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自碑后崖下拂来,拂得青一色脸畔的发丝轻轻飘扬,横掠过清稚秀美的眉眼,然后他便从原地消失。
碑庐前一片死寂,先前刚刚响起的那些议论声,就像青一色瘦的身影一般消失无踪,第二个通过照晴碑的人,就这么随意地出现了。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从这种震撼里醒来,便只见关东方瑾站起身来,向碑庐里走去。
他的右手便落在了照晴碑上,根本看都没有看一眼手落在什么位置,就像是很随便地拍了拍栏杆,准备聊聊今天的天气。又是清风起,清光乍现,然后不见,他的身影也自消失不见。
令碑庐前那些还在苦苦思索碑文真义的人们感到无比震撼,甚至是有些无奈的是,夜子墨也站起身来,向碑庐里走了过去,他先是仔细地整理衣着,然后恭谨行礼,这才非常认真地把手放在了石碑上。
随后是夜子辰。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间隔,书斋的四名弟子,就这样先后解开了照晴碑,去往了第二座碑。片刻沉默后,碑庐前响起数声叹息,叹息声里充满了羡慕,却又有些绝望。
修道者的天赋,果然不同,书斋,果然了得。
和清晨钟会通过照晴碑相比,书斋四人解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阵仗,也没有师门前辈在旁护法,只是这样寻寻常常地站起身来,走进庐去,然后便从大家的眼前消失,这才叫真正的挥洒如意。
进入皇石陵的书斋五人,现在只剩下苏伯陵还在原地,很多人下意识里望向他,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境界修为以至学识,都要远远胜过他的师弟,为何他解碑的速度却要比师弟更慢,有些人猜到了些什么,看着苏伯陵终于离开那棵松树向碑前走来,确定自己猜的没有错。
苏伯陵走到照晴碑前,没有闭目静思,也没有看碑上的线条,依然看着远山,然后右手落下。清风再起,林中鸟儿振翅而飞,庐下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至此,众人才明白,苏伯陵早就已经解开了这座照晴碑,只是在等他的师弟。
如此来,只要他愿意,他岂不是可以很轻松地成为今年皇石陵的第一个解碑者?人们回想清晨时钟会成功解碑时,曹溪亭诸人的那份激动与得意,不禁觉得那些画面有些令人尴尬,此时还留在庐前的两名曹溪亭少年书生,脸色真的变得尴尬了起来。
苏伯陵能够解碑而不去,是因为要等同门,那么罗浩呢?人们很自然地联想到这个问题。他是不是像苏伯陵一样,早就已经解开了这座碑?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在等谁?还是如钟会所说,他真的没有足够的天赋解碑?
议论声渐起,然后渐止。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解碑成功,姚十三这般骄傲的人哪里会不着急,尤其周川宁现在已经在他之前,这更让他急迫。
然而下一刻,他便醒过神来,微微皱眉,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事情,神游物外,不在碑上,有会儿竟似要真的睡着了一般。
当他醒来的时候,暮色已至,晚霞满天,皇石陵里的春林正在燃烧。
他站起身来,向碑庐里走去,路过狼也的时候,道:“告诉罗浩,今天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走到石碑前,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给了这座冰凉的石碑一个大大的拥抱。
读懂石碑,会获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些感悟,那种感悟对修道者来,要比龙髓更加美味,比星辰更加迷人,会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正所谓食髓知味,绝大多数人解开第一座碑,然后来到第二座碑前时,不会沉迷于其间,不知时光之渐逝。
姚十三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抵抗这种醉人的感觉,今夜肯定要伴着星光与第二座碑相拥而眠,所以才会让狼也带话给罗浩,不用等他吃饭,和他一样,钟会、东方瑾等人,都在第二座碑庐前忘记了归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但世间总有些与众不同、天赋卓异却意志惊人的家伙,不会被任何外物所惑。苏伯陵伴着晚霞,回到了草屋里。
闻着灶房里飘出来的蛋羹的香味,看着坐在门槛上看着落日发呆的罗浩,他问道:“你究竟在等什么?”
罗浩揉了揉被晚霞灼的有些酸的眼睛,从门槛上站起身来,道:“我没有等什么。”
苏伯陵道:“虽你想走的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用你自己的话说,那个方法有些笨,但你自己还说过,那个法子应该是可行的,那么按道理来,你不可能到现在还无法读懂第一座碑,因为我知道你的领悟能力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强。”
作为世间唯一敢称通读道藏的两个人,他和罗浩当然是对手,从煮酒大会到对战,相争而前,但正因为是对手,所以才会真正了解。
罗浩想了想后道:“我觉得前夜和你讨论过的那个方法不对。”
苏伯陵微微挑眉,问道:“哪里不对?”
罗浩道:“哪里不对不出来,如果按照观碑文变化的思路解下去,应该能够解开石碑,可我感觉总有些怪,总觉得哪里差了些什么,如果在还没有想透彻的时候依然继续解读下去,我很难服自己,因为我修的就是顺心意。”
苏伯陵道:“难道你想重新再想一个解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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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浩道:“有这种想法,但还没能下决心。”
苏伯陵皱眉,心想半途改辙乃是观碑大忌,道:“你知道这是很危险的想法。”
罗浩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再这样犹豫下去,解开那些石碑的希望会越来越小。
他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道:“如果真解不开,也就算了。”
“无论如何想,切不可想迂了。”苏伯陵说完这句话,向屋里走去。
罗浩看着他的背影道:“鸡蛋羹还差些火候,你不要急着揭盖子。”
他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苏伯陵却品出了些别的意思,心想也许他现在的等待是有道理的。
过了会儿后,狼也也回到了草屋。住在草屋的八个人,现在就只剩下他和罗浩还没能解碑成功,看着与昨夜比起来冷清很多的庭院,他的脸上流露出几丝对自己的厌弃,对罗浩问道:“为何我始终不行?难道我的天赋有问题?”
罗浩心想,一个无门无派、完全自修的精灵族少年,能在残酷的雪原里,令很多魔族闻名丧胆,能够稳稳胜过东方瑾等点苍榜上的少年高手,他的血脉天赋非但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强大的有些不像话。
“与天赋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勤勉还是专注?”
“和那些都没关系,只是因为……”罗浩看着他认真道:“你读书太少。”
狼也有些生气,他自幼在雪原里颠沛流离,哪有什么机会读书。
罗浩从怀里取出关忆北留下的笔记,递给他道:“读书少也罢了,最麻烦的是,我观察过你,发现你真的很不喜欢读书,前辈留下的笔记,你只看过两遍,昨天晚上甚至看着看着还睡着了,这如何能行?”
狼也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不是受伤后的苍白,而是恼怒,接过那本笔记,直接进了草屋。
第二天清晨五时,罗浩睁开眼睛,用五息时间静神,然后起床,发现姚十三摊着手脚睡在一旁,鼾声如雷,走出屋外,只见青一色等人也在酣睡中,才知道昨天深夜不知何时,他们从皇石陵里回来了。
洗漱完毕后,他像前两天一样开始烧水做饭,接着开始洒扫庭院,修理那些破落的篱笆,直到姚十三等人吃完早饭,再去皇石陵观碑,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焦虑,甚至显得有些享受现在的生活。
人去院空,他坐回门槛上,翻开关忆北的笔记再次开始阅读,渐渐入神,收获也越来越多。整整一天,除了做饭打扫,他都没有离开过门槛,自然也没有去看照晴碑一眼。
傍晚时分,姚十三等人陆续回到草屋,吃过饭后,围在桌旁开始讨论第二座碑上的那些碑文,气氛非常热烈。
罗浩把狼也喊到里屋,从针匣里取出铜针,开始替他治病,现在还只是在确定经脉畸形的初步阶段,想要解决折磨了他十几年的那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过了很长时间,围桌论碑的他们才发现少了两个人。青一色望向紧闭的屋门,清稚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苏伯陵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现在连他都开始觉得奇怪。
不想刺激到里屋的二人,桌旁的讨论就此终止。
姚十三忽然站起身来,推开屋门看着罗浩道:“今天又有三个人过了。”
罗浩专注地捻动着指间的铜针,低声与狼也说着什么,没有理他。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今年的考生们进入陵内,已经到了第七天。
在第五天的时候,狼也终于通过了照晴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夜他一直在看书的缘故。罗浩却还没能解碑成功,至此,他创下了一个新的纪录。
历届的首榜首名里,解读第一座碑的时间,他用的最长,而且有可能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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