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泛轻舟如何心情激荡,但说皈寂唯出了竹林,便带着刚收的徒弟,没有多做停歇就直挺挺顺着大道走向阁楼林立的深处。
许是嫌弃泛轻舟的境界与修为太低,因而一路上皈寂唯仍然是用灵力裹着他前行。
姿态僵硬而凌空的泛轻舟,途中经受了内门弟子们一致的围观,但在看清前面的清冷女子如画眉眼后,一个个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移开目光的同时,脑袋蜷缩得和鹌鹑一样。
不知何时回过神的泛轻舟,将周遭内门弟子这些噤若寒蝉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也对他的这位便宜师尊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看来,便宜师尊在内院的威望颇大啊。”
泛轻舟转眼凝了一瞬走在前面的如雪倩影,目光微微闪烁。
他却是没有察觉,在众多围观的视线之中,有一道视线,是熟中带陌的暗恨和愤怒。
“泛、轻、舟!”
其他弟子认出皈寂唯后忌惮垂头,唯独云阳少年特立独行。
他死死瞪着远去的泛轻舟背影,面上露出了仇恨与快意交织的狰狞:“地狱无门你硬闯,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起这云阳少年,也是相当的悲催。
原本在他没有遇到泛轻舟之前,从出生起便顺风顺水。
虽然不是云阳世家的嫡子,但他的父亲却是云阳家位高权重的太上长老,所以论尊贵的地位,和云阳龙这个天之骄子也不遑多让。
而且尽管他修为天赋不高,却偏生是特殊血脉,拥有异于常人的体质,被内门长老一眼相中,以通窍境的修为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不知羡煞了多少云阳世家的子弟。
更幸运的是,他在内门之中,竟然邂逅了千雪这个妙可人儿,从此情根深种。
千雪对他纵然不温不火,却也没有直言拒绝,出于童稚时的深刻回忆,云阳少年也是不依不舍,对于千雪的半推半就更是穷追猛打。
然后转折来了。
千雪突然打算回家,去了结一桩婚约。
当初云阳少年闻讯,险些气炸。
他的梦中情人,竟然被一个蝼蚁废物用婚约玷污!
出于义愤填膺和妒忌,云阳少年死缠烂打,和千雪一同回了浔阳城。
奈何他的意气风发,最终却狠狠栽到了泛轻舟那个其貌不扬的废材手里,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被踩在脚底,颜面尽失。
不论是千雪与之婚约的缘故,亦或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的缘由,总之养尊处优的云阳少年,对给予自己生平初次挫败的泛轻舟,那是真正的恨之入骨。
如若不是云阳世家和师尊觉得那次纯属他自找苦吃,不予帮助,否则定会将泛轻舟挫骨扬灰!
那日千雪留下一枚令符,飘然而去,更是让云阳少年恨得牙痒痒。
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故意为之,总而言之,待千雪回到修道院,便若有若无的与他疏远了。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云阳少年心生悲戚的同时,将这一笔账再次算到了泛轻舟头上。
此番泛轻舟高调现身修道院,在入门考核上大放异彩,这消息内门自然也略知一二。
恰巧出门一趟的云阳少年将流言逮了正着,正疑惑此泛轻舟是否为彼泛轻舟,抬头就见那张让他在噩梦之中咬牙切齿的脸蛋由远及近,然后再由近及远。
“很好,泛轻舟,当初你在泛家,我不好对付你,容易落下仗势欺人的口舌,如今你是修道院的弟子,还来了内门,不让你生不如死,我就不姓云阳!”
云阳少年想到师尊之前语重心长的教诲,脸上登时露出冷笑连连,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冷了几许。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开始衍生出接连不断的阴谋诡计,以待泛轻舟日后享用。
就在这时,云阳少年蓦地眉头一皱,取出了不停闪烁的传音玉简,心底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阳大少,您之前看重的那座阁楼,被皈长老截胡了!你快些通知王长老,李执事要撑不住了!”
传音玉简放到眉心,一阵焦灼的神念,顿时涌入云阳少年的识海。
“该死!”
云阳少年勃然大怒,那座阁楼他眼馋许久了,师尊答应送予他,结果中途却被人截胡,好死不死竟然还是皈寂唯那个女魔头!
内院众所周知,他师尊和皈寂唯水火不容,天生的死对头!
“难不成那个女魔头沦落到找我这个小辈茬的地步?”
云阳少年赶紧给自家师尊传了音,来不及多想,便朝着那座阁楼的方向大步跑去。
皈寂唯在内门长老里面是出了名的霸道狂傲,但也是出了名的自视甚高。
即使和其他长老结怨,亦从来不会屈尊降贵地为难小辈。
云阳少年很快将之前的猜测否决:“不对,女魔头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但她企图强夺那座阁楼,又是意欲何为?”
“等等!”
他猛地一个激灵,想到了刚才泛轻舟和皈寂唯一同走远的方向,心底咯噔了一下:“莫非泛轻舟成了她的弟子,所以她是为泛轻舟选取阁楼?”
修道院内门弟子,都会拥有一座阁楼,如果是通过外门大比晋升,一般由内门执事指定。
但内门长老的记名弟子,则可由长老亲自选定。
一念及此,云阳少年脸色顿时黑了:“泛轻舟!你生来就要和我作对么!”
这却是错怪泛轻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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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寂唯为泛轻舟选定阁楼,按照她的桀骜性格,自己徒弟不论是否真心实意相待,至少表面功夫不能差。
所以她就看上了无主阁楼之中,地理位置最好,灵力最充沛的一座。
偏巧不巧,这座阁楼就是云阳少年师尊口头承诺留给自家爱徒的礼物。
这事内门执事一清二楚。
可皈寂唯不吃这一套,她不管这座阁楼谁预订了,只要未曾住人,只要是无主的,她就要定了。
而听闻是死对头留给爱徒的礼物,皈寂唯冷笑一声,更是不依不饶起来,分毫不让。
“这座阁楼,我要了。”
皈寂唯淡淡道,她没有刻意施压,眼前圆成球的执事便冷汗如雨下。
“这个……长老啊……这座阁楼已经被……”
执事心底叫苦不迭,面上是恭敬到不能再恭敬,他还是试图奉劝皈寂唯,拖延时间。
“你倒是一条好狗,不想变成火锅,就把楼符拿出来,否则我不仅让你变成火锅,还让你变成火锅底料。”
皈寂唯轻描淡写地睥睨着卑躬屈膝的执事,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却让执事听出了不加丝毫掩饰的凛冽杀意。
“王长老,我尽力而为了。”
执事用胖乎乎的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暗暗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将一枚古朴的令符交了出去。
他知道周围有默默围观的弟子或长老,刚才自己被逼迫到无路可走的一幕,那些人也看在眼里,因此纵然交出楼符,也能向王长老交差了。
据理力争无果,也不是他的错。
“挺识相的,滚罢。”
皈寂唯接过楼符,把玩了两下,然后神色不耐地瞥了眼圆滚滚的执事,鄙夷道:“下次再敢狐假虎威,拿王子衿那个杂碎压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长老教训的是。”
执事忙不迭地点点头,很有眼色地逃之夭夭了。
“这场戏看的如何?”
皈寂唯望着狼狈而逃的执事,嗤笑一声沆瀣一气,旋即转眸凝向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泛轻舟,似笑非笑道。
“师尊,我们拿了那位王子衿长老的东西,会不会招来麻烦?”
泛轻舟没想到皈寂唯突然把矛头对准自己,面容瞬间发僵,幸好他也不是傻子,刹那间便回过神来,避重就轻道:“那位执事敢仗着王子衿长老和师尊据理力争,说明他可不容小觑。”
“你倒是看得通透,那又如何?我还会怕王子衿那个缩头乌龟么?”
皈寂唯嫣然一笑,将楼符抛给泛轻舟,意有所指道:“再说了,这阁楼是你住,又不是我住。”
“呵呵。”
听到皈寂唯语气中淡淡的幸灾乐祸,泛轻舟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讪笑两声:“难不成他堂堂长老,和我一个小辈计较?”
“他也有徒弟啊。”
皈寂唯眸眼微眯,顾盼生辉,冷意消融,如春风皱湖面,惊艳之中裹挟着一缕勾人的妖娆。
然而泛轻舟却没空欣赏眼前如画胜画的伊人,他看到皈寂唯的眼神飘荡之处,下意识凝神,便见不远处气喘吁吁的少年,面色铁青,双目赤红,瞧那模样恨不能将他剁成肉泥。
泛轻舟心说怎么有些眼熟,再看那少年一眼,顿时认了出来,联想起刚才皈寂唯的话语,恍然大悟:“哦……原来王子衿的徒弟,就是云阳少年,这座阁楼,原本是云阳少年的么……”
他轻而易举便推测出了真相,心底犯了嘀咕:“皈寂唯这便宜师尊,故意的罢?”
“泛轻舟!”
云阳少年刚来,就看见泛轻舟拿着楼符,一脸淡然夹杂轻蔑地瞧着自己,气得鼻歪眼斜,破口大骂起来:“我上你祖宗十八代!”
不说泛轻舟怎么就莫名其妙被认为是淡然夹杂轻蔑地看着他,就冲着这句突如其来的怒骂,泛轻舟就有些茫然,摸不着头脑。
内门弟子都有自己的阁楼,云阳少年就算没有这座阁楼,难不成还会沦落到睡大街?
为了一座阁楼不顾身份破口大骂,不大对劲啊。
这时候据理力争显然效果更好罢?
殊不知新仇旧恨积郁,让云阳少年已然理智尽失。
和梦中情人有婚约,当众踩他在脚下,和离之后扬长而去,梦中情人淡漠疏远,师尊礼物被截胡。
这些仇怨纠葛在一起,让云阳少年看到泛轻舟捏着楼符的刹那,顿时红了眼。
“不能骂人,骂人是不对的。”
泛轻舟可不知道自己无形间竟然和云阳少年结了不少仇怨,他还停留在打了对方一顿,无意间抢了对方的阁楼这个程度的仇怨。
虽然不知道为何云阳少年这般失态,但他显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轻轻道了一句话,乍一听似是长辈对晚辈的提醒,又像是兄长对弟弟的宠溺。
然后,他就镇定自若的将神念送入楼符,将阁楼认了主。
楼符是进出阁楼的令符,神念烙印令符的人,才可以自由出入阁楼,或是准许其他人进入阁楼。
否则,阁楼周围的阵法,会阻挠任何人企图进出的步伐。
“你!畜牲不如!”
无论是那句似提醒似宠溺的轻语,亦或泛轻舟旁若无人认主楼符的举动,都让云阳少年怒气直上脑门。
他大吼一声,目眦欲裂,二话不说就冲着淡定收起令符的泛轻舟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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