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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喜怒无常
    二十五章

    一阵秋风入怀,裴菀书不禁打了个寒战,但是胃里却暖暖的。

    韦姜防着自己念叨着李紫竹,却忘记沈醉在乎的人是孔纤月,方才那声清笑自己没听过,而且如此动听酥骨入魂不是孔纤月还能有谁呢?

    缓缓转身,迎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片刻忽然阴沉下来,神情变得漠然。

    嘴角那朵微笑便瞬间枯萎,裴菀书心头冷笑,自己本想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打招呼,没想到他竟然拉着脸,倒是真应了那句偷庄稼的没错,看见偷庄稼的倒是罪人了。

    倒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虽然她并不在乎他和谁一起,可是这样明目张胆带一个青楼女子回府,怎的也是对自己这个王妃不敬吧?她没发火呢,他倒是阴沉着脸像个判官一样。

    沈醉一袭茧白锦衣,上面织着暗竹纹饰,袖口衣襟边上是菱形绣花,简洁优雅。裴菀书随即看向他旁边的那位,虽然没见过孔纤月,但是却因为沈醉如雷贯耳。沈醉十六岁认识她,一见倾心,一直说要娶她。而她虽然卖艺不卖身,却愿意委身沈醉。

    人说京城有了孔纤月,便使人间无颜色。

    且不说她多么的柔媚,单就那般清雅的声音,那副清冷高洁出尘的气质便让她成为当之无愧的花魁。

    看着她裴菀书内心完全没有那种所谓青楼狐狸精的感觉,反而涌上一种悲伤,卿本佳人,缘何蒙尘!

    孔纤月看到她含着怜惜的眼眸,似是很惊讶,愕然地看向她,身体一晃,身边的沈醉自然的伸手扶住她柔若无骨的纤腰。

    “孔纤月拜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孔纤月微微挣开沈醉的束缚便要下拜。

    “你身子不舒服,我还是快些送你回去歇着吧!”沈醉没看裴菀书却扫向一边的那两个清俊的小厮,抽了抽嘴角,便揽着孔纤月走去前面坐车。

    裴菀书本想找他说柳清君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招呼都不打,难道自己妨碍他了?这么小家子气?!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他不检点而已!况且她还说过将孔纤月赎回府里的。

    气得转身就走,突然听到身后清雅出尘的声音浅浅道,“什么时候王妃娘娘有空,不妨去我那里坐坐,喝杯清茶!”

    裴菀书挑了挑眉梢,自己对他没影响,对她也没威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冷冷道,“不必,孔姑娘那里人多,我去着不方便!”

    一声低呼,伴随着一阵气喘,蓦地响起沈醉清冷的声音满含威胁,“裴菀书!”

    裴菀书笑着回头,看向沈醉,刚要调侃两句却看到孔纤月苍白的面容,水眸含泪,心中又后悔自己尖刻,忙道,“孔姑娘误会了,王爷在你那里我去不方便,不如什么时候姑娘有时间到我的闲逸居来喝杯茶,菀书随时欢迎。毕竟我们女人家比较处的来!”

    孔纤月笑了笑,病态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多谢娘娘!”说着在沈醉的怀里朝她欠了欠身。

    裴菀书强撑着笑,压抑着心底的滑稽笑意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告辞。转身看到水菊惊呆地看着孔纤月,忙推了推让她先回家去。又对两个目不斜视的少年道,“我领你们去大管家和二管家那里认认门!”

    带着西竹领着两人去找路大管家和罗二管家,下人告诉她两位管家在金掌柜的账房里聊天抽烟袋呢!

    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爱好就是抽烟袋,酒肉都无所谓,就是这烟。周国本来没有烟草,是后来一位皇亲几次出海带回来烟草种子和工匠,结果很多人觉得能够提神,而且抽了非常带劲,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抽。

    裴菀书曾经问过,虽然抽了还想抽,可是却也没什么害处,但是她还是不主张抽这种既不会生肉,也不会变聪明的东西,自己的地里也不许人种烟草。但是路大掌柜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抽这个,建议她允许庄上种一些。

    裴菀书因为外面的收入归金掌柜和沈醉管,自己也不过问,却偷偷写了信送去江南,让那里的庄头可以灵活处理,如果有烤烟技术好的烟农,可是试探性种一点,但是一顷里不许超过一亩地。

    两人见到裴菀书进来,忙熄了烟,在火盆里用力磕尽余火,又卷起来插在腰带上。对着裴菀书行了个礼。

    “两位不必多礼,这是我新买来的两个小厮,解忧杜康,你们给他登记一下,然后教导两天懂了府里的规矩再去我那里。”裴菀书又给小厮介绍了两位管家。

    路大管家看了看,便去喊了人来先领他们去休息吃饭,明日开始学徒。

    吩咐完他们的事情,罗管家突然想起来,“夫人,有个后生今日拿了您的牌子到府里来,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就让他在班房里歇息。”

    裴菀书忽然想起来,对外面的西竹道,“我们去看看”又回身对罗管家,“罗管家一起来吧,到时候可能要你安排一下!”

    罗管家应了一声便轻步跟上。

    瑞王府的布局非常传统,门口一块高丈半,长三丈雕刻福禄寿喜的大影壁。然后才是一排几十间长的倒座房,也就是班房。中间是五扇三开的雕花大门,再进去才是王府真正的朱漆大门。门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罗管家说那后生叫谢小天,京畿人士,家里遭了事父母被恶霸害死便到京城来投奔亲戚,结果亲戚几年前就搬去江南老家。他举目无亲又无银子,便在酒馆打杂。谁知道因为生得秀气被几个恶霸盯上,总是去骚扰他。这样一番折腾他便找不到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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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那恶霸逼他,他本来想同归于尽的,不想正好被裴菀书撞见。

    推开门扇,里面摆设简单,五间屋子一排大通铺,挂了五盏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一个小小人儿团成一团躲在一个角落里。

    “谢小天,我们夫人看你来了!”罗管家喊了一嗓子,吓得他哆嗦了一下,然后动了动,抬头看向裴菀书。

    如果说看见沈醉那样俊美的人她可以面不改色,但是看到这样一个纯净无辜,像小羊羔一样的孩子她竟然能够理解顾德全的那番罪恶了。

    男人和女人都会油然生出一种占有的欲望,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强,但是却有一种想怜惜保护的欲望。

    “你不要怕!”裴菀书放柔了声音,弯腰看向他,“我让人带你去休息,明日给你银子让你回家。”

    谢小天一听让他回家突然跪着蹭蹭爬到她的脚边,猛地就磕头,“夫人,您不要赶我走,我有力气能吃苦!”

    裴菀书怜惜地看着他,一张稚嫩的脸还是个孩子,不如回去问问大娘,反正家里也没人陪,不如将他收了做干儿子,岂不是更好?

    “好,我们不赶你走,你先起来好不好?”裴菀书伸手扶起他。

    “夫人!”罗管家轻唤了一声,裴菀书立刻意识到自己失仪,忙松了手,西竹上前将他扶起来。

    “谢谢夫人!”谢小天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虽然长得柔嫩,却是一脸的倔强和坚决。

    裴菀书看了看罗管家,有心让他住在班房,可又怕他害怕,或者被人欺负,想了想对西竹道,“西竹,这样你领他去我们的院子交给王氏照顾,给他找间屋子。”

    谢小天一听,忙下拜,西竹便拦住他。

    “夫人,这样--”

    裴菀书笑了笑,不在意道,“没什么,有王氏照顾他,回头我让西竹送他去我娘家,正好我大娘无子,给她做个儿子不是很好吗!”

    西竹领着谢小天去了。

    罗管家才道,“老儿让路大哥派人去摸摸他的底细!”

    “罗管家,要说你只会侍弄花草我可真不信,你绝对可以做捕快!”裴菀书笑起来,

    罗管家憨憨笑笑,挠了挠头,“夫人取笑老头子!”

    裴菀书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吃饭,便问了问几天后婚礼的事情,罗管家说都准备妥当了,彩礼也早就送过去了。所有的事情路大管家和金掌柜办的妥妥当当,裴菀书自己也不懂乐的省心。

    正要告辞却被一脸喜色的金大掌柜拦住。

    “大掌柜的,过几日又不是你的洞房花烛,怎的乐成这样?”裴菀书禁不住揶揄他,却忘记自己本该不乐意才对。

    金掌柜呵呵笑起来,“洞房花烛有什么可乐的,这才振奋人心呢!”又看向罗管家,“老罗一起,路大也在,我们聊聊!”

    “也得让夫人先去吃饭呀!”罗管家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

    “没事,我倒真的想听听!”裴菀书毫不在意,到了金掌柜的账房,路大管家正在帮着算账,是关于婚礼开销和收入。

    “夫人,您得露两手!”路大管家一见裴菀书回来,便将算盘推给她。

    裴菀书知道他喜欢搞点小动作总想着小小难为自己一下,没有恶意,笑了笑,“好,今儿本王妃高兴!”

    金掌柜念支出银两,路大管家念收入银两,裴菀书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通响,把个罗管家卡看得是目瞪口呆,连称神技。

    算完之后,路大管家倒是真服了,是“扑通”就给裴菀书跪下,一本正经地道,“夫人,从今儿起,我老头子是真的服了你了,为之前的不敬赔罪!”

    裴菀书知道他是开玩笑,看他平日嘻嘻呵呵的样子现在一本正经,那双眼睛里却闪烁智慧的光芒,便也不以为意,随便开了他几句玩笑。

    然后和金掌柜聊了一会做账的事情,金掌柜很兴奋地告诉她,他们研究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密字,又将誊抄的备份呈给裴菀书过目,

    “从今天起,只要把伙计的嘴管严了,你们的账本就是丢了,可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没人看的懂。”裴菀书笑起来。

    金掌柜忙说是夫人的功劳,“对了,我今日跟王爷说起来他还着实夸了夫人一番呢!哦,对了,爷方才好像还打发人找您呢!”

    裴菀书淡然一笑,随意道,“今日我在门口碰到他了,和孔小姐一起!”

    三人顿时默不作声,神情有点无奈。

    “我先回去休息,你们也早点歇着吧!金掌柜,明日我们给你庆功!”裴菀书说着告辞,这时候西竹恰好来接她,便一起回去。

    回去闲逸居,随便吃了两口便命人关了院门。

    今年夏天热得厉害,可是冬天似乎也来得早,残秋未尽就有点冬日的模样。风凛冽起来,吹乱了梧桐树上仅剩的枯叶,哗啦啦作响。

    水菊在裴菀书房内生了小小的炭炉,给她笼着水壶和虾仁小笼包,然后坐在一边缝冬衣,如今小姐嫁入王府不比往日,自然要做新的。

    “小姐,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姑爷做冬衣?”水菊想起教引嬷嬷教的,陪嫁丫头要像侍奉自己小姐一般伺候她家姑爷。

    “王府那么多人,你管他做什么?”裴菀书坐在一边的锦榻上绣了一会花,又觉得烦闷,便扔下拾起一本书,看了半日也没看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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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是,那个孔纤月还有另外两位侧妃自然可以给他做!”水菊嘟了嘟嘴。

    “那就不劳我们操心了!”裴菀书哼了一声。这时候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

    “夫人,那位小哥不见了!”是王嬷嬷的声音。

    裴菀书立刻起身水菊放下针线立刻去开门,王氏恭敬立在门口,“夫人,那小哥到了我们园子很安静,吃晚饭的时候也没看出什么异样,然后奴婢就让他在南边的偏房里休息。谁知道方才奴婢去送茶水发现屋子是空的,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菀书微微蹙了蹙眉,“王嬷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能随便走走,你们在院子里找找,院门不是关了么?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王氏回道,“夫人,已经让人去找了!我们基本找遍了,没找到才来回禀您的!”

    裴菀书看向水菊,“去,叫了西竹木兰一起找!”

    水菊立刻去后院叫了两人。

    加上这座院子里的下人,几人找了一圈,依然没有看到他,裴菀书便说去小花园的那些树上,花丛,假山后面找找。

    后面几丛竹子,一大片菊花,几座小巧的假山相连。果然,他们在假山中间的小凹洞里找到了谢小天。

    就着灯影大家看到他像只小猫一样毫无安全感地抱成一团缩在小小的山洞里,苍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脆弱,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众人心里想怪可怜的,就是看看心都软的,谁还舍得去伤害这么个孩子?。王氏便上前去唤醒他,谢小天一个激灵立刻戒备地爬到另一边,看清是待菀书才放松下来。

    “我怕黑!”他不好意思地说着。

    “小哥,怕黑你到这黑咕隆咚的院子来?”王氏善意地开他玩笑。

    谢小天赧然地脸红起来,众人觉得倒像是那娇艳的海棠花瓣,“我,我怕屋子黑黑的。窗外好像有人!”

    “窗外是梧桐树,风吹着哗啦啦的,才不是人呢!”水菊笑起来,“胆小鬼~”谢小天的脸更红了,喏喏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裴菀书见没事,便道,“王嬷嬷,他要是害怕就让他和你一个屋睡两天,回头再安排,都去歇着吧!”

    说着安慰了他两句便要走。

    “夫人!”谢小天忙跑到裴菀书跟前,裴菀书抬眼看着他,“有事?”

    “夫人,您不要赶我走,我知道这里都是好人,你们让我留下吧,我可以打扫院子,可以种花,可以种菜,还能读书,还可以……”

    “你识字?”裴菀书看向他。

    “嗯,我爷爷父亲都是读书人,我也读过私塾!”他急切地说着,脸颊绯红,似是非常渴望被留下。

    “明日让她们送你去我娘家,我大娘和娘在家没有儿女,父亲是翰林学士,家里很多书,不如你去陪陪她们平日帮她们念念书。如何?”裴菀书柔声道。

    谢小天有点犹豫,似是不确定那里的人对他好不好一般,“好吧!”他应了,神色有点暗淡。

    裴菀书便让西竹明日送他过去,让大娘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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