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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碎冰
    睡什么睡起来嗨。

    嗨什么嗨不如对账。

    “果然有人想从南天门那边逃,逮了几个?”

    “两个婴孩三个老奴,已斩。”

    君栖鸣撑着脑袋思虑了一会,厢房里没有掌灯,天光隐隐约约的从窗外透进来,她看不清重光的脸色。

    “算了,都歇息去吧,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了。”

    魏家虽然在父王的刻意打压下略显颓势,到底也绵延近百年,势力错综复杂,不过如今的魏家也没那个钱让哪家鬼来替死了,窝藏几个小家伙留着上坟就是顶天的胆量了。

    那么,抓不抓呢?

    放学了孩子们。

    君栖鸣爬上轿子倒头就睡,心里祈祷一下义父孔天东千万不要来抽查功课,此人性格叫一个刁钻古怪,致力于和她爹一起搞事,顺便搞一下女儿的心态。

    我的意思是说最好谁都别来查我的功课,不是换一个人来我就能接受了。

    “王叔好啊,王叔这个点怎么在宫里,可是皇祖父找您来议事?”

    王叔,虽然听上去像是和皇祖父一样的皇家专用称呼,但他真的姓王,名玄成,出生名族,官至侍中,坚决贯彻祖训的三个不原则,不表态,不收赂,不卖力干活,日常就是出工不出力加装傻当和事佬。

    王玄成笑呵呵地拱一拱手,不知道是看在谁的面上行了一礼。

    “正要去御书房,殿下刚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看起来倒很疲惫。”

    “昨夜课业做的有些晚了,多谢王叔挂怀。”

    “这样,殿下还是以身体为先,臣还有事,容臣先行一步了。”

    君栖鸣颔首示意,目光投向他来时的方向,折风宫,她母妃的住所,这皇家里的关系真是混乱的没救了。

    “母妃”

    游知行屏退宫人,任由自己的女儿栽倒在膝头,君栖鸣趴了一会缓过气来,把今天凌晨赶出来的密报塞进母妃怀里,一个仰卧起坐又栽回去。

    游知行那密报敲了敲女儿的头

    “我都要解官了,想的挺好,中秋时再多盯着点就是了,毕竟是初次办事,你父王也不会太过为难。再者,漏了又如何呢?”

    君栖鸣没回应,游知行抚了抚女儿的发,把密报放烛火上烧掉,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落华宫,君逸调从偏道熟门熟路地拉开阿姐寝室的大门。

    “阿姐,阿姐?你起不起?再不起就没晚膳了,我只能偷着去给你做夜宵了,那时候就不知道是被饿死还是被毒死的了。”

    有你这样的老弟是我的福气。

    君栖鸣痛苦地睁开眼,一把揪住好弟弟的领子借力从床上坐起来。

    “你到底给了阿倾多少钱,她怎么每次都放你进来?”

    “这证明阿倾也觉得你应该先用膳。”

    “不错,那么如果我吃一半一头栽到碗里去了建议你来替宫人们洗衣服”

    “那头发呢?”

    “闭嘴,让人传膳。”

    君逸调把自己的衣服从姐姐手下解救出来,再看了看对方一副随时会再睡过去的表情,犹豫一下,还是先推门出去了。

    君栖鸣坐了一会,算算时间确保弟弟已经绕到大堂,才唤了阿倾来更衣。

    “今年秋狩呢,还是不去?”

    “什么叫不去,去了一半露个脸跑了也是去了,况且都秋狩了要换季了该生病了。”

    君栖鸣搅了搅碗里的汤,一脸倦怠,不算受宠的母妃,被过继的兄长,不明来历的阿弟,大概率要进精神病院的亲爹,和大概率连她名字都记不住的爷爷。本来毫无存在感的公主,在一次午后的御膳房被父亲看上当做棋子,直到昨夜她第一次在人眼前成为一把刀的尖端,于是所有的线索串联成线,她于此明悟。

    君逸调支着脑袋看阿姐,他俩一个装病一个装傻都装的炉火纯青,一个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苦寒之地摸到京都来的,一个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躲过皇城里的明枪暗箭的。

    “魏家抄出来多少?”

    “这话说的,我不信你昨晚没溜出去看热闹。抄出来多少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反正是拿不到我们手里了。泉州的刺史是哪家人?”

    君逸调面色一僵,然后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摸出一份小册子,哗啦啦翻得飞快。很好,在记不住别人名字这件事上,又是很像。

    “叶琢络,很不幸,他和户部头儿是一家。”

    “你觉得是叶刺史在谎报灾情还是咱爹在钓鱼?”

    “不会不懂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吃就凉了。”

    “不知道就转移话题,阿弟,要变成无耻的大人了!”

    君逸调翻了个白眼,把转移话题坚持到底。

    “跟你学的。”

    君栖鸣沉默了。

    国子监。

    金凌池奋笔疾书抄作业,君栖鸣一脸百无聊赖刮着桌角折磨自己指甲上的蔻丹等着对方抄完,抄作业果然是和布置作业一样历史悠久的存在。

    “你放过那点蔻丹吧,一共就没涂多少,我想抹点都没得涂呢。”

    君栖鸣长叹一声趴到桌上仍然是没有多少精气神的样子,金家的主母难产而亡,家主一不愿意续弦而不愿意过继三不愿意家业拱手给他人做嫁衣,留下的一女自幼充男儿教养,她也正是因此才能从金家借出兵。

    “那我给你涂呗。”

    “免了,我怕你涂我一手,回家被爹问是不是上菜市场杀鸡去了。”

    金凌池把抄完的作业收拾好一人一份塞进怀里,看了眼天色匆忙起身回自己座位去了。

    夫子踩着金凌池落座的脚后跟怒气冲冲地杀进来,环顾了一圈学堂,开口声如洪钟。

    “刚才哪几个补作业的?给我站起来!”

    好姐妹你自求多福。

    太好了原来提供作业抄的也要被拎出来啊。

    “……所以前天晚上,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爹这两天脸可黑了。”

    闻言君栖鸣更悲伤了,一边奋笔疾书地抄书一边回答金凌池。

    “那是因为我从金吾卫手里扣钱,把他们干这一趟的油水给抽了,给你爹的借兵费也给扣了。”

    金凌池尴尬地咳了两声,这种抄家从来都是一层一层的抽点钱来补贴,最后能进国库的也不知道到底能占几成,可能开国以来也就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君栖鸣刮的那么狠了。

    “为什么干这么绝,魏家的门客还有不少散落在朝中呢,而且……”

    “为什么让我来做这件事?”

    君栖鸣截断她的话头,帮她把问题抛出来。

    在大盛的父权背景下,陛下还算安康,太子壮年,亲王虎视眈眈,就算是磨练小一辈的能力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为什么是她来干这件事呢?

    “……那为什么你会选择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君栖鸣看向她,她母妃的眼线遍布京都,密报详细到让她觉得她爹要么疯了要么还藏着一手才会冷落母亲,但金家世子的女子身的事确实瞒的很牢,游知行隐隐约约猜到金府出了事,所以,她把女儿推向金凌池。

    “你会需要盟友。”

    君栖鸣扶着门框,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探究地好奇地去看自己的母亲,说她是仁母却好像把孩子当做达成目的的某种工具,说她太淡漠她的叮嘱关怀又实实在在,说她无心谋又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建立这样复杂的情报网,说她想要权却没有用她的情报网做过什么。她眨眨眼睛,说:好的,母妃。

    她踏进春日的天光里,金凌池回过头来,看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友人,她腕间的银铃如碎冰撞碗叮铃作响,反射出的光线晃花了她的眼,从此金凌池对这样耀眼的光永生难忘。

    金凌池不回答,她们总不能真的像阳光里的碎冰一样融化,君栖鸣浅淡地笑了笑,问她觉得这块新得墨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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