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栖鸣本来打算后天去见慕容,拜帖都送过去了,然后今天她长姐君彦雅给她发了请帖邀请她明天参加文会。
这下没得称病不去了。
她总不能庆功宴这一晚没事,又病两天逃掉文会又活蹦乱跳去找慕容。
我现在把拜帖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将军府在废弃边缘不少年了,我们没往里面插卧底。”
明谣一脸严肃反驳了她。
哇你真的考虑了在这种地方动用卧底了。
“那就去吧,各位,鱼池里的鱼一定很想我,该喂鱼去了。”
“别把鱼撑死,落华宫的鱼这两年已经换过三波了。”
她爹的父爱大礼包连鱼都不放过,好在君琅没对落华宫的普通宫人下手,不然就轮到她被扣上克身边人的命的名头了。
所以,她现在加急背唐诗三百首还来得及吗,也没有什么一夜速成的文学班,多少两银子她都报一个……呃,太贵还是算了。
第二日。
今天也是被梳妆热情很高的明谣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拿明谣的话翻译一下就是,躺平任画,梦中情模,就是有时候躺得太平了,差点以为叫不醒了。
“不要在这种时候运用夸张手法,我暂时还不想猝死。”
君栖鸣叹了口气没看铜镜里的自己,让人备轿出门赴宴去了。
文会让她有一种很想把金凌池拉过来作陪的美。
君彦雅邀请了很多人,比如很多世家的女眷,比如她哥君旭垣,比如最小的妹妹君云碧,连刚满十岁的小亲王都没有放过。然后她感叹了一下皇家真的很能出交际花,包括但不限于长姐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却好像不遭人嫉妒,小妹尚未及笄就在各家公子家游刃有余,小亲王投壶玩得相当漂亮,至于君旭垣在喂鱼。
“怎么不去玩?”
君栖鸣随手掰了块鱼食扔进池里,那些赤红金黄各种花色的锦鲤几乎在鱼食落水的那一刻就扭动身子往食物的方向游来。
“你不也没去。”
君旭垣答了一句,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四方。
“我的意思是说,你对那些不感兴趣的话,为什么要来呢?”
君栖鸣用指尖把那块鱼食碾碎,碎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法去喂鱼了,投下去只能搅浑这一池的水。
“阿兄我要是这么叫我的另外两个哥哥,你猜猜看我会是什么下场?”
君旭垣不解道,“还能是什么下场吗?一个称呼而已,况且我们不本来就是兄妹,唤一声阿兄又怎么样?”
君栖鸣拍干净手里的鱼食碎末,慢条斯理的,君旭垣莫名其妙想起三年前他抄吴家时见过的一个已经在刑部干了几十年的刽子手,据他说整个大盛的刑罚都在他脑子里,砍下的脑袋可以装满好几箩筐。
“会被口诛笔伐呀,会被参不敬父兄,不敬师长,不敬皇家,我大小也是个公主,总有人会盯着的。”
“阿兄可知道商行的规矩?要让一个东西卖的比现在更便宜,就要试着往上面抹黑,然后自己就能把东西收了,就是留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君旭垣把视线收回来看她,他吞了口唾沫把话题扯回最开始。
“你不想来的话,找个借口就是,皇姐也不会责怪你的。”
“她是不会。不过,你要不要猜猜看她想不想办这个文会?”
君旭垣愣住了,他有些哑口无言,无论如何他也是皇家的子孙,当然知道谁与谁之间都有被逼无奈。
“好阿兄,大哥自幼从军,三哥双腿有疾,只有你留在京都到处跑,皇祖父上了年纪这几年又总是病。别的阿姊不敢说了,若是真的想让阿姊自在些,就早些去吧,早就有人往这里看了。”
君栖鸣还是那副表情,没什么神色,好像对一切都很厌倦,病气带来的苍白完好地衬出宫妆的华美,君旭垣看了她一会,没有说话,拂袖去了。
阿兄,自由和自由是不一样的。
她回忆起去年她在那次开场里明悟的东西——可那多像一个戏子粉墨登场,唱戏的下九流!人们窃窃私语,戏子毫不在意,只是必须把这场戏唱好——君琅要她成为他的一步暗棋,要她成为大盛王朝阴影下蛰伏的一个怪物,一把挖去腐朽烂肉的尖刀,然后在刀锈蚀时毫不犹豫地抛弃,棋子就是棋子,没有重要不重要一谈,只有赢与输而已。
她还是慢慢掰着那块鱼食,看湖中鱼儿从迫不及待地抢食到厌烦落下的食物为止。
毕竟,她在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夜,落华宫。
君栖鸣翻了翻这个月送上来的密报,什么鸡毛蒜皮都有,大至哪几个大臣偷偷搞小团体、今年往各地拨了多少银子,小至这个月京都风靡什么样的裙衫,还有吴安侑。
吴家次子,本来三年前就该被杀头了,而现在,改名换姓,藏在她老哥的私府里。
这就是他金屋藏的娇?
玩得,真大啊。
吴安侑是君旭垣的伴读之一,和她哥的关系只能说跟明桦的裤子一样牢固,而三年前吴家被一纸罪状判了满门抄斩,做这件事的领头人是君旭垣本人。
好胃痛的故事啊,胃痛到她带入想想就觉得吃不下夜宵了。
可惜不是她本人,她没必要带入,她烧了密报,找明桦要夜宵去了。
“夜宵?你先把这个看了。”
明桦把锦盒塞进她怀里,外面看着不觉得拿到手上倒是满沉。
君栖鸣开了锦盒,从里面拎出来一件狐裘和一封信。
“这谁送来的?”
“你姐,自己看去,我去膳房了。”
君彦雅?突然送她东西干什么注意到今天君旭垣离开她时他的脸色以为他们闹掰了?
阿姊,见字如晤。
冒然来信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不过我的请帖恐怕已经实打实地给你带来麻烦了吧,你今日在文会里玩地并不开心,是皇姐欠缺考虑了,皇姐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这件狐裘是我在秋狩时猎得的狐狸制成的,当成皇姐的一点心意吧,还请收下,不然皇姐恐怕心中有愧。
君栖鸣抖了抖那件狐裘,成色相当漂亮,漂亮到她不敢在皇宫外穿出去的地步,因为一穿出去十有八九会被人猜出来和皇家有关系。
她仔细收好狐裘叠好信纸,想大概明白为什么长姐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却好像不遭人嫉妒的原因了。
不过这次文会,她是欢喜还是觉得无趣呢?要是不开心的话,谁会给她赔礼呢?
君栖鸣阖眼想了一会,夜风吹动烛火映出她的影,然后她出门往膳房,找她的夜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