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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领功
    傍晚, 宁寿宫

    苏伟从宫外回来, 就到敬事房接了给宁寿宫的太妃们送绸缎的差事。

    太后住的殿宇,在宁寿宫的正中,地方宽敞,冬暖夏凉。

    太后自从迁进宁寿宫, 就天天在小佛堂念诵佛经, 除了每日皇上的晨昏定省,谁也不见。

    苏伟过来时,正遇上年氏、耿氏,带着侍女隔着门给太后请安。

    “年主子,耿主子。”

    “苏公公, ”两位小主都冲苏伟点了点头。

    “今儿怎么劳烦苏公公带人送东西来了?”耿氏笑的很温和。

    “敬事房人手不足, 再说给宁寿宫送东西,不得不谨慎些, 怕下面的人应对不好。”

    “那是, 还是苏公公办事妥帖。”耿氏附和道。

    “皇上仁孝, 就有劳苏公公了, ”年氏应了一句, 面上也淡淡的。

    “主子, 咱们该走了。”凌兮放下给太后送来的点心,走到年氏身旁。

    “两位小主走好。”

    耿氏又冲苏伟点了点头,跟着年氏出了宁寿宫。

    到了各自的殿宇, 耿氏先走一步, 年氏扶着凌兮的手臂, 慢慢往自己宫里走。

    凌兮看出年氏不大高兴,便转着话弯儿道,“小主,奴婢这两日去的地方也不少了。但怎么看,都还是咱们翊坤宫最华丽,最大气。”

    “翊坤宫是意在辅佐坤宁宫的,多少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两人刚好走到翊坤宫的大门,守门的奴才连忙冲主子行礼。

    走进了宫门,迎面是琉璃照壁,西山石砖的地面,平整又不滑脚,正殿飞檐翘脚,雕梁画栋。

    年氏停住了脚步,看着这偌大的殿宇,“翊坤,翊坤,连坤都不没有,要翊坤有什么用呢?”

    “主子!”

    凌兮慌忙打断了年氏的感慨,冲周围不明所以的奴才们一瞪眼,“看什么看?都去干活!”

    凌兮扶着年氏进了暖阁,采兮上前接了斗篷,“小主今儿见到太后没有啊?咱们做的点心,也不知道太后喜不喜欢。”

    凌兮冲采兮摇了摇头,采兮这才发现,年氏似乎不大高兴。

    “主子?”

    “你出去吧,这里我伺候就行了。”

    凌兮冲采兮道,采兮点点头,给年氏倒了杯茶放到手边,自己告退出去了。

    “主子,您就别多想了。册封是迟早的事儿,您看万岁爷赐您住这翊坤宫,就知道您以后在这东西六宫啊,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年氏嘴角勾了一下,笑的很勉强,“是我贪心不足,总想要更多的。”

    “主子,”凌兮蹲下身,握住年氏的手,“如今二少爷履历功勋,大少爷也身居高位,咱们年家如日中天。皇上对您,就算……”

    “那与旁人也总是不同的。再说,时日还长嘛……”

    “长吗?三十年,论时间长久,谁比得上他?”

    “主子,他再怎么得宠,也就是个太监,他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太监了!”

    “可他这个太监,”年氏抬起头,“却能让一国之君,拖着整个后宫,迟迟不册封,迟迟不立后。”

    “那一准儿是因为万岁爷太忙了!反正,奴婢是不信,万岁爷不立后会是因为一个太监。万岁爷要真有那个心,那整个朝廷的大臣,恐怕都要一头撞死了。万岁爷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年氏轻声一笑,抬手摸了摸凌兮的头,“是啊,万岁爷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宁寿宫

    燃着檀香的内殿,太后坐在软榻上,窗外昏黄的光线照进来,映的人一头乌发白花花的。

    “奴才苏培盛,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比起上次两人相见,这时的太后收起了所有的锋锐,像是一团随时要散去的光。

    “清菊说,你要见哀家?”

    “是,”苏伟站起身,“本不愿打扰太后的,但这件事,非得太后来做才行。”

    “你说吧,哀家听听看。”

    …… ……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太后已经摇摇欲坠。

    “十四爷的错已经犯了,不管什么原因,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认错!”

    苏伟两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太后,“眼下,能让十四爷乖乖认错的,诚恳认错的,只有您了。”

    太后紧抿着嘴唇,一手撑在炕桌上,“认错就能成了吗?胤禛他,皇上他,会原谅胤禵吗?”

    苏伟垂下头,藏在袖中的手,使劲攥了攥,“只要十四阿哥老实地认了错,认了罚。其他的,奴才来办。”

    太后眼眶通红,半晌后,定定地点了点头,“好,哀家这就书信一封,让娘家人快马加鞭给胤禵送去。他回京路上,是负荆请罪也好,是三步一叩也好,只要皇上能原谅他,哀家都让他做!”

    彼时,四川

    胤禵临时歇脚的驿馆,他只带了四十多个侍卫,如今已经遣回去一半。

    “主子,”吕瑞是一直跟着胤禵的,此时也知道他们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主子,咱们当初反应过来,直接回大营就好了,说不定谁都没发现呢。”

    “怎么可能?”

    胤禵站在窗口,听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大营里谁的人都有,各个眼睛都盯在爷身上,爷只要一动,他们就全知道了。”

    “那咱们来四川有什么用啊?四川是年羹尧的地盘,万一皇上他……”

    吕瑞没把话说完,有些紧张地往外看了看。

    “你怕了?”

    “没有,有主子在,奴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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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阿哥轻笑了一声,“没事儿,祸不及家人,更不及奴才。顶天,你就是得换个人伺候罢了。”

    “主子!”

    吕瑞走到十四阿哥身后,“不会的,皇上不会那么狠心的。”

    “皇上,皇上……”

    十四阿哥垂下头,默默念着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呼,手扶在窗棂上,“皇阿玛,你既然早已认定,又何必让儿臣心怀妄念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什么声音?”

    驿馆外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胤禵的思绪,“走,出去看看!”

    “杀人偿命!欠债还呜呜呜……”

    “快!拖走!”

    驿馆的门被打开,胤禵走了出来,正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被人硬生生拽到一辆马车上。

    “你们干什么?”

    胤禵双眼一寒,走上前去,“放开他!一个老人,怎可如此?”

    “你是谁?”

    拽人的一个,虽然一身短打,但料子却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不长眼睛是吧,也不看看这是哪家府上的车,敢跟老子大呼小喝的!”

    胤禵眉头皱起,一旁卖东西的小贩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这位客官,这是年家的车,您别多管闲事了……”

    “哼,听见没,年家知道吗?四川总督!”

    短打的小厮手里提着皮鞭,在车壁上敲得咣咣响,“再多管闲事,当心我把你抓了去下狱!”

    那小厮光说还不过瘾,凌空一鞭子就挥了过来,却被胤禵空手接住了!

    “主子!”

    吕瑞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怒火中烧,“来人啊!”

    驿馆里的侍卫冲了出来,大街上就亮了银刀。

    周围小贩四散奔逃,那几个小厮被砍了几刀,负伤逃跑了。

    “主子?”

    “不用追了。”

    胤禵掀开那马车的帘子,事先被抓进去的老人,被捆的结结实实,还在那里呜呜咽咽的。

    “把人扶下来,带到驿馆里,再找个大夫来。”

    “是,”有侍卫应声去了。

    老人被扶下来,全身都在发抖。

    “老丈别怕,那些人不会来了。”

    胤禵虽然到了四川,却一直没有去拜访年羹尧,年羹尧必然也知道他来了,但也没来迎过他。

    老人身上的绳子被吕瑞解了下来,堵嘴的东西也被拿走了。

    “走吧,咱们进里面去看看伤。”

    老人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禵看,被吕瑞拉了一下,也没动弹。

    “老丈?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恩公,恩公……”

    老人摸索着抓住胤禵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恩公为我伸冤,为郃阳八百无辜惨死的老百姓伸冤啊!”

    胤禵着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扶起老人,“老丈,咱们进去说吧。”

    一行人进了驿馆,吕瑞长了个心眼,让侍卫都别休息,守好门户。

    胤禵扶着老丈进了屋子,让人给老丈上了点心,又倒了茶。

    那老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胤禵才发现,这不是个穷苦百姓家的老人,衣着虽然脏乱,但料子也不差。

    “老朽姓范,名光宗,是郃阳当地的一名乡绅,家有薄田几亩,米店一个。”

    “原来如此,”胤禵轻轻点头,“那老丈怎会落得如此?”

    范光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绪,“恩公,老朽家乡郃阳,吃盐不易,官盐不好运进来,平时多有贩卖私盐的。但也就挑个扁担,都是小本生意,大家也就是救个急。”

    胤禵点了点头,“各地多有如此,尤其西南一带。”

    “是啊,”范光宗又叹得一声,“我们郃阳其实不算个穷苦的地方,大家能吃官盐的时候,也不会买私盐,平时也没听说有什么盐枭一类的人物。可不知怎的,去年八九月份,突然来了一伙官兵,说要搜查盐枭,搅得家家不安,鸡犬不宁。”

    “我们也不敢说什么,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谁知,”范光宗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又白了回去,“老朽永远记得那一天,刚过完八月十五,家家都是喜庆洋洋的。夜里的月亮还很大,却有一伙官兵,突然围住了我们的村堡!”

    胤禵眉头一皱,范光宗声音都发着抖,“那些官兵各个带着刀,说要搜查盐枭,可是进了堡后,却见人就砍,砍死了还不算,各个都把头割了下来!”

    吕瑞在旁边听着都跟着倒抽了口冷气。

    “我们堡里将近千人,老弱妇孺过半,哪里打得过官兵?偶然有反抗的,他们立刻呼朋唤友,乱刀砍死,还大声叫着,找到盐枭了!”

    胤禵搭在扶椅上的手,紧紧攥了攥。

    “整整一个晚上,被乱刀砍死的,胡乱奔跑被踩死的,掉下河沟摔死的,八百余人!”

    “天啊,”吕瑞虽然跟着胤禵来边关打仗,可实打实地连尸体还没见到过呢。

    “他们杀人,砍头,”胤禵缓缓吐了口气,“是为了领功?”

    “是,”范光宗点了点头,“我后来打听了,他们追查的那个盐枭,在夏阳一带就不见了。他们找了好一阵子没找到,不敢就那么空手回去,就把眼睛盯上了我们村子。”

    “你们没报官吗?”吕瑞忍不住问道。

    “报了,”范光宗眼眶充血,“可那些地方官根本不理会我们,被我们逼急了,还说我们村就是盐枭窝子,再四处捣乱,就把我们全抓了!”

    “我们村里剩下的人,一路从县官告到知府,从知府告到巡抚衙门,可没一人肯为我们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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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认识的人多些,觉得实在不对劲,就四处打听,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们。那伙被派来清剿盐枭的士兵,是四川总督年羹尧指派的。那领兵的河东盐运使金启勋是年羹尧的亲信,年羹尧在四川一手遮天,又深得皇上信重。所以,没人敢管,没人敢问。我们郃阳八百多条性命,就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人敢管,没人敢问?”

    胤禵眯起一双眼睛,“行啊,反正我这错也犯了,今天就再加一条,谁又能耐我何?”

    入夜,养心殿

    苏伟回来时,殿内已经掌灯了。

    “今儿又哪儿野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雍正爷从一堆折子里,抬起了眼。

    “没去哪儿啊,就在商行里算账了。”

    苏大公公绕着雍正爷转了一圈,“天都黑了,别批折子了呗,去后殿歇歇吧。”

    “还有些事儿得处理,爷一会儿还得宣一下李卫。”

    “李卫?宣他干嘛?”

    “朕打算派他去直隶,先历练一下。”

    “直隶啊,”苏伟在心里掂量掂量,“也行吧,给他个有晋升空间的官职,最好能晋升的快点儿的。”

    “这是什么话?”

    雍正爷转头看向苏大公公,“晋升的快不快,得看他干得如何,若是草包一个,再好的官职也是白搭。”

    “我,我不是怕来不及嘛……”

    “什么来不及?”雍正爷更疑惑了。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苏大公公往雍正爷书案上一趴,他心事重重,此时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雍正爷却皱了皱眉,突然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什么味儿?”苏伟抬起袖口闻闻,“哦,我去给太后送料子了,沾上檀香味儿了。”

    “不止檀香味儿吧,”雍正爷双眼一眯,“朕怎么闻着一股胭脂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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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一万二的字数哦,应该四章的,不好分,我分了三章,请大声地夸奖作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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