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
叛军将至,不日就会攻入昌宁城。
没人觉得朝廷会是对手,这是叛军百战百胜打出来的威名。
造反就是这样,开头困难,但只要成了气候,就如燎原之火,层出不穷,难以扑灭。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压迫和剥削。
越国立国超过四百余年,各种阶级矛盾早就如同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爆。
但由于超凡力量的介入,以往的反抗力量一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就会很快被镇压下来,由此造就了越国繁荣的表象。
但广南叛军打破了这种怪象,于是有的是人愿意拼上性命,想要改变永远被踩在底层的命运。
昌宁城中已经有人联系叛军,主动担当内应。
为此狄将军率领的城防营已经全军入城,宣布昌宁城进入军管状态,每日都要在菜市口砍下几颗人头。
但杀戮镇压不了人心,整个昌宁城不攻自乱。
城中各种物价暴涨,普通百姓光是为了填饱肚子就掏空了家底,但他们都在硬挺着。
他们带着一丝希望,觉得等打退叛军一切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偏偏这时候,有人看到早就被封锁的港口突然有船出港。
原来是城中的权贵富豪不看好战争走向,都携家带口坐上了北上的船。
这些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昌宁城的这几位大人和将军又都收了好处,并未阻拦,甚至连他们也偷偷将家人送上了船。
于是大家心态崩了。
短短几天,叛军还没来,城中各种暴力犯罪事件就呈直线上升。
在叛军各种内应的蛊惑下,普通百姓打心底里认为自己被抛弃了,街头流氓混混趁机生事,黑心老板大发利市。
城防营狠狠杀了几茬没有镇压住,不少中低层军官也偷偷加入了暴乱狂欢之中。
至于城外灾民,说是要赈灾分流,但也就施粥了几日,勉强让他们有个盼头。
直到城中生乱,衙门自顾不暇,于是连施粥都没了。
王府总共赞助一百万两白银,就换来了灾民的几日稀粥,剩下的银子全都不知所踪。
连早有心理准备的余闲都直呼卧槽。
他本已经高估了这些官员的贪婪,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没有人真的想要抵抗,都在打算捞一笔就跑,至于普通百姓的命运,没人在乎。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在乎,比如面前这位。
余闲揉了揉眉头,看着面前鬓角不知何时添了几缕雪白的中年汉子苦笑道:
“周总捕,你还是回去吧,王妃不会见你的。”
原来是衙门总捕头周柏见城中乱象难制,又见顶头上司只顾捞钱,于是想要请王妃出马,以王府的名义号召大家团结起来,众志成城,方能抵抗乱军。
周柏抱拳道:“余兄,周某此行不为自己,只想为全城百万百姓求得一线生机,愿你看在你我曾经并肩作战的情分上,让我和王妃见上一面。”
余闲默默翻了个白眼。
王妃是个软耳根,还是个情绪性的女人,万一她圣母心发作,真被周柏说动,决定顽抗到底。
这不是让他为难嘛。
不可否认,他对初次见面就惊艳到他的王妃是有非分之想的。
加上两人这几个月借着培养小王爷的借口亲密相处,本就寂寞的王妃对于身边这个容貌才智都不差的男人早有动心。
毕竟以她的身份,身边能够经常接触的男人不多,李公公都要算上一个。
一个久旷之身,一个别有所图,日久生情也就不奇怪了。
若不是顾忌世俗眼光,余闲觉得自己的曹贼之志早就得偿所愿。
“周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大厦将倾,非你一人之力能够挽救
娘娘只是个弱女子,这种家国大事她做不了主,也不想做主。
你强加她这身责任,又是否想过她的意愿。
在我眼中,满城百姓都没有她一人的心情重要。你若与她说起此事,难免让她多生忧愁,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余闲神情忽的一动,义正言辞道。
周柏身为衙门总捕,查案多年,余闲的话在他耳中不要太过直白。
他满脸不可置信之色,指着余闲沉声道:
“你,你与王妃?”
就差说出狗男女了。
余闲冷哼一声道:“娘娘冰清玉洁之身,余某只有倾慕之情,周兄不要多想。”
周柏眼神灰暗,深深叹息:“余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说着,他朝着余闲拱手一拜,头低到了腰下,声音充满悲哀,好似英雄迟暮。
“我求你了!”
他是武道宗师,在官场上,在民间都是名声远扬,便是面对顶头上司的郡守大人,他也不曾如此卑微过。
当初便是陈霄也承认他的为人,不愿对他下杀手。
余闲伸手一抬,于是周柏又生生被抬了起来。
“周兄大礼,我受之有愧,不过王妃我还是不会让你见的,这样吧。”
余闲手掌往怀中一掏,就出现了一个青花瓷瓶。
“之前我为了查清王爷被刺杀的案子,手段过激了些,让府中供奉都服下了七日丧命丹,这瓶中就是解药。
服一粒便可缓解他们七日之命,还有解药的药方在此。”
周柏正在震惊于余闲的实力,但目光很快被余闲手中瓷瓶所吸引。
他明白余闲是什么意思。
王府供奉堪称一城菁华,若是他手握解药,能够调控的力量就远不止他手底下那几个捕快,甚至能一跃成为全城决定性的力量。
余闲继续道:“我不在乎他们背后骂名,也无惧他们的手段。
但周兄你半生英雄,若是接下此瓶,以后的名声可就全毁了,你要考虑清楚。”
周柏摇头苦笑:“周某自幼习武,便立下行侠仗义的志向,然而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杯水车薪。
武者恃武逞凶,官员欺压良善,周某为改变这种现象,半路入公门,被同道骂做朝廷鹰犬却也从未解释过半点。
如今全城百姓危在旦夕,用周某一人名声,能救下千百人性命,已经是大赚特赚。”
他接下余闲手中青瓷瓶,再次躬身,却怎么也拜不下去了。
他不由再次暗叹余闲此等实力,若肯出手必能大大缓解城中危机,但也无法强求。
他只得拱手感谢道:“余兄,此一别,或再无相见之日,周某便退了,你多多保重。”
“保重。”
余闲抱拳回礼。
对于这种风雪中为众人抱薪的好人,他就算不伸出援手,也不会落井下石。
何况这位周总捕让他来凡俗界后赚了第一个一万两,两人自有一分情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