去肯定硌得不行,只好又拿起来,拍了拍,挂在动力装甲框架上。
“工贼!”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旁边的工友听了,纷纷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笑什么呀?”杰瑞扯了扯也在嘿嘿直笑的李雨渐。
“在笑工贼。”李雨渐说。
“笑工贼?谁是…哦——!”杰瑞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可不就是工贼嘛!”
“如果工联的人在这里就好了,他们看到这种事情,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一旁的工友发出了感叹。
杰瑞若有所思的样子,撇了撇嘴:“如果他们不回去就好了,何六就不会被这样欺负了。”
这监工,扯虎皮拉大旗敲打工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吃到的甜头,让他由工人头子变成了吸血鬼。
以前工联的人在,他还收敛些,现在工联的人撤离了,他就露出了獠牙,大楼吮吸起大家伙儿的血来了。
“你们说工会这些日子,怎么不组织活动了呢?”工友问道。
“我听说,有人在罢工游行之中开枪了,那次罢工死了好多人。”有知情的工友回答道。
“哎…”听到这消息,大家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有些人摸出水壶和干粮,开始补充体力,在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下,会大量出汗,再加上需要操纵动力装甲,体力会下降得非常快,如果不吃点东西,可能熬不到中午,就要中暑被抬走了。
李雨渐小口小口地吃着干粮,就着水咽下肚中,黑黑的手指不敢直接触碰干粮,只得通过那包裹着干粮的塑料袋,紧紧捏着,不让干粮因为高强度劳动的颤抖双手而掉落。
大家双手都抖得不行,一方面是因为重体力活,另一方面是那冲击钻实在是太震了!打在岩石上,快要把脑浆给摇匀了!
看来还是自己太弱,不能打动整个诺沃·索罗。
杰瑞手抖着抖着,干粮掉在了地上,连忙俯下身子去捡,再拿起来的时候,落地的那一面,已经被无数煤渣穿刺了。
他也不在乎,拍一拍继续吃,像是吐鱼刺一样,把那些煤渣吐出来。
“靠!硌嘴巴!呸呸呸!”
李雨渐吃完干粮,默默掏出了个人通讯器,从衣兜里摸出一块芯片,小心翼翼地读取。
“开始播放”
“哈哈!儿子醒啦!”
一只纤细的手,抚摸着婴儿的面庞,手指关节处,可以见得到厚厚的老茧,然而却并没有破坏手的美感,反而让她更具力量感。
“真可爱呀!”手捏了捏婴儿的脸庞,又搓了搓。
一双粗壮黝黑的小臂,慢慢地揽起了婴儿。
“嗯…宝宝乖。”满是胡渣的下巴闯进了画面之中,轻轻地亲了一下婴儿。
“你呀,离雨渐远点!胡渣都把雨渐扎哭了!”
婴儿也配合着这句话,开始哭闹,双手乱推,试图离开那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的坚硬小臂。
“拿好!”就算是用嗔怪的语气,温柔的女声也让人听起来十分舒心。
画面晃动了会儿,现在是轮到男子持握摄像头了。
“好嘛好嘛…”厚重的男声从画面后方响起,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身着灰色衣衫的婀娜身影,抱起了婴儿,揽着他轻轻晃动,很快婴儿就不再哭闹,而是伸出双手,摸着女子的下巴。
“妈…”婴儿吐出了一个音节。
“雨渐叫我妈妈了!”欣喜之意溢出屏幕。
画面再次晃动,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杰瑞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是谁啊?”
“我爸妈吧?我不知道。”李雨渐又重新播放了一遍这个视频。
明亮的客厅,抱着婴儿的父亲,客厅阳台外是连绵不断的建筑,没有特别高的,也没有特别低的,建筑们相互联结,形成一块块社区。
诺沃·索罗的夕阳照在建筑上,余晖剪影在地上画出一道道痕迹,李雨渐分辨不出那里是什么地方。
“开——工——!”
工人们又重新站了起来,钻进动力装甲,矿道里又想重新响起了挖矿的声音。
这次休息完,需要一直工作到中午,在这重复单调的工作中,会很快忘记时间,每挖掉一块岩层,时间也会被吃掉一块。
期间又有工友挖到了煤虫,不过这次大家伙儿反应很快,没等它发疯,几把长刀就已经捅进了它体内,把它变成了刺猬。
果然还是赔偿的紧迫感会让人忘却煤虫的威胁。
中午,大家一起回到矿道休息区,里面有清水和更衣间,空调和换气系统,还有一个小厨房,可以让工人们自己做午饭。
猜猜这个休息区是谁建出来的?肯定不是矿业公司,而是工人们自己开掘出来的,再去旧货市场或是垃圾场拉出那些还能用的器具,维修好,放进去,接上电,变成了温馨的工人之家。
所以里面的沙发五花八门,洗衣机也颤抖得厉害,炒菜的锅都已经不是圆形了,唯一品相完好的就是灶台了,用电的,也要打半天才能热得起来。
废气接入空气滤过系统,直接排上地表,而污水通过一个废弃而又被回收再维修好的污水处理机,可以净化的就重复使用,不可以的就往地下排。
虽然这重复使用的水,工人们也只会拿来冲厕所罢了…毕竟用来喝也是有些心理过不去的。
还好,诺沃·索罗的自然资源实在是丰盛,支持大家这样挥霍。
今天轮到李雨渐做饭了,食材都提前切配好了,放进冰箱里冷冻起来,李雨渐只需要考虑把他们怎么组合起来,变成菜。
“你们想吃什么?”李雨渐问工友。
“随便吃吃吧。”说完,他们纷纷洗漱好,露出了煤灰覆盖的面部,换好衣服,躺下了,在简易的床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李雨渐看着他们,叹了口气,经过一早上的劳动,手更加颤抖了,锅铲都握不太紧了。
这种重体力活,需要高碳水高蛋白的饮食来补充身体需求,一个人往往能吃好大一盆,所以炒菜的量是很大的,用的是长柄锅铲,炒的是大锅菜。
厨房里,抽油烟机一开,风扇鞭打空气的“嗡嗡”的声被铁包隔音泡沫的门阻隔,李雨渐打算煮个卤肉杂烩,再炖一锅胡萝卜蔬菜粉条,就能把大家吃得饱饱的。
这两个菜都不用怎么舞铲,不然手抖着抖着,菜就白放了。
料下好,轮到李雨渐去洗漱了,今天中午要好好休息,下午还有一轮。
身体冲刷下来的煤灰在地上铺开好大一摊,又被地漏吸走,镜子里,自己从一个小黑人,露出了原来的相貌,肌肉大块而紧实,没有太多赘肉,干练的寸头,还有长期使用操纵器被束带在关节处勒出的疤痕。
看着自己坚毅的面孔,上面刀刻斧凿的,这不应该是十五岁面相,太老气了。
李雨渐叹了口气,未成年工人在索罗诺布列不能再常见,为了生计,人们才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未成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