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的核心主体是一颗巨大的黑色立方体，其材质似岩石又像金属，坚硬至极，人类的现有手段根本无法破坏其分毫。四条巨大的‘棱’从黑石核心往外延伸出去，看上去就像一个足有星球大小的十字架，被平放在太空中兀自旋转。

    像这样的沉睡堡垒在哥特星区中共有6座。

    将塞内达尔主教搭乘的小船停入女武神侧舷后，第1远征舰队的诸位高级军官一同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将那具怀抱着黑檀之爪的干尸迎入了燃钢之魂号的礼拜堂内，放置在人类帝皇的雕像下方。

    干尸的身上披着点缀有大量金线和宝石的华丽礼袍，干枯的血肉紧紧贴合在骨骼表面显露出骷髅的形状，但死者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安详，想来这位干尸生前定是沐浴在人类之主的温暖光辉中悯然长逝。

    “将来的我如果逝去，也会和他一样回归到神皇的怀中么？”阿列克谢站在圣骸干尸下方，心中低声呢喃。

    然而神圣的圣人尸体怀中却紧紧抱着一根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漆黑手臂，不祥的利爪指间燃烧着混沌的火焰，那是第6远征舰队在大漩涡中的恶魔世界‘凯伦星’深处得到的，一件受到混沌力量腐蚀的邪恶法器——‘黑檀之爪’，它拥有操纵人心的诡异力量。

    “黑檀之爪本身并不邪恶，它是启动黑石要塞的钥匙，仅此而已。蛊惑人心的力量只是因为其在混沌的影响下熏陶了太久……”身披耀金之铠的禁军，布拉米蒙德摘下自己的头盔，看向身后跪成一片的牧师们。

    “开始进行净化仪式，立即调整航向，前往启动黑石要塞。”布拉米蒙德说道。

    数以千计的舰船将恒星的光芒变得斑驳，第1远征舰队与哥特舰队互相协调着在太空中转向。刚刚平静下来的时空曲率被女武神体内的生物引擎所支配，视野开始变得扭曲。

    一圈圈曼妙的引力波纹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荒芜星系悄然晕开，和着牧师与修女齐声唱起的歌颂帝皇的圣歌，在战火纷飞的银河间漂得很远很远。

    悠扬的声音穿越虚实之间的帷幕，乘着翻腾沉没复扬起的以太乱流，飘到了遥远的克伦娜扇区，传进了幽深的巨石之中。

    巨石要塞的大厅中央，身穿施洗者装甲的狮王莱恩·艾尔·庄森正坐在剑之宝座上小憩。

    “父亲，近期关于恐惧之眼中混沌叛徒的动向……”

    一名战团牧师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进大厅，刚要开口，便被守候在剑之宝座下的另一名副官示意噤声。

    “嘘——父亲睡着了。”原体副官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音说道：“也许是最近整合内环与各个子团的繁重事物使得父亲太过疲惫，又或许是掠夺者阿巴顿最近的动向实在令人忧心……”

    牧师闻言闭上嘴，两人的目光一同投向宝座上沉睡的雄狮，看着他斑白的长发与胡须与眼角周围的皱纹，心底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若不是因为我们太过无能，父亲怎用操劳至此……”

    寂静的要塞大厅中，只有原体轻微的呼吸声与暗黑天使的低声啜泣。

    但莱恩并没有听见子嗣们的抽泣声，一曲悠扬的圣歌将他的意识与灵魂牵引，跨过了无法用光年计量的遥远距离，来到了一处遥远至极的地方。

    莱恩在朦胧中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瘴气密布的森林，茂密的灌木挡住了他的前路，高耸的大树遮蔽了头顶的天空。

    “这里是……”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莱恩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里是，卡利班？”

    周遭浓厚的原始森林仍是莱恩儿时的样子，然而他心中知道，早在荷鲁斯之乱发生前的大远征时代，被帝国接管的卡利班森林就被机械修会的人砍伐殆尽了。

    莱恩回归了第一军团，卡利班臣服于人类帝皇，从一颗骑士文化盛行的丛林星球被改造成了大远征的前进基地。

    “我梦到了以前的卡利班么？”

    莱恩心脏隐隐浮起疼痛的感觉，循着往昔的记忆，年轻的狮子信步穿越瘴气，跨过灌木，一路走到了丛林的尽头。

    他用双手拨开青翠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汪幽深的湖泊像一块宝石碎片镶嵌在雾气弥漫的深林之中，倒映出头顶的璀璨星空分外美丽，莱恩这才发觉时间已是子夜。

    他来到湖边向四周求索，氤氲的雾气逐渐散去。

    沧白如雪的湖岸边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落寞而坐，他的背影是如此苍凉，仿佛比久远更遥远的亘古之前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过。

    “你是谁！”

    有着丰富对混沌经验的莱恩心中极度警惕，他清楚地明白眼前这番景象有着许多诡异之处，与那些被混沌大能拖入噩梦的邪教受害者的描述十分相像。

    只是他没想到，混沌邪神居然会用卡利班，用那个已经永远回不去的家乡来蛊惑他……

    莱恩死死盯着那个坐在湖岸边的佝偻身影，紧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声响，像只炸了毛的家猫。

    “莱恩，我最优秀的孩子…”

    忽然，那个陌生的身影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莱恩热泪盈眶。

    “父亲……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父亲从未说过我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伱不是他，你绝不是他…”莱恩暴怒，折下一根干枯的树枝当作武器横在自己身前，对那个胆敢冒充他父亲帝皇的佝偻身影怒目而视。

    那个身影僵了一下，不再说话。

    倒映出漫天星辰的湖泊旁是死一般的寂静，莱恩紧握着手中的树枝，凶狠的双眼在那人身上扫来掠去，像是审视猎物寻找狩猎时机的猎物的猫科动物。

    忽然，他发现一根漆黑的木棍靠在那个佝偻老人身旁，一头插在地里，一头向湖面上伸去，末端系着一缕透明的丝线，悠悠落入水中。

    原来祂是在这里钓鱼。

    “孩子的优秀与父母的宠爱并不总是成正比例。”

    那个坐在湖边钓鱼的佝偻老人沉默良久，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莱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欲开口喝斥这个狂妄之徒不要再拿他与帝皇父亲之间的关系来挑拨自己，但是忽然，那根漆黑的鱼竿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哗啦————

    颤抖的鱼线搅碎了一湖繁星，光芒支离破碎，湖中的夜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布满铁锈的苍老星球，被倒映在湖面上。

    “泰拉…”莱恩一眼便认出了这颗曾被称为地球的古老行星。

    但是忽然，湖中光景变幻，一艘艘全副武装的军事舰船开赴泰拉的天空，一座座有着八条棱角的黑石堡垒君临人类的古老母星。

    莱恩震惊地看见帝国之拳的战士们被卸甲俘虏、押入黑牢，庞大的要塞修道院‘山阵’号被多台黑石堡垒牢牢压制锁死，太阳系防御舰队被击沉的舰船不计其数。

    一名名禁军在皇宫中奔走，将一颗颗人类官员苍老的头颅摆放在黄金王座阶下，厮杀声、咆哮声、叫喊声……种种压抑的情绪淹没了泰拉。人人自危，就像……

    就像一万年前一样。

    忽然，画面一转，泰拉上空的战火熄灭了。

    一艘令莱恩感到熟悉与怀念的舰船缓缓驶入湖面，那是极限战士的旗舰，古老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马库拉格之耀号。

    一名身穿蓝金铠甲的魁梧巨人从马库拉格之耀号上走下，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帝国参议院大厅中。他的头上戴着缠绕有黑色荆棘的深红头盔，手中紧握一柄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帝皇之剑，气宇轩昂，步伐大方。

    湖岸边，栓在鱼竿末端的鱼线微微颤抖着，那个佝偻的老人凝望着湖面中倒映出来的战争与和平，缓缓说道：

    “基里曼，我的孩子……他是用理智压制怒意的典范之人，亦是会让热血涌上大脑的战争之子。”

    “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兄弟会用统御之宝冠为他加冕。”

    “他将成为——战争之王。”

    莱恩的眼角微微抽动：“你不是说我是你最优秀的孩子吗？”

    “孩子的优秀与父母的宠爱并不总是成正比例。”钓鱼的老人如是说道。

    莱恩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树枝随手扔进湖水中：“父亲，居然真的是你。”

    ——

    第三卷，战争之王。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