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家人逮住了。
物理意义上。
“苓儿,我的好苓儿,你总算回来了,他们都骗娘,说你睁不开眼睛了,你不是还好好在这里呢”
君栖鸣被白夫人抱着,面对着白瑞平一脸生无可恋,一是白夫人这个架势她有点招架不住,二是白夫人这个架势她确实招架不住,前者是精神意义上,后者是物理意义上,后者具体表现为她现在喘气有点艰难。
白瑞平咽了口唾沫,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非常有哥们义气的见死不救。
君栖鸣两眼一黑。
这个也是物理意义上,因为缺氧了。
“囡囡你别吓我啊囡囡——”
别扑过来了!再勒我真的要去太医院当大体老师了!
“白夫人这样多久了?”
白府外,终于被白夫人放开君栖鸣捧着一堆对方硬塞给她的礼物问。
“从她女儿被判百药无医开始吧,我与姑母一家不算特别亲近,也不能去打听这个。”
“连白浮苓死亡的消息都没传出去就是因为怕再次刺激白夫人吧。”
“是啊,族中人赞叹姑母的丈夫和姑母感情甚好,但我觉得”
“不能沉溺于癔症?”
“不,我是觉得对那个死去的孩子不公平。”
“感觉你在拐着弯骂我商行开那么大,原来还是要考虑公平的呀。”
君栖鸣打趣了一句,白瑞平脚下步履未变,抬首望青天,他说,
“公平是所有人该考虑的吧,手里有交易的人更是,也许那个人与谁的交易看起来完全不等值,但二者心甘情愿,旁人可以说着荒唐可笑却绝对不能打破交易。既然姑母一家觉得值得,那我们也不能多管什么。”
君栖鸣袖袍下的手微微紧了紧,她说嗯,是啊。
可是京都有醉汉打骂妻子孩子只为几个铜板的酒钱,而妻儿无论花多少代价,日后出多少利息都要借到这几个铜板打发丈夫,然后丈夫获得酒钱,妻子获得短暂的平静和新的债务,二者也算交易,难道是心甘情愿。
也有路边小贩被衙役敲去几日收入才保住摊子,小贩保得了摊子,衙役收获了钱财,二者也算交易,难道是心甘情愿。
别想了。
城外的客栈加急建完了。
差点忘了这个年代不用开窗通风半年免得甲醇含量过高什么的,建完就是真没了。
“明年就开科举了,到时候京都又要热闹起来了啊。”
白瑞平视察了一遍客栈,如此感叹到。
君栖鸣还在和明桦一起对账,随口回了一句,“京都哪个时候不热闹了,跟别的地方菜市场批发似的天天人挤人。”
“我不是说这个,又不是人多就可以算热闹的,全是熟面孔干的事也大同小异的多没意思啊。”
“整的好像新人干的事就不是大同小异一样,你不是哪里好玩就往哪里跑,话说回来,你不去做官也是这个原因?”
“算是吧,那些看厌了,无聊透顶。”
白瑞平瞥了一眼明桦,明桦指着账本一处说此处开销不对,按客栈这个结构这里的支出太多了,他先去实地考察一番,起身对二人行了礼出了房间。
白瑞平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问,“你这长史从哪里找出来的?能力不差蛮有眼色的,除了扣点都不错啊,还是说你运气这么好白给你捡了一个?”
“别说了,我活到现在是第一次见到以抠为乐的人,幸亏落华宫本来工钱给的还不错,不然我都要怀疑会不会隔几日就有人辞职不干。你招了客栈小二了吗,工钱如何?”
君栖鸣回避了明桦来历的这个问题,把话题扯回客栈本身上。
“打了告示了,工钱先按常规来给,但缺掌柜的。”
“掌柜啊”
“怎么,你有人选?”
“想多了,没得。”
“行吧,我把价开上去看看能不能从别家手里挖个人出来,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了记得和我说。”
“算了吧你,我一共才认识几个人,帮你拉个账房先生还是来干兼职的,能出点钱就顶天了。”
君栖鸣唏嘘一句。
“钱生钱嘛,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明年你就晓得这座客栈能赚多少了你还有没有兴趣投资点别的?”
这么孜孜不倦的拉我投资很难不怀疑你可以拿分成,哦不对,你是老板你拿大头那没事了。
“等把狼套出来再说吧,账本你要核查一遍不?”
“免了,麻烦,多少要给手下人点油水,况且你不也和你那个长史抠的一脉相承他不会是和你学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君栖鸣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管结果如何,反正表现出来绝对不能让人感到心虚。
“你的相亲呢,你娘还是特别着急见个女的就想往你怀里塞?”
“现在不了,”
白瑞平瞬间脸就垮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
“他们打算给我联姻。”
联姻。
这在大盛不算少见,可以说稀松平常,开国以来八个庞然世家有的屹然不动,有的更加兴盛,有的逐渐没落被后来者居上,有的被其他家族吞并老世家死,新世家又出,皇族有时候在这些世家上面,有时候又被这些世家牵制。世家,皇族,神权,几者相互制衡,让大盛得以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而这种平衡达成的手段之一,就是联姻。
然而局势嘛,通常都会变得飞快,可能一纸罪状就能让一个庞然世家作鸟兽散,所以常常会出现爸爸的叔叔是死敌,妈妈的奶奶是死敌的祖上,死敌的孩子是我丈夫等等等等情况,所谓包装袋上的“以实物为准”一样。要是几个世家里的血海深仇能用几个年轻人的婚姻来抹去的话,要是互相信任用一次拜堂就能达成的话,那还有什么好争夺的。
“联姻对象呢?”
“你考不考虑出降?”
君栖鸣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出降?谁?她?
“别那么紧张,你知道我家是怎么起家,他们打算再来一次。白家主支没嫁娶的不多了”
当今白家主的妻子是淮原郡主,祖上往上面追一追就追到皇家族谱去了,白家人借此大量入官起家,钱权两手抓,然后又被排挤下去了,再靠自己各种手段上来再下去,几乎一直如此往复。
“可是你在行商,你能想象大盛公主嫁行商吗?”
“对啊,所以不是我啊,是我哥。”
“那你干嘛刚刚那么说?吓我一跳,那我觉得你哥和我姐绝配,天仙配,我豁出去帮你牵线拉桥,别来找我。”
“看你反应好玩啊,我的联姻对象还在商讨,至于我哥嘛我不清楚。”
君栖鸣看了一眼手里已经快喝干的茶杯,考虑了一下如果把这玩意丢到白瑞平头上会得到什么后果。
“很符合我对你性格的想象,我的评价是除了联姻你这个脾气难找妻子。”
“不劳您老费心,我这不是正在相嘛。”
“是啊,不过就是相亲相的不敢回家,天天在外面住还没修好的客栈。”
二者互相刺了对方几句,等到明桦检查完客栈的漏缺来敲门,君栖鸣起身和白瑞平告别,父亲还在追查那个养私兵的亲王,连带着她也不安全。
“奉七,前几次跟踪,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对吗?”
白瑞平把视线从渐行渐远的君栖鸣一行上收回来,问小二打扮的暗卫道。
“是,每一次都被甩掉了,甚至”
“甚至什么?我不记得过去你们会在主人问话的时候吞吞吐吐。”
“有几个暗卫没有回来。”
白瑞平摇了摇头,把视线重新投到窗外,这里的斜对着彰仁寺后的群山,残阳将山峰的边缘抹红,但它很快就要被此吞没。
他想起来他从父亲那里听到的,父亲已经为他的兄长向当今太子求娶过这个皇家最不起眼的血脉,一个会被把柄制衡、急于攀升、又确实有用处的家族,用一个女儿的婚姻作象征来换,以那位的性格,应该是一个相当划算的交易。
而他拒绝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按她的表现来看,明显是不知道这件事,她的父亲究竟是出乎意料地以另一种方式宠爱这个女儿,还是说她远有超过此的价值?
算了,不关他的事,他只负责搞钱。
今天还是在客栈里睡吧为了躲相亲怕被家里人查到,这座客栈的登记上写的都是君栖鸣的名字,看在这个份上,起码别把他给背刺了。
一十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经。
无他,最近工作量上涨的比较多,阿倾多在君栖鸣身侧守着,等到她遇袭或者被下令才会动手,而一十六干的就包括但不限于这些了。
当然这些一十六都认为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他自小学的都是杀技,那种分辨要是冲着她来目的是动手的就干掉,要是只是跟踪就在优先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随便打一打,然而这种选择题对他来讲有点头疼,所以他只好全打一遍丢到野外河边犄角旮旯里,把大晚上来甲板上吹风的俞望蜀吓一跳。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平心静气不能打死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还有?我都要烦了今天还没谈够啊”
君栖鸣抱怨一句,从跟踪的暗卫身上查到白家她人都看傻了,想了两个晚上为什么白瑞平在她这里的印象突然变成白切黑了,从一心搞钱找乐子的白瑞平变成了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悄悄调查的黑瑞平。
“从白家商行挖到的东西都够他们全家进菜市场了罢了,他不问我不说。”
“什么?谁?”
阿倾从字帖的抬起头来迷茫地问。
“谁都可以。”
君栖鸣帮她把字帖都收拾起来,她随着明桦学文有段时间了,不是在哀嚎就是在哀嚎的路上,明桦都和她吐槽阿倾是不是文武互补,而武的占比有那么亿点点多,不管怎么样,字起码已经写的比慕容好看多了。
“都早些歇息吧,做不完的话明桦那里我去说。”
明天要是别整那么多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