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海站快要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注意,请您带好自己的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
坐了近八个小时火车,终于即将抵达目的地。
列车员在广播里说“快要到了”,但事实上还有十分钟。许多旅客纷纷拿上行李走向车厢两端,徐浩然不想凑那个热闹,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然坐在位置上。
侯文不但不着急,反而看着坐在里侧的嫌疑人问:“李绍海,从这儿到你老家很近,想不想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从落网就开始喊冤叫屈的嫌疑人老实多了,耷拉着脑袋,用一口带着盐海口音的普通话说:“想。”
“想就老实点!”
“嗯。”
谁能想到经过近半个月侦查,跑了上千公里,竟抓了个“老乡”回来,徐浩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老侯,没什么好担心的,李政已经进站了,正在站台上等我们。”
“来站台接,这规格高了!”
“这儿是陵海,又不是大城市的火车站,更不是机场。”
“这倒是。”
虽然陵海不是家,但专案组在陵海有落脚点。
跟着他俩在外面跑了半个月的支队辅警小杨,起身笑道:“我先拿行李。”
侯文抬头道:“把他的包也拿下来。”
正说着,动车已缓缓开进了陵海站。
三人背上包,在旅客们好奇的目光下,押着嫌疑人走出车厢。
见李政小跑着迎了上来,徐浩然笑道:“我和老侯又不是第一次押解嫌疑人来陵海,又不是不认识城南派出所和办案中心,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办案中心肯定要去,但城南派出所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侯文好奇地问。
李政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边往出站口走边笑道:“搬家了,搬到了禁毒大队。”
“陵海分局有禁毒大队吗?”
“刚成立的,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上了车我再跟你们细说。”
“行,先出站。”
车站派出所的同行很热情,一路把众人送到出站口。
李政是跟陵海分局巡特警大队的两个民警和两个特勤一起过来的,让徐浩然和侯文把嫌疑人先交给巡特警大队的同行,然后招呼他们上第二辆警车。
侯文一上车就急切地问:“老李,到底怎么回事,姜大说我们有什么新任务。”
李政系上安全带,苦笑着解释道:“你们休息不成了,把嫌疑人押解到办案中心之后,就要去新落脚点开会。恽政委担心你们不认识,专门让我来接你们的。”
“开什么会?”
“有新的抓捕任务,机票都帮你们订好了,今晚十点半的,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
“3.13案的?”
“不是。”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案子一样是支队联合陵海分局侦办的,怎么就没关系。”李政通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排的徐浩然:“就是一帮大车司机在兴腾物流园聚众吸毒的案子。”
提到这事徐浩然就是一肚子郁闷,恨恨地说:“老李,你跟着他去我们分局辖区抓人,一下子抓十几个,你们倒是痛快了,可我的处境就尴尬了。我师傅这几天给我打了好个电话,问我为什么吃里扒外。”
“这关你什么事?”
“你们是以缉毒队的名义去抓的,我一样是缉毒队员,老单位个个以为我知情,其实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就没办法了。”
徐浩然知道他跟大队长的关系,低声问:“任大有没有找你?”
“没有。”
李政很清楚这是支队领导和程支搞的激将法,立马换了个话题:“陵海刑警大队出了个害群之马,局领导和大队领导都被追责了。今天上午,教导员余锦泽的职务被免了,现在是刚成立的禁毒大队三级警长。
所以3.13案的指挥部搬到了禁毒大队,从今天开始,他不但负责3.13案,也负责4.15案,就是一帮大车司机在你们辖区聚众吸毒的这个案子。他虽然只是代表陵海分局负责,但作为专案组成员,我们在陵海就要听他指挥。”
侯文沉吟道:“虽然被免职了,但让负责几个大案,这跟委以重任也差不多,看来余教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李政不好在背后议论陵海分局的事,只能意味深长地说:“陵海分局的禁毒大队刚成立,还没挂牌,连大队长、教导员都没到位,现在是副大队长张宇航主持工作。”
侯文笑道:“这就对了,位置先给他留着,一年之后就能复出。”
徐浩然对这些不感兴趣,扶着副驾驶椅背问:“老李,韩昕在做什么?”
“听说省禁毒委领导要来调研,他们大队又是刚成立的,有许多工作要做,而且他们要在国际禁毒日期间,开展一系列禁毒宣传活动,所以他暂时不会去你们老单位辖区扫了,要留在大队帮忙。”
“留在老单位帮忙,这算什么借调。”
“他的情况跟我们不一样,而且从陵海分局、到支队,再到市局,都想把‘陵海禁毒’打造成亮点,其它工作全要为此让路,等到了新落脚点,你们就知道上级对陵海分局禁毒大队有多重视。”
“打造成专门迎接上级督查检查调研的景点,这不是搞形象工程嘛!”
“不完全是,人家确实搞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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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海城区并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执法办案中心。
上午刚被免职的余锦泽,正同张宇航一起在楼上陪同恽政委参观。
韩昕这个名义上的缉毒中队副中队长,不但领导不了大队唯一的民警余锦泽,反而要被余锦泽领导,主动帮着跟执法办案中心预约,并安排被抽调进3.13案的城南派出所民警去接手。
刚打完电话,确认嫌疑人已经被送到了办案中心,蓝豆豆就跑进来问:“小韩,听说3.13专案组抓回来一个盐海人?”
“师傅,你消息够灵通的!”
“余教刚跟张大说的。”
“这么说我不用上楼汇报了。”
“他们都知道,会场也已经布置好了,等人到齐了上去开会就行。”
换了个新的工作环境,成了禁毒办的“正式工”,蓝豆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边帮着收拾办公桌,一边好奇地问:“那个盐海人怎么回事,专案组怎么跑那么远抓了个老乡回来?”
“涉嫌制毒肯定要抓。”韩昕笑道。
蓝豆豆惊问道:“这么说是主犯?”
韩昕现在是余锦泽的助手,对案情比较了解,解释道:“虽然算不上主犯,但跟主犯也差不多,他是制毒工厂的技术员,月薪十万。从前年十一月底,到前天落网,帮几个主犯制造毒品原料盐酸羟亚胺近两吨!”
蓝豆豆做了这么多年禁毒民警,先是协助张宇航负责易制毒化学品管理,后来又协助刘海鹏负责易制毒化学品管理,对盐酸羟亚胺太熟悉了,下意识问:
“这么说刘朝梅和林丽红吸食、贩卖的k粉,就是毒贩用这个盐海人制造的盐酸羟亚胺提取的!”
韩昕点点头:“说是提取,其实只需要通过简单的加热提纯,工艺简单快捷,可以说是犯罪分子制造k粉的首选原料。”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盐海人做这个……”
“为了钱呗,不过越来越少了。”
二人不是地域黑,而是有感而发。
因为在2008年8月之前,盐酸羟亚胺还不是被管制的一类化学品。
而盐海市有一些化工企业从事盐酸羟亚胺的生产,造就了一大批专业技术人员。
随着毒品原料的高额利润和巨大的市场需求,一些盐海籍人员开始直接或间接参与非法生产、买卖盐酸羟亚胺,并且屡禁不止。
以至于在一些毒枭眼中,盐酸羟亚胺一旦贴上盐海的标签,就意味着是上等制毒原料。
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巨大,据不完全统计,曾经有一段时间,东南亚地区近百分之八十的k粉来源于东广省慧州市,而东广慧州出产的k粉中,有近百分之八十的原料盐酸羟亚胺,出自盐海籍犯罪分子之手!
国家禁毒办明确要求盐海加大整治力度,省禁毒委更是将盐海列为全省盐酸羟亚胺整治行动重点市。
正因为如此,如果有盐海人来陵海开化工厂,张宇航、刘海鹏和蓝豆豆就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检查!
不过从这几年的情况看,在本地生产制毒原料的几乎绝迹了,铤而走险的技术员也越来越少。并且就算有极少数技术员敢铤而走险,也大多在外地从事这类犯罪活动。
蓝豆豆不想再聊这个沉重的话题,连忙道:“有个好消息,差点忘了跟你说。”
“什么好消息?”韩昕笑问道。
“张大不是在跑禁毒协会的事吗,天天去民政局,天天去跟人家磨。不但把协会的事办差不多了,还顺便解决了林丽红的女儿没人带的问题。”
“这真是个好消息,城南派出所要感谢张大。”
“感谢什么呀,这一样是我们的案子。”
蓝豆豆眉飞色舞地说:“民政局的丁局点头了,可以把孩子送到福利院,但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张大打算开完会再去找我们局领导。”
“什么问题?”
“林丽红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而且是在家里生下的。孩子不但没上户口,连出生证明都没有,甚至都找不到证明人。
什么都没有,福利院那边不敢接收,所以要找局领导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开个证明,先把孩子送过去。”
女人一旦沾上毒品,这私生活就没法儿说了。
这样的事韩昕见过太多,想想又问道:“刘朝梅呢,刘朝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蓝豆豆无奈地说:“还在高新区医院输液,听说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出院。这一样是我们的案子,她一样是我们的嫌疑人,不能扔给城南派出所不管不问,白天没时间,我打算晚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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