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砸了一手血,却浑不在意。
从地面站起,他回头看向武臣,龇牙一笑,笑容稚气未脱,纯真无暇。
“哥,解气没?”
“解……解气……”
武臣有些磕巴起来。
走向他这位已经换了灵魂的大哥,武松这时才想起问道:“这鸟人什么路数,敢来咱家撒野。”
武臣从震惊中调整过来,将前因后果说了。
小个子暴怒,张牙舞爪道:“早就看出嫂嫂并非良人,没想到竟如此不守妇道,她跑哪儿去了?我非将她撕碎了!”
自己这位二弟……
貌似有些暴躁……
武臣苦笑道:“二弟稍安勿躁,那贱人已经死了。”
小个子这才偃旗息鼓,哼道:“算她死得快。”
这时张县令领着衙役匆匆跑来,却是见武松将西门庆打成肉泥,去而复返。
“小武都头,你可算回来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张县令不免心有余悸。
得亏武松及时出现,不然谁知道西门庆杀死武大后,会不会顺带着连他也一并干掉。
世道太乱了,谁能想到西门庆居然会妖术,往后无论如何也得将武松留在身边,轻易不给派外出的差事,有这小个子贴身保护,才能令人安心呐。
张县令心里头寻思着,武松的出现,使他被吓跑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位,县尊的气势又恢复了八九成。
“西门庆勾引有夫之妇,作出伤风败俗的丑事,事发后不仅不肯乖乖伏法,反而打伤官差,视律例王法于无物,死不足惜,罪有应得!”
这位县尊大人腰杆笔直,神色冷峻,方才哭爹喊娘,亡命奔逃,遥远的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武松白了张县令一眼,显然对这位县尊大人是何等货色心知肚明。
颇不情愿的冲张县令一抱拳,武松说道:“卑职已将东西送到东京,向县尊复命。”
“好,好好,连同诛灭妖人之功,武都头,本县令一定要好好奖赏你。”
张县令含着笑,满意点头。
想起王婆还在后院躺着呢,武臣自然没打算放过那贼婆,当即问道:“这对狗男女之所以勾搭在一块,全因王婆在中间撮合,县尊大人,不知此等行径,所犯何罪?”
张县令面色一肃,说道:“还有此事?我朝最忌男盗女娼、蝇营狗苟之事,那王婆只怕难逃刺面流放的下场。”
刺面流放……
武臣沉吟片刻,暗暗点头。
那老贼婆心肝都是黑的,如此下场,也算没有轻饶了她。
“那贼婆已被草民拿住,就扔在后院,也省得县尊大人再派人缉拿。”
武臣刚说完,张县尊不由一愣,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武松这大哥再老实不过吗?
怎的竟如此有算计,还有拿人的胆子!
怀着一腔疑惑,移步到了后院。
“救命……救命……”
只见王婆被盖在草席下,业已哭的嗓子都哑了,蛆也似的不停蠕动。
衙役上前掀开草席,王婆见是县尊大人,宛如看到了救星,情绪立时变得激动起来,哭嚎道:“县尊老爷,青天呐,老婆子这条命,差点就交代在了武大的手里,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看在武松的面子上,张县令岂能计较这些,闻言冷然道:“好你个刁民,不悔改认错,还反咬一口,本官岂能容你!来人!将这刁民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得令,刚要动手,冷不防身边一条黑影掠过,抢先一步,一棒子砸在王婆的脑袋上。
王婆惨叫一声,立时便被砸的头破血流,命陨当场。
不用说,杀人的正是武松。
气氛在瞬时间变得凝滞。
衙役懵了。
张县令懵了。
就连武臣也懵了。
唯有杀人者武松不以为然,瞅着王婆的尸体狠然道:“鸟婆子,欺负到我哥的头上,就不怕我将你家的坟头都给铲平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武臣一抚额头,自己这兄弟,脾气也太暴了。
这下该怎么收场。
先前杀那西门庆,还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可这王婆,张县令已经说了,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可武松却想也没想,当着张县令的面就给王婆给宰了。
这不是打张县令的脸么。
偷偷瞧了一眼张县令的脸色,只见这位县尊大人,神情阴晴不定,亦有些始料未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尴尬。
也不知武松是压根瞧不出来,还是根本就无所顾忌,随即向武臣气呼呼道:“哥,这次就算是杀鸡儆猴,往后谁再敢欺负你,这老贼婆就是下场!”
这武二,对他大哥,还真是情义深重……
可方式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些。
武臣已经不敢再看张县令了,唯恐这位县尊大人突然恼羞成怒。
他暗暗摇头,却不知,他委实低估了武松在张县令心中的份量。
当然,这种份量并不全然都是器重,而是多少有些害怕……
武松本领超绝,能降龙伏虎,最要命的是,这小子脾气点火就着,一旦动怒,当真是石破天惊,所谓的律法,在他眼中,就是狗屁,根本没有什么枷锁能够束缚于他。
这等无法无天、神通广大的狠角色,张县令也是只能捧着,而不敢得罪。
谁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
尤其是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的事,张县令更不会和武松一般见识。
况且,这小子办事亦当真得力,阳谷县周遭原本并不太平,但自从武松做了都头后,什么山贼土匪,邪祟精怪,很快便销声匿迹。
阳谷县能成为大宋排名前十的治安模范县,武松实是功不可没。
这等得力部下,张县令器重还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苛责于他呢?
当然,就算是想苛责,张县令也委实没有那个胆量。
所以张县令一言不发,并非是在寻思如何治罪于武松这个狂妄之徒,而是在琢磨怎么下台。
毕竟县尊大人也要面子的嘛。
眼看这位县尊大人半晌不说话,武臣试探着唤道:“县尊大人……”
“啊?”张县令似被吓了一跳,陡然回过神来,不无尴尬地笑道:“怎么了?”
“怎么了?”
被这位县尊大人一问,反倒给武臣整不会了。
武臣瞥了一眼王婆的尸首,欲言又止道:“这……”
张县令打了个“哈哈”,说道:“本官什么都没看到,这贼婆……”
不知该如何处置,扭头看向身旁的衙役。
那衙役颇有眼力,心领神会,忙道:“这贼婆子眼见歹事败露,欲对县尊不利,得亏武都头及时结果了她。”
武臣愣住了。
这也行?
张县令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那衙役得肩膀,意味深长地道:“陈副都头年事已高,来年就退了,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