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一声悠长的吟哦，在泛轻舟的脑海中回旋，经久不衰。

    泛轻舟屏息凝神，通过神念做到了内视，便见脑海一片清明的中央，高高悬浮着一个散发金色光辉的大字。

    破！

    “破！”

    泛轻舟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古朴的大字，顿时发出震颤，透露出一股无边久远的沧桑气息，这股气息带着腐朽的意念，似乎是某位远古时期的大能遗留下来的残余力量凝聚的结晶。

    泛轻舟从这个“破”字上面，感受不到丝毫多余的力量波动，但其产生共鸣颤动的刹那，却给予了他一阵发自内心的惊悚。

    泛轻舟本能对那个“破”字，诞生了恐惧。

    这说明那宝光灿灿的“破”字，定然蕴含着无匹的大力，只是内敛不外发罢了。

    “这字来源于混沌鼎，想必也是那位神道至尊或开天辟地的先天大能的手段，应该是无害的。”

    泛轻舟在金光闪闪的大字照耀下，神念凝聚的形体虽然谨慎，却没有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之前神道至尊荒与自称开天辟地的先天生灵的诸多说辞，尽管听起来天马行空，犹如痴人说梦，但泛轻舟无由地信了。

    他觉得那二人所言非虚，凭借他们的尊贵身份，也不至于忽悠他一个重生之后的区区蝼蚁。

    就算这个蝼蚁重生之前极其强大，可在神道和开辟宇宙的无上至尊眼中，那点强大的力量，无非就是力气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他们没有欺骗泛轻舟的意义。

    所以对于混沌鼎引发的异象，泛轻舟并没有过多恐慌。

    事实也证明，他此时惊慌失措已经迟了。

    “神念被锁定了。”

    泛轻舟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躯体似乎是被注入了水银般沉重无比，双腿似乎灌注了铅，扎根于地面，完完全全被桎梏，被封锁。

    就连想要溃散这缕神念化身，都不能够做到，思维深处也被枷锁束缚。

    这是金光中的“破”字所为。

    “如果晚辈所料不错，阁下便是无数宇宙时代内，某一个宇宙走向大破灭终结之前，违抗天命和混沌，却最后身陨魂灭的无上存在罢？”

    神念被死死锁定，泛轻舟并不慌张，他反而直视着金光熠熠生辉的“破”之一字，处乱不惊道。

    他这么说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通过那个“破”字气息表露的种种线索和迹象，从而作出的准确推断。

    庞大的“破”字，横亘在泛轻舟的脑海深处，古拙的字体上，迸发着灿烂的金色光辉，这些金色光辉灿烂万丈却无灼烫与刺眼。

    因为它代表着这个“破”字的光荣，代表着凝聚“破”之一字的主人，是光荣与荣耀的象征。

    泛轻舟仅仅是沐浴着这些璀璨的金光，都心生宁静，有一种淡淡的尊敬发自内心深处。

    没有强迫众生去敬畏，去顶礼膜拜，这就是真正的荣耀，这就是承载荣耀的无上大能。

    否则，单凭泛轻舟目前的修为，那一缕神念化身，在“破”字的气息压迫下，势必会灰飞烟灭。

    正因其气息浑厚却不夹杂霸道，所以泛轻舟才能静静观察，从而作出评判。

    从那古朴的字迹中，有一股腐朽古老的气息蔓延在金光中，泛轻舟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这股腐朽苍老的气息，并感受到了气息中蕴含的悲凉与凄怆。

    那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无力，是回天乏术的哀伤，是与众生一起陨灭的决绝。

    而这些情绪，都带着晦涩，似乎无法被顺利感知。

    泛轻舟明白，这是由于气息的主人，来自其他宇宙时代，来自这个宇宙时代之前的、已经彻底破灭的宇宙时代。

    每一个宇宙时代，尽管其中的文明与历史大同小异，但由于混沌意志缔造时的时间各不相同，因此每一个宇宙时代，都会在诞生后有一枚迥异的本源印记。

    “破”之一字的主人气息腐朽古老，同时传达给泛轻舟的意念枯涩，断断续续，似乎是与这个宇宙时代的法则格格不入。

    泛轻舟由此便知，“破”字的主人，定然不是这个宇宙时代的大能。

    那么自然，他就是曾经破灭的宇宙时代中的尊贵存在。

    故而泛轻舟将姿态放得很低。

    在用神念探索混沌鼎上纹理的时候，他获取了混沌鼎的主人，或者说化身混沌鼎的先天生灵残余执念俯瞰古往今来无数宇宙时代诞生破灭的诸多知识。

    许是神道至尊荒之前的降临，不单单是为泛轻舟解惑，更是帮助泛轻舟开辟了识海。

    总之，从混沌意志初次欺骗先天生灵创造宇宙伊始，直至如今这个宇宙时代诞生发展至今，凡是化身混沌鼎的那位先天生灵执念目光所及之处的宇宙万物的景象，都被泛轻舟悉数容纳。

    这些景象贯穿了生灵诞生的所有历史，是一部当之无愧的浩瀚史诗。

    如此之多的记忆和知识，莫说是泛轻舟，就算是神道至尊，恐怕也无法轻易容纳，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影像撑爆识海，身死道消。

    但泛轻舟探索混沌鼎上的纹理，那些影像虽然一股脑深入识海，却没有丝毫撑爆的迹象。

    他的识海，仿佛在那一刻如同一个无底洞，好像足以整个宇宙天地。

    当然了，泛轻舟还无法一瞬间就消化那么多的知识，识海仅仅是将之存储起来。

    但饶是如此，泛轻舟在那些影像纳入识海之时，粗粗浏览过后，还是增长了很多几乎是仙域任何人都无法触摸或知晓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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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宇宙时代的本源印记，譬如每个宇宙时代众生独特的气息。

    每个宇宙时代，因为本源印记的不同，诞生繁衍的生灵们，自然会带上不同的气息。

    泛轻舟之所以敢断言“破”之一字的主人身份是破灭的宇宙时代的大能，就是因为更深层次分析“破”字衍生的气息和金光，发现了那抹属于特定宇宙时代的特殊生灵之息。

    若非泛轻舟获得那些史诗般的记忆时间太短，待到他彻底融合消化那些史诗般的记忆，却是足以轻松写意地准确推断出“破”字主人来自哪一个宇宙时代。

    泛轻舟如今仅仅知道，无数个宇宙时代，其实只是一个夸张说法。

    从混沌意志诞生出第一个宇宙时代伊始，至今已经渡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宇宙时代。

    只差这一个宇宙时代，混沌意志就能够获得创生圆满，在吞噬了神道这个肿瘤后，便可彻底杜绝寄生虫的衍生，从而实力大增，飞升到下一个不可思议的时空，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所以，如今这个宇宙时代，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宇宙时代。

    混沌意志在等待这个宇宙时代的生灭，神道亦是，连同眼睁睁看着无数宇宙时代中生灵绝望哀嚎的先天之祖不灭的执念，也在等待。

    而顺应大劫而生的泛轻舟，或者说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之间大恐怖，从而走上超脱之路的泛轻舟，便是神道与先天之祖等待的救赎。

    也是混沌意志和天命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生灵与混沌的争斗，没有对错，只有生存。

    混沌鼎就是承载着这场争斗中，最为重要的种子的容器。

    混沌鼎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宇宙时代最强者的一生智慧和力量的最终结晶。

    每一个字迹，都是一个对抗混沌的英雄一生传奇书写的浩瀚史诗的总纲。

    唯有泛轻舟能够以识海承载这些沉重且磅礴的智慧与力量。

    因为他是众生夙愿诞生的命运之子，他因众生而诞生，故而能够承载众生的一切。

    每个宇宙时代的最强者，为了能够有人逃至神道，所以拼死血战。

    最后魂飞魄散了，便唯有智慧和力量游荡在虚空，被混沌鼎收纳，最后在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宇宙时代，落到泛轻舟这个命运之子的手中。

    这是无尽生灵跨越时空的布局，为了生灵后代的生存，倾尽一切的布局。

    泛轻舟至今还无法完全了解这个布局的翔实，但他却清楚地知道，眼前横亘的“破”之一字，代表的是一个宇宙时代最惊才艳艳的最强者，为了保护他那个时代的众生，明知无望却生生拼杀到粉身碎骨的惨烈写照，也是至高荣耀的见证。

    那一声前辈，道不出泛轻舟心底的沉重与压抑，甚至不足以道出他心底的尊敬，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泛轻舟不愿称英雄，因为英雄总是流芳千古，但“破”字的主人，除了那个大字还在不遗余力地绽放着毫无意义的光芒之外，其所作所为，早已随着那个宇宙时代的破灭葬送成空了。

    “吾感受到了希望……众生的希望，众生的愿望……”

    泛轻舟百感交集之际，那个古老的字迹轻轻抖动，发出了一道悠长的叹息，似乎是如释重负:“终于来了么……”

    “我来了。”

    泛轻舟点点头，旋即却愣住了。

    他刚才的答复，完全是下意识。

    那是众生最后的夙愿，与古老字迹的主人产生了共鸣，进而影响了他的思维。

    “那就好……”

    悠长的声音松了一口气，道:“你还很弱，而且身与魂布满了天命的污秽与枷锁。”

    “吾来自第一个宇宙时代，自封为破之主，一力破万法，以力破无穷。”

    悠长的声音蓦地嘹亮，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触:“纵然吾已陨落，但残余的力量，却仍旧能够一力破万法！

    便让吾来替你伐毛洗髓，破除污秽与枷锁，涤荡身躯和心灵，不再被天命时时约束！”

    还不待泛轻舟反应，金光灿烂的“破”字，便无限放大，充斥着脑海，随即爆碎成星星点点，融入躯体和心灵。

    泛轻舟盘膝的身形摇晃起来，皮肤之下金色的毫光游走辗转，从毛孔中挤出一缕缕漆黑的气流。

    毛孔每挤出一缕漆黑的气流，泛轻舟的气息就凝实纯粹一分。

    “你觉得我给他编造的这个身世棒不棒，足够他膨胀起来吗？”

    雁姓青年看着光幕中泛轻舟被洗涤身躯的影像，饶有兴致地问道:“命运之子，拯救苍生宇宙的唯一希望，这样的身份，落到他的肩上，他想不膨胀都难。”

    “他不会。”

    黑袍人从光幕上移开了目光，他看向笑容满面的雁姓青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这么做很残忍？”

    雁姓青年似乎看出了黑袍人的心思，“我在背后操纵着他，戏弄着他，甚至是玩弄着他。

    但命运之子的身份，并非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名头，不是么？

    我专门从时空中篡改了一切，让他的身份变得合情合理且真实，让他从一介凡人变得地位身份尊贵，我残忍么？”

    “你不残忍。”

    黑袍人静静道:“他可能觉得残忍，而我旁观着，觉得挺残忍。”

    “被操纵确实够残忍，但至少有价值，还能够活着，而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

    雁姓青年耸耸肩，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像我，曾经险些失去价值，连被操控的残忍，都没资格享受。”

    他笑了笑，道:“被我操控，他能得到的会是前所未有的多。”

    “你问过他的意愿么？他希望得到那么多么？”

    黑袍人问道。

    “他还没有那个资格，一如曾经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可以做无谓的反抗，或是默默的享受，但唯独不可以选择。”

    雁姓青年淡淡说道，“活着有无限可能，也可能无限被操纵。”

    “我没有告诉过你么？”

    雁姓青年掂了掂手中的锦囊，似笑非笑道:“我很自私，为了一己之私，我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泛轻舟是你从齐手中夺过来的棋子，一颗不可或缺的重要棋子？”

    黑袍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精光爆射。

    “不。”

    雁姓青年踏入了光幕中，只余下一句充满笑意的冰冷话语:“我只是想在未来合适的时候，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告诉他:‘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很好玩，不是么？”

    黑袍人没有再说话，他咀嚼着雁姓青年最后那句话，不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亦或是纯粹的一句话，但莫名其妙的，他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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