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祁薇醒来——白色的天花板，满屋子医疗器械，转头看去，左手边拉了道白色纱帘，帘后有三个人影，是两男一女，正说话呢。

    其中有一男的道：“她的浅意识防御机制过高，有重度压抑情绪，轻度情感退化，并且非常容易做出过激行为，不建议继续接受实验。”

    女的闻言道：“只要她能醒就好。”

    这时，几人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方祁薇才注意到床上有人，且，那人的手正隔着帘子将她手掌牢牢扣住。他道：“哇！她简直——方祁薇啊，差点把我害死了。总之我也放弃实验。”

    说着，他手上握紧了些。

    “尚警官，我觉得吧，这件事情还是得从那两名失踪的员工开始调查，毕竟方祁薇和案件没有直接关联，您这样贸然干涉我们不太好吧？”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床头的尚警官冷笑了一声，“魏云琛，你少和我耍花招，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因为你不肯透露，所以我只能顺着你调查到底。还有，如果下个月案情没有突破，那我将代表勍远重案组正式逮捕你，还有你哥哥费云城。”

    “哎？！”

    魏云琛扬声表示不解：“理由是什么？”

    尚警官道：“知情不报是其一，至于其他，你们公司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侵犯客户隐私，恶性竞争，以非法垄断为前提设计的新型智能和系统。你试试，看看我能查出多少。”

    这人嗓音低沉，入耳压迫感十足。

    魏云琛却无辜道：“别开玩笑了，市场的存在本来就是以捕捉人性为前提的恶性竞争，说什么侵犯隐私，我们可是跟客户签过协议的，至于知情不报——你有证据吗？我可是真的不知道。”

    如此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

    尚警官听了目光一凛，嗓音一沉，“原来你和费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魏云琛状似无谓一般，懒懒倚着，口中斟酌道：“费家人……怎样？”

    尚警官亦轻描淡写：“只是商人。”

    “哦！”魏云琛伸了个懒腰，“那就随便咯！只希望尚警官别忘了我们也是受害者，现在酒店被封了，博控信誉也接连遭受影响。作为商人，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所以，麻烦你了。”

    他拍了拍尚警官的肩。回头一抬手，拉了帘子，走到方祁薇床边，凑近了，在她耳边道：“喂，都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别再装睡了吧？”

    “……”

    方祁薇这才默默睁开了眼。

    环屋四顾，目光率先停在屋内那两名男子身上，额……俩寸头。其中一人个子挺高，目测有一米八几，另外一人更高了，似有一米九，浓眉大眼，小麦色皮肤，瞧着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那人便是魏云琛口中的尚警官。

    方祁薇仔细留了意，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沈听。多年不见，沈孃孃似乎老了些，远看真是像极了妈妈，她心中不禁动容，黯然转过身子。

    大抵是不敢相认的，唐突又显狼狈。

    方祁薇觉得委屈。

    “喂——”魏云琛从后头戳了她一下，“你肚子不饿吗？快起来，带你去吃饭。”

    方祁薇回了个头，一开口，说话浑而无力的：“我受伤了，你叫我怎么起来？当时我都听到了，颅外出血，有严重感染，差点就死了。”

    “……”

    魏云琛无语了。

    晌久，“现在是8月份，你昏迷了一个多月，头发都快长出来啦，所以快点起来吧？”

    “……”

    ？？？

    “什么？！”

    魏云琛无奈道：“8月23了，你自己摸摸脑袋，是不是伤口都愈合了。”

    方祁薇依言一摸。

    脑门上凉丝丝的那块地儿秃了块皮。

    在额头靠左的正上方，有点扎人，依稀能摸到伤口。就挺秃然的。

    “……”

    她回头看看魏云琛，“帽子……”

    魏云琛笑笑，“是，现在带您去楼下拿。”

    她道好，撑着床沿起身，脚上却没力气，实是站不稳，差点跌了一跤，魏云琛又上前，稳稳将她揽住，抬了手臂卡在肩头，对她小声道：“方祁薇，记住，你曾经的名字叫安雅。”

    话音刚落——

    “稍等一下。”

    两人脚步一顿。

    尚警官一脸凝重地从身后走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方祁薇，一时间压迫感拉满。

    他道：“你好方小姐，我是勍远特派厅刑侦重案组的尚修瑾，虽然冒昧，但我有事想和您了解一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岑晓薇？”

    岑晓薇……

    方祁薇垂下头，略思量，“记得。”

    “那么岑若生？”

    她也道记得。

    尚警官微微一笑，“别紧张，我不过打听打听，据说15年前你曾经和岑家兄妹在一起过。后来你因为发烧被送进医院，而当时拨打急救电话后守在你身旁的是个少年，那人是岑若生吗？”

    “嗯。”方祁薇乖巧点头，“大概，我也记不清了。”

    “那你是怎么认识岑家兄妹的呢？”

    “……在路边偶遇。”

    “偶遇。然后就一直在一起？”

    “对，我把书包给了他们。”

    “书包？为什么？”

    “装钱。”

    “哪来的钱？”

    “卖了手表。”

    如此，尚修瑾了然，“你是因为岑家兄妹有钱才跟着他们？那请问岑晓薇后来怎么死了？我们查过当年的监控录像，那个把人推河里的女孩儿是你吗？是你把岑晓薇推进了河里？”

    重重疑问，直把方祁薇问得呼吸困难。

    “不是……那是之前。安，她是后来出了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

    “你当时在做什么？”

    “在树后小便。”

    “……”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

    魏云琛长吸口气，眼中已露出几分不耐烦。他道：“别问了，她现在状况很差。”

    “好吧。”尚修瑾沉吟片刻，“那请方小姐留个联系方式。我这边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关于丽都员工自杀事件，你是第二次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还有15年前死于密室的岑家夫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反正两起案件息息相关，目前失踪15年的岑若生将成为本次破案的唯一关键线索。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来有见过他吗？”

    “我……”

    那个警官的眼神如鹰眼一般锐利，方祁薇直觉撒谎便会立马被发现，于是她道：“好像见过，在梦里，他还是18岁时的模样。”

    “18岁？”

    “嗯，前两天梦见了，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和当年一模一样，半点都没变。”

    除了眼神。

    原以为此番措辞能够蒙混过关，谁想那警官将目光笔直探进她眼眸，似看穿了，却也只是笑笑，“方小姐大病初愈，好好休息吧。”

    话说完，他转身，当着众人面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群发送语音道：“现在开始排查全城监控，寻找一个娃娃脸的18岁少年，具体模样对照岑若生，不，就照着当年岑若生的样子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