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小米区,四十四号院。
院门前。
“余道友,这是收条,还请收好。”
两个城防巡逻队的修士笑呵呵地收下两块灵石,朝余闲客气拱手告辞离去。
余闲随手将收条扔进储物袋,关上门,暗自摇头。
“上阳城大,居不易啊。”
在上阳城买了房不代表就能一直安稳住在这里,每月每人还得给巡逻队交上一块灵石,美其名曰灵气税。
而巡逻队则负责提供安全防护,公共区域的维护等。
比如院子外的示警阵法响了,就会有巡逻队的修士过来巡察,避免屋主的进一步损失。
至于公共区域的维护就多了。
包括一些基础阵法的维护,区域灵植的保护,演法场的修缮等等。
在余闲的理解中,巡逻队大概就相当于物业,居委会,街道办,还有派出所的联合体。
当然,在实际管理当中,巡逻队的权力要小得多。
尤其是面对余闲这样练气后期的修士。
巡逻队来收个费都得副队长出马才行,以免让人觉得他们态度不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一旦被人记恨上,巡逻队的修士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城里。
而且巡逻队的修士大部分属于无房群体,没有永久居住权,所以他们住的还是集体宿舍。
一旦遭到过多投诉,就会被踢出巡逻队,从而失去待在城中的机会。
因此巡逻队的大部分修士即便待遇不高,也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甚至还会主动加班。
对待余闲这样有资本,有实力的修士,自然就更加客气。
余闲的一个投诉,比一百个凡人的投诉都管用。
毕竟像余闲这样的练气后期修士肯走程序,给出投诉,那是给巡逻队面子。
如果巡逻队不给出反应的话,难保他不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关于高手一怒,血溅三尺的教训,在各城区的巡逻队早已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
总结下来,就是有实力到哪儿都受到尊敬。
像隔壁不远的五十七号院,就是个群租房,里面住着一群想要在上阳城修炼,又买不起房的修士。
他们会租上一个房间,办理临时居住证明,每月除了房子租金外,还得交上一人两块灵石的灵气税。
这些人实力地位不高,面对巡逻队的队员就十分客气,甚至态度可以用卑微来形容。
有的交不起灵气税,哭天喊地求巡逻队宽限几日,却还是被巡逻队毫不留情地赶出城。
这样的人给巡逻队投诉十回,别说给解决问题,能有一回能搭理他们就不错了。
余闲摇摇头,将这些杂念甩出脑外。
就在此时。
“相公,我听隔壁王姐说琳琅衣阁那边有养蚕的工作,他们会免费给我们蚕种,只要以后把蚕丝卖给他们就行了,价格也给得公道。
咱们有这么大的院子,全都养上蚕,可以增加不少收入呢。”
玉兰俏生生地站在庭院中间,粉红色的花瓣在她身后落下,声音很是温柔。
“我也想帮相公做点事。”
她补上一句。
闻言,余闲却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我让你出去和邻居多走动,交几个朋友,是怕你修炼久了闷着,不是让你出去找人介绍工作的。
你家相公什么修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
过两年,咱们就搬到内城区去。到时候让你好好看看一个筑基修士的道侣该怎么生活。”
小米区地处灵脉边缘,说到底还是平民区。
像他这样拥有独栋院子的修士已经算是大佬,还有很多人都是继承祖辈遗泽。
就如之前给他们当向导的那个周帆。
他们祖辈多半是练气境界的精英修士,拼搏一辈子,终于在上阳城买了房。
但最终自己没有突破筑基。
一旦后辈不争气,却又舍不得,或者根本不敢卖房离开上阳城,最后就只能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再找份糊口的工作。
如此下来,也就形成了小米区这样凡人与修士混居,有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玉兰所说的隔壁四十五号院的王姐,她是个练气中期的修士。
看上去外貌是个美少妇,但其实已经五十出头了,属于道途无望的那种。
倒是她的丈夫是个练气巅峰的修士。
如今两夫妻都在攒灵石想要买份筑基灵物,期望丈夫能够筑基。
筑基灵物虽然功效不如筑基丹,但也有帮助修士筑基的效果。
所以王姐修为早就停滞下来,平日里做了好几份兼职,自己一块灵石不肯多用,就为了多省几块灵石给她丈夫。
余闲来了半个月,也就见过她丈夫一面。
那是个面色黝黑,模样普通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身上煞气很重,听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不知从事什么危险的活动。
模样普通,证明此人一心修行,是个道心坚定的人物。
见到余闲皱起眉头,
玉兰低下头,心中有些委屈,嗫喏答道:
“我知道了。”
余闲突然有种哄着孩子要好好学习的感觉,无奈笑道:
“看来不能让你和王姐待久了。否则也跟她学傻了,我和她相公又不同,需要你赚的那几块灵石嘛。
以后叫别人知道我堂堂筑基修士还得道侣养蚕赚灵石,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呢。
叫我以后在筑基圈子里混。
你不要把修仙者想得多高,多虚。
其实这修仙者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圈子阶层。
你想想咱们之前到了京都后,王府就算一点进项都没有,你看王妃让其他人出去赚钱了吗?
哪怕很多银子她只要伸伸手就能赚到。
没有,为什么呢?
因为王妃不能叫别人看轻了,哪怕福王府落魄了,也还是王府,是上层人。
伐冰之家,不畜牛羊,这就是王府的骄傲。
同样的,我也不需要。
你若真这样做,非但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
玉兰越听脸色越白,感觉自己笨手笨脚,好像什么也帮不上忙。
“相公,对不起,是我错了。”
“欸,别哭别哭,我又不怪你。”
余闲上前几步,将玉兰抱住,安慰道:
“我知道你对自己没信心,觉得自己是个愚钝之人,修行就是在浪费我的灵石。
但那又怎么样?
我乐意啊,我还想要带着你一起长生。”
“你难道就忍心以后让我一个人修行?你以为像王姐那样对待丈夫就是爱,但你不是王姐,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爱。
而且你不好好修行,以后要是变老了,我才是真的不喜欢。”
“到时候别怪我真把你丢掉,我堂堂大修士,可不会带着一个老太婆的道侣。
啧啧,我瞧瞧,你这一哭,我发现你的眼角纹好像出来了。”
玉兰这下感动极了,抱着余闲嗷嗷直哭。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确是看见王姐对自家丈夫的无私奉献,从而反思自己。
爱很美好,也很沉重。
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余闲对她的好,总是想要为余闲做点什么。
恰好王姐就为她提供了一个好妻子的模板。
她自然就模仿起来。
而且她还有个小心思。
这样做,她以后就不用再修行了。
“我……我不哭,我以后一定好好修行,相公,你……你打我屁股吧,我又乱想了。”
玉兰在余闲怀里抽泣着,一颗道心被忽悠得再次坚定起来。
学霸永远不懂学渣的痛。
明明自己那么努力修行,可收效却那么微弱。
她又没有什么长生久视的梦想,也没有生存和生活的压力,对她来说,修为高低根本无所谓。
如果修行无法带来正反馈,反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么久而久之,自然就不愿意修行。
这个问题余闲早就发现了。
然而面对玉兰的逃避和懈怠,余闲却没有愤怒和恨其不争的感觉。
他从不会觉得自己为玉兰提供了修行的好条件,她就得老老实实,乖乖努力修行。
即便外面多少修士为了能够修为进步,为了一点资源就在刀口舔血,甚至身死道消。
可他给的好条件只是他觉得的好。
玉兰可能从来都不需要,甚至可能对她来说,这种好还是一种压力。
因此他只会用爱的名义来忽悠她,每当她道心不稳的时候,就让她再坚持一下。
然后再坚持一下……
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么坚持下去了。
起码现阶段看来,效果十分不错。
半个时辰后。
余闲感受着自己修为再次稳步提升。
他从树上摘了颗提子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感概着今天又是努力修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