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艳阳高照。
金丝锦衾下,西门庆“咕哝”一声,睁开朦胧睡眼,回味昨夜颠鸾倒凤,彻夜方歇,仍有些意犹未尽,翻过潘金莲的身子,在这骚蹄子的胸口抹了一把,嘿然笑道:“娘子,你醒了吗?”
潘金莲压根没睡,也不知今日会生出何等事端,不由得心思重重。
西门庆只道她是毒杀夫君,心中有愧,故而闷闷不乐,故也并无怀疑,将脸埋在那团如绸缎般光滑的秀发中,深深吸了一口,说道:“娘子且安心,我已买通了团头,保准没人知道武大是被毒死的,今日咱们就去将他尸体火化,更是死无对证,就算武二回来……”
他说着,自知失言,连忙缄口。
可潘金莲却是听得分明,顿时一震,瞪圆双目道:“二郎没死?”
眼看瞒不过去,西门庆急忙辩解道:“我若不说那武二死了,你又怎敢放下心来,与我双宿双栖。”
潘金莲一把推开西门庆,气道:“倘若我知道老二还活着,我又怎会下毒毒杀他的哥哥……”
西门庆癞皮狗似的,紧紧将潘金莲拥住,嘴巴凑在她的耳畔,嬉皮笑脸道:“咱们一把火将武大烧了,死无对证,武松头脑简单,十足的愣种,没有把柄可寻,自然而然也就算了。”
潘金莲愈发心乱如麻,只想赶紧将西门庆带回去了事,到时不论发生什么,也和她无关了。
她急切起身穿衣,说道:“夜长梦多,咱们赶紧走吧。”
西门庆深以为然,也跟着起床,寻了团头何九,一同往武家而去。
而此刻的武家大院,不复平时的清冷僻静,却是熙熙攘攘,左邻右舍,宗亲族老,人声鼎沸。
这些人自然都是武臣请来的。
确切的说,是在郓哥儿的帮助下请来的。
武臣虽然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武大郎,可武大郎的记忆却是并无保留。
左邻右舍,宗亲族老,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所以想要请来这些人,他只能找人帮忙。
以他对武大郎的了解,这厮并无好友,唯与一卖梨的小哥儿来往甚密。
于是他便上街打算碰碰运气,结果还真给撞见了。
他谎称失去记忆,想请郓哥儿领路,去拜访左邻右舍,以及武氏的宗亲族老,小哥儿也是讲义气,不疑有他。
“听说你被那位西门大官人踹了一脚,然后便卧床不起,不过看你如今神色,貌似已好的利索了?”
郓哥儿关心问道。
武臣点头道:“自然是好利索了,那西门小狗娘们似的,一脚顶多也就是给我挠个痒痒。”
听他口气,与往日截然不同,郓哥儿早就起疑,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武臣正色道:“等会儿这院子里可能要起争执,不能连累了你,你先离开,待我收拾了西门小狗,再去谢你。”
听他竟说要收拾西门庆,郓哥儿一愣,不过到底是对那泼皮心有畏惧,也怕引火烧身,当即嘱咐道:“你可一定小心。”
武臣胸有成竹,搞出这么大阵仗,那西门小狗就算不死,也别想在阳谷县待下去了。
“放心。”
“那我先走了。”
郓哥儿随即离去。
“大郎,你将我们全都叫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这时一位武氏族老问道。
武臣讳莫如深道:“事关武氏门楣家风,眼下晚辈委实难以启齿,等会儿正主到了,还请诸位邻居长辈做个见证。”
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搁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选择将丑事掩下,没脸声张。
可武臣不同,他初来乍到,还没有彻底代入武大郎这个角色,自然而然也就根本没将潘金莲当成所谓的妻子。
将潘金莲与西门庆的丑事公之于众,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丝毫负担。
他不愿明说,众人被吊足了胃口,一时全都看向门口,只想瞧瞧这大郎口中的“正主”到底是谁。
也就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正主”终于如约而至。
望着满院子的人,武臣背负双手,竟是非但没死,反而神采奕奕,西门庆不由懵了。
团头何九也懵了,他收受西门庆好处,又怕武二回来会一查到底,本想过来后装模作样,敷衍了事,怎曾想武大郎竟是没死……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何九紧跟着对西门庆一抱拳,说道:“看来事情有了变故,大官人自去处理,何某就先告辞了。”
唯恐惹一身腥,头也不回地去了。
“老何……”西门庆没叫住,扭头看向潘金莲,低声咬牙道:“你不是说武大已经死了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潘金莲也没想到武臣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听得西门庆质问,默默无言。
眼看正主到了,武臣一笑,大声道:“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
西门庆已是骑虎难下,众目睽睽,想要扭头离去,可却像怕了武臣似的。
也是不知面前这具皮囊已然换了新主人,他料定武臣决计搅和不起什么风浪,狠狠剜了潘金莲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走进院落,说道:“今日这是吹得哪门子风,怎的这么多人。”
西门庆这厮,在阳谷县恶名昭彰,泼皮无赖一般,没想到武臣要等的人,居然是他,院子里的人无不错愕。
那位武氏族老看向武臣,怔怔道:“大郎,你这是整得什么景儿?”
“先前就说了,想要求诸位邻居长辈,给在下做个见证。”
武臣走到人群中央,突然怒容满脸。
“西门庆,你与潘金莲苟且私通,伤风败俗,你可认罪!”
他厉声喝问,非但西门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院子的人亦是皆震惊不已。
什么?
潘娘子竟与这位西门大官人苟上了?
这……
这等丑事,大郎怎么好意思召集大伙说出来……
那位武氏族老只觉颜面无光,急得直杵拐杖,颤声道:“大郎,你……”
武臣急忙去扶,叹道:“非是我不知维护武家的名声,着实是这厮欺人太甚,与那贱人私通不说,还想下毒害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还请阿伯见谅。”
“什么?”那武氏族老怒道:“确是欺人太甚!报官!怎么不报官!”
武臣看向西门庆,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要报官,可空口无凭,怎的也得先将这厮的罪名坐实了。”
西门庆委实没有想到,武臣竟设下这么大的陷阱在等着他。
他随即警醒,怒视潘金莲,如何猜不出,这贱人已然反水?
不过也是压根没将武臣放在眼里,即便此时此刻众目睽睽,可他自忖只要矢口否认,武臣也奈何他不得。
就算事情闹到官府去,他仗着和县太爷的关系,更是无所畏惧。
“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