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佛珠
    彰仁寺有一个特点。

    猫多。

    特别多。

    非常多。

    有多少呢?多的跟和尚头上的戒疤一样。

    所以猫毛过敏的不能来彰仁寺出家,甚至方丈第一次在殿后见她的时候身上还趴了只狸花猫。

    而君逸调说他只是捡了条被猫抓死的蛇。

    好阿弟啊,那为什么这条蛇身上没一个伤口,它为什么还在吐蛇信啊,这蛇那么长一条什么猫才能抓得死它啊?头上写个三横一竖的你看它可爱它看你可口的山间大猫吗?

    “怎么了,阿姐?”

    “没什么,就是我身上那么多特质你就学了个胡言乱语让阿姐我很伤心。”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现在是不是也在胡言乱语。”

    “哦,那没事了,这蛇你干嘛。”

    君逸调沉默了。

    “你不会根本没有想吧?”

    “你觉得阿倾会杀蛇吗?”

    “放过阿倾和蛇吧!拎回来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杀了吃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还没吃过蛇呢”

    “你是不是,吃了一个月素了?”

    君栖鸣扑上去恶狠狠揉了把便宜弟弟的脸。

    “所以你这段日子天天见不到人是在外面打野食?”

    那他为什么提出是让阿倾来杀这条蛇呢?

    君逸调嗯了一声,松手放了这条蛇。

    “明年带你一起?”

    “行啊,别放火把林子烧了就是。”

    明桦在和账房先生扯皮,为柳阿难的来去何从进行协商,不过结果大概没什么意外,柳阿难本人表现出来落华宫混口饭吃的想法,他又不是寺里人,也留不住。

    “方丈”

    “要去了吗?”

    方丈的年岁难以琢磨,君栖鸣来寺里过了十几个年了,方丈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仙骨道风的,气色比她还好,身上还是趴着一只猫,是一看就很沉重的大橘。

    “是,此番前来也是和方丈告别的。”

    方丈应了一声,把身上的猫拖下来抱在怀里。

    “你要带它走吗?”

    君栖鸣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抚摸这只猫的皮毛,但她很快又垂下眼帘缩回手。

    “不,它在京都会活得不好。”

    “那它在这里活得好吗?”

    君栖鸣看方丈那双仍然清澈的眼,他看着她长大,为她诵经祈福也为所有人诵经祈福,佛像金光闪闪,佛像不过泥胎,佛像肉体凡身,她回答,

    “我想是的,也许这里不是最好的地方,但真的,已经足够了。”

    “那么它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我想是为了其他的孩子们能够更好,毕竟不是所有孩子都和它一样好运。”

    方丈还是那幅神色,好像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那么,你去吧,拿着它。”

    方丈解下他腕间的半串佛珠,缠到了她的腕上。

    君栖鸣没有再问什么,她起步,重新迈向这个国家的中心。

    君栖鸣找了个馄饨挑子决定吃了晚饭再回去。游知行早她几天回去,君逸调急着回宫拿小动物试蛇毒,只有她慢慢吞吞去见了面俞望蜀又去城外客栈那里监了个工,现在还要再吃个饭。

    就是这家馄饨摊子的老板姓游。

    但是和京都大部分人家一样,啥也查不出来。

    祖上三代的名字能给你扒的干干净净,一看生平就可以概括为:哪年生的,哪年有下一代,哪年死的,没了。

    君栖鸣在小吃街上转了转,阿倾和明桦带着柳阿难先回了落华宫,重光名义上还是她母亲的暗卫自然也跟着回了,她业已习惯在市井中穿行,知道酒楼每日有多少浪费,京都今日又有几具饿殍,路过的孩子偷走过她的钱袋,她默默站在街口未发一语,她出行钱袋中多只放几块碎银,但也足以让一个孩子吃上好几天饱饭。然后几日后她在落水河畔边见了几个小叫花子挖着坑,里面放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个钱袋别在另一个孩子腰间。

    她还是站在街口看人来人往,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诧异地看她几眼,又匆匆离去,在京都谁都很忙,谁都要在哪个地方拼尽全力,今天没有人在意街口一个人的出现,明天没有人在意街口一个人的消失。

    直到夕阳余晖也慢慢消散,宵禁将要开始,催促的更声响起,巡逻的官兵围过来又在她出示宫中特许令牌时离开。她仰起头看这样清澈的夜色,千百年皆是如此,无论地上人间如何,它永恒不息。

    初春。

    放假是有代价的,代价是放完假加班。

    柳阿难给她折了支海棠,因为长史明桦偏爱桃花,君栖鸣又懒得管这些事,落华宫多种桃树,宫里海棠不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适应的怎么样?”

    君栖鸣打了个哈欠翻了翻他送来的账本,随口问道到。

    “多谢殿下挂怀,明长史对我多有照拂,宫人们也很友善,阿难过的很好。”

    君栖鸣应了一声作答,她没多少兴趣去慢慢问柳阿难哪里学的一嘴敬语之类,反正人是明桦带过来的,就得是他负责。

    一十六和阿倾还在院外对练,所谓越挫越勇大概就是一十六的写照,没记错的话刚刚那次是他今天被阿倾打飞武器的第四次。

    母妃让重光叔出什么任务去了从彰仁寺出来后好像就没见过他几次。

    明谣进了室内给她披了外袍,京都这样明媚的春天多罕见啊,春困夏乏秋打盹,冬天还有冬眠呢,什么动物会这么过一年四季呢?明谣在她肩胛骨上轻点两下,君栖鸣摆了摆手示意柳阿难退下。

    “殿下,盛西军大捷了,前线已经传来消息。”

    “谁回都禀报?”

    “凌镇公世子,慕容。”

    君栖鸣把脸埋到披风里,她今日没有出行打算又没有课只简单的束了发,春光从窗棂中投射下来,尘埃在光柱里飘旋,明谣耐心等待。

    “皇祖父近来身体抱恙,在位三十年了,都急着变天了。”

    “殿下不管怎么样,只是一个世子回都罢了。”

    “凌镇公今年多大了?上一个能把军权握手里这么久的世家是哪一个?我与世子确实有几分交情,数年未见又谁能不变。”

    “但别担心我,明谣,”

    君栖鸣把脸抬起来,伸手捧住明谣的脸,她和明桦以姐弟相称,不过称谓好像并没有给她带来相应的成熟,她爬树摘桃花,养过很多笼鸟,研究了很多盘发与妆面,熏香做的很熟练,偶尔在宫外抽一支烟。明桦负责落华宫开支问题,而明谣负责情报管理。

    “别担心我,”

    她重复了一遍,想再开口宽解几句,却找不到言语了。

    明谣俯下身去拥抱她。

    于是什么也不必说了。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