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静坐在窗边,窗外的假山清泉腾着淡淡的水雾。
清泉绕顽石,淙淙水声充盈在半空的水雾之间,如琴瑟和鸣,如丝竹管弦,静谧而淡泊。
一袭白衣的女子怔怔出神,水雾漫漫而来,悄然侵染了她动人的眉眼。
细密的睫毛上,惹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俏容蓦然多了一抹凄楚,煞是折人心弦,引人怜爱。
叶赫君故站在不远处,望着窗扉边静谧的素衣女子,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红。
“爹?”
女子杏眸轻眨,空洞黯然的目光忽忽间向着叶赫竹的身影投射了过去,清丽的臻容掀起一抹轻笑,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荡漾,美的惊心动魄。
“小烟真厉害,又发现爹了。”
叶赫君故抹了把眼,调整好声线,宠溺道。
他的身形一动,转瞬便站在了女子的身边,抬手将一颗丹药珍之又珍拿了出来:“小烟,从今往后,你就可以修炼了。”
“这是什么?”
叶赫烟空洞的眼眸微微大睁,琼鼻轻轻耸动。
纵然无法视物,但本能的动作,让叶赫竹险些心神失守,当场老泪纵横。
“这是叩道境大人物炼制的通脉丹。”
叶赫君故声音有些沙哑,“小烟服下后,阻塞的经脉就会畅通无阻。”
“爹,也就是说,小烟可以修炼了?”
叶赫烟一呆,旋即笑靥如花,清脆的语气,满满的喜悦。
“对,小烟以后可以修炼了,以后也可以飞天遁地了。”
叶赫君故猛地捂住了双眼,两行泪痕无法抑制地溢出了指缝,他有些哽咽地说道:“小烟,爹真的很开心,小烟终于可以修炼了。”
“咯咯。”
叶赫烟掩嘴轻笑,吐了吐舌头,道:“爹爹,你都多大了,竟然还哭,羞羞!”
“你这孩子,爹是喜极而泣嘛!”
叶赫君故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抓过叶赫烟的手,将丹药塞了过去,佯怒道:“臭丫头,进你房间服药去,什么时候灵气入体了再出来!”
“是是是,坏老爹!”
叶赫烟接过丹药,无神的双眸迸射出闪耀的光芒,那是喜不自禁,是夜空璀璨的繁星。
叶赫君故看着蹦蹦跳跳的叶赫烟渐渐走远,心底的喜悦缓缓褪去。
“修道之人两袖清风,风餐露宿……”
他颓然地坐到木凳上,苦笑连连:“如今我也是正宗的修道人了。”
叩道境的炼药大师何等珍贵,在大陆上近乎绝迹,只有渊丘山还能找到那个层次的炼药大师。
由此可见,叩道境炼药大师的丹药究竟是怎般的千金难求。
为了那枚通脉丹,叶赫君故可谓是散尽了家财,如今算得上彻头彻尾的两手空空,身无长物了。
对于修道人来说,身无分文并非什么大事,只要有实力,烧杀掳掠来钱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叶赫君故却还是发了愁。
无华城主那边再也指望不上,他这么多年为其鞠躬尽瘁了多久,除去叶赫家的其余七大家族就将他恨之入骨了多久。
尽管叶赫君故察觉了一丝不对劲,隐约知晓背后的真相似乎并非他料想的那般,但七大家族定然是不会饶恕自己这点毋容置疑。
因此他必须要在自己被抛弃的这个消息暴露之前带着叶赫烟离开叶赫家,甚至还要积攒一定的财富。
否则,身无分文的他,根本无法带着形如累赘的叶赫烟安然无恙。
七大家族的势力,不是叶赫君故只身一人能够抗衡的。
所以如果没有一定的财物,他连杀人夺宝都做不得。
否则被七大家族的追兵嗅到蛛丝马迹,他必死无疑。
叶赫君故不觉得身死道消是什么大恐怖,但他死了之后,叶赫烟该当何如?
他不能死,也不能在离开叶赫家后暴露行踪。
因此他必须在逃亡之前,便积攒足够的财富,用以逃遁途中的盘缠。
如何敛财,便是他苦恼的根源。
坐上他这个位子,本是不缺钱的,但想要大肆敛财却是不切实际。
毕竟抛开长老这个身份,他还是无华城主的奴才,一个奴才如果一反常态的大肆敛财,稍微动下脑子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曾几何时,敛财竟成了我的难题。”
叶赫君故失笑一叹。
窗外百灵鸟翱翔而高空,却被一颗石子击落。
“让你偷吃我的种子!”
远远的一道声音,从百灵鸟跌落的地方传到了院内。
叶赫君故怔然出神,蓦然间汗如泉涌。
“原来是叶赫老先生,在下不请自来,老先生之前尚在闭关,因此不曾叨扰,还望老先生海涵。”
李清欢记起了叶赫竹,叶赫竹声音传来之际,他微变的面色恢复如常,不卑不亢道。
“城主这是什么话?”
叶赫竹的身形一闪,从远方凝立于屋内,他站到了泛轻舟的身前,周身的气势勃发,将李清欢的龙威冲刷得一干二净。
“无华城主此人深不可测,接下来交给我应付就行,有什么话等此事过去再说。”
他暗地对泛轻舟传音一句,同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无华城主能来叶赫家,是叶赫家的荣幸,叶赫家因城主的到来而蓬荜生辉,老朽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海涵一说?”
“老先生这话就折煞鄙人了。”
李清欢摇头一笑,道。
他注意到了叶赫竹对泛轻舟的态度,心底有些疑惑,嘴上却是不说,只和叶赫竹打起了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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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不知城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叶赫竹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他客套了两句,话锋一转,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啊。”
筋疲力竭的泛轻舟勉强端坐,表面不露异样,暗地苦笑一声。
这李清欢的实力之强横,纵然是前生的他,在同境也绝非敌手。
虽然叶赫竹晋升叩道值得称道,但和李清欢的察觉,仍旧如云泥。
但叶赫竹丝毫不惧,对着李清欢语气仍然强硬,没有一丁点的退缩与怯弱。
泛轻舟不得不感叹,叶赫竹性格确实刚硬。
“尽量快点,这李清欢似乎是冲着我来的,而我坚持不了多久目前的状态,一旦露出异样,恐怕会让他盯上。”
龙威的压迫褪去,泛轻舟紧绷的精神放松,方才他险些瘫软下去。
趁着还能坚持,他暗中向身前的叶赫竹传音道:“这李清欢城府极深,图谋极大,若如今的我落到他的手里,必定万劫不复!”
“我尽快。”
叶赫竹没有转身,清瘦的背影如屹立不倒的山峦,似乎任何风雨都不能够动摇,他对泛轻舟传音回道:“小舟,你的语气透露出了畏惧,这不是好事。
你的内心原本桀骜而狂妄,不可一世,充满了霸道与无敌的气概,如今却夹杂了杂质,被畏惧侵染了坚定的内心。
这种矛盾倘若不能够消除,日后定然会成为你除之不尽的心魔,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
主宰大道可以跪倒,但不能屈服,可以退避三舍,但绝对不能够胆寒!”
“可以跪倒,但不能屈服,可以退避三舍,但不能胆寒……”
叶赫竹的沉喝如雷霆咆哮,发人深省,泛轻舟低低轻喃着,脑海猛然间嗡鸣起来,对大道领悟的阻塞瞬间尽除。
“是了,这就是桎梏!”
他瞬间豁然开朗,拍案起身,仰天长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主宰!主宰!心有畏惧,心有顾忌,何来主宰!”
曾经,他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勇往直前,因此从苍茫大陆到仙域,实力突飞猛进,节节攀升。
后来……后来她出现了。
他沉浸于温柔乡,开始忧虑,开始忌惮。
心有所属,必定忧思良多。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主宰大道寸步难进,他的修为停滞不前。
直至红颜如梦,伊人成枯骨,香消玉殒的撕心裂肺,让他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狂,变得肆无忌惮。
那个时候,他的修为再次高歌猛进,主宰大道修炼到了巅峰之前,只差那薄薄的一层桎梏,便可君临天下,统御仙域,征服寰宇,掌控万界。
然后,挚爱复活的契机破空而来。
于是他开始顾忌,开始忌惮。
修为再次停滞不前。
因牵挂而忌惮。
他的行为仍然大开大阖,但心底却有了犹豫。
他开始怕死。
因为死了,挚爱复活的希望,便彻底断绝。
而重生之后,因害怕被仙域的敌人察觉自己的存在,害怕被仙域来人诛灭,他变得畏首畏尾。
重活一世,是上苍的馈赠,亦或诅咒?
因为重活而珍惜活着的点滴,也因重活而恐惧死去。
心底的牵挂,重生的恐惧,让他的内心摇摆不定,变得敏感而瑟缩,遇到危机就想到退缩,遇到难以抗衡的强大就念及躲藏。
这样的他,和鼠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他,何以踏碎苍穹,斩仇敌,复生至爱?
这样的他,如抱头鼠窜的蝼蚁,面对强者的怒火,由摇摆而懦弱,由懦弱而颤栗,由颤栗而……湮灭。
不论是复仇,亦或复活至爱,需要的都是震慑诸天的强横。
而实力,从来不是靠韬光养晦,更不是靠心惊胆战。
它依靠的,从古至今,便唯有激流勇进的热血沸腾,无所畏惧!
“在逆流中激流勇进……”
皈寂唯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再次响彻于泛轻舟的耳畔。
“本座站在这里,谁人是我敌?”
泛轻舟脑海炸响,沉寂太久的主宰大道轰然间爆发出万丈璀璨。
青年长啸连连,衣衫猎猎作响,他的身形瘦削,却在刹那间散发出与上苍同齐的帝之威慑,拥有撑起天地的绝伦气概。
“是他!”
距离泛轻舟最近的叶赫竹,惊骇欲绝,在这股与梦境中如出一辙的气息之下,他险些跪倒在地,眸地尽是愤怒与恐惧,与无力。
而稍微远处的李清欢,更是抑制不住地连连后退,血红的眼眸,透出浓烈的炙热。
在他眼中,此时此刻的泛轻舟,那一脸的桀骜与狂妄,像极了传闻中的梵法天!
“果然!果然是他的后人!”
李清欢身形步步后退,血液沸腾,扎根于血脉深处的奴印颤抖想要瓦解。
他的嘴角溢出一缕殷红,强行镇压了奴印的兴风作浪之后,看向泛轻舟的目光,充斥着灼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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