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最高票数的学生加了一分后，安东尼一一回收树叶，哭笑不得地发现有人偷偷多变出了几张银叶子，夹在其他树叶之间，并且没有署名。

    他摇了摇头：“谁做的？”

    学生相互看看，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的衣服都被风灌得鼓鼓囊囊的，好几个人正专心致志地将衣服压回它们本该在的位置，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这是山毛榉和接骨木。”安东尼举起自己发出去的树叶，“我想没有人不认识它们吧。而这个……”他端详着匿名的银色树叶，“我猜大概是白蜡树叶？我不知道，我很不擅长植物学。”

    他用魔杖点了点树叶，将它变回原本的颜色，放到了口袋里：“我要去问问植物园的工作人员，但无论如何，显然和我发出去的树叶不是同一种。既然要仿制树叶，至少将形状变得像一些啊。”

    ……

    镇长非常满意于自己生活管理的这个小镇。面朝着一大片荒原，这里生活着十几户人家、五条狗、十七头牛和两百多只羊。

    尽管毗邻的荒原有许多闹鬼的传说——例如它会吞噬走丢的羊羔，而去找寻丢失的羊的村民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忘记自己在做什么，直愣愣地回到镇子上；或者是有女巫游荡在原野上，将孩子从粗心的父母处抢走，老人们都说曾经有个孩子走到镇子上，嘴里一直说一些疯话——但镇上的生活始终相当平稳、安详。每天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确保羊不会在原野上乱跑，以及照顾自己的菜园。

    镇子的中心是教堂，一旦有什么大事，整个镇子便会聚集在教堂旁的广场上。广场的另一边就是火车站，红色的火车每天两次地经过小镇，例行公事地打开车门、关上车门，然后哐当哐当地开向其他地方。

    教堂的钟敲了十下，风卷着云压在灰扑扑的钟楼上，紧接着，狗突兀地叫了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吠叫声中，从山坡下走来了一群奇怪的人。

    这群年轻人又唱又叫，高声说笑，衣服簇新，仿佛电视或者收音机里的人物。裙子被风吹得裙摆乱飞，敞开的外套上挂着各种金属饰品，叮叮当当地撞在扣子上。老实本分的人们站在篱笆后，戒备地看着走入小镇的行进队伍。炊烟从黑鳞鳞瓦片屋顶上飘起来，立刻被风吹散了。

    “注意言行，各位小姐先生。”一个男人提醒道，“我们进入小镇了。”

    “你们是谁？”镇长问，他没预料到来的会是这样一群人。他听到狗叫声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这时正匆匆扣着自己的外套扣子。他将自己的圆顶小礼帽落在了家里，心里只觉得半秃的脑袋上凉飕飕的。

    男人说：“只是学校的实践活动，我是他们的老师。”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沓车票，“我们正要去爱丁堡呢。火车站是在这里，没错吧？”

    镇长看到火车票上熟悉的站名，咕哝道：“嗯……这倒是没错……”但是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什么样的傻子才会提前这么久来到他的小镇上。

    但紧接着男人就开始解释。他说，他们不过是一群老师学生，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个小镇上。风太大了，眼看着似乎要下雨，他们便加快了步伐，期待能在小镇上歇一歇，万一下了雨，还能找个躲雨的屋檐。

    镇长听了一阵子就开始神游。这个自称安东尼的男人口音正宗极了，和镇长遇见的那些——嗯，伦敦那边的城里人，没错，就是那里——说话方式一模一样。他用的那些词也是那种人喜欢用的。对于镇长而言，那种正式又拗口的词汇就像夏天的风一样，从他领口吹进去，又从袖管里漏出来，总之和他的大脑没有半点关系。

    “画家学校，出来写生，是不是？”镇长问，假装自己听懂了。

    他自顾自地点点头：“没错，我们这里风景很好……”阴沉沉的天，一望无际的草和树，山上裸露的岩石，还有一些邪门的传说，那些画家啊作家啊就是喜欢这种东西，“经常有人过来……”

    镇民们瞥着他。他知道自己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安东尼说：“棒极了。如果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歇，我们会非常感激的。”

    “当然，你们可以在……”镇长思考了一下，“教堂里面休息。还没有到礼拜的时间，现在里面很空。”

    安东尼惊讶地顿了顿，才说：“好的，感谢您的慷慨。”然后他转向那群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各位，我们去教堂里面休息一下。”

    ……

    安东尼领着学生们走在前面，不可抑制地觉得这个情景有些讽刺。

    他本来计划带着学生提前到达小镇，通过沟通允许他们在某个农户的家中歇息一下，而他正好可以假借城市人的身份，让学生见识一下没有魔法的农业畜牧业生产生活。

    但是这个挺着小肚子、脸色通红的镇长明显头脑有些糊涂，居然提议将他们带到教堂里。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很好，镇长显然不是虔诚的教徒，大概不会因为学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就让镇民举着镰刀和火把，高喊着要把他们绑上火刑架。另一方面，考虑到霍格沃茨的建立就是为了给未成年的小巫师一个躲避教会追杀的庇护所，麻瓜研究课的教授领着一群巫师学生前往教堂多少有些不合情理。

    安东尼还没有讲到《圣经》这一节，他的授课计划里也没有这一部分。生活在英国，学生们的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相关的话题，比如圣诞放假，或者魔法史中关于教会和巫师的争斗，但安东尼怀疑他们是否知道走进一个麻瓜教堂应该遵循什么样的礼仪。

    他有些担忧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试图劝说镇长改变主意，但收效甚微。对方坚持这里距离火车站最近，是个好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