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之时,十万全体将士整装待发,集结于都城之外,人马云云,压黑一片。
离沅与慕南桀立于咸阳城高墙上,夏日炎热,可高处不胜寒,清晨的凉风袭来,离沅身子有些哆嗦,紧了紧身着的红披外袍。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此等阵仗,心下有些被震撼到。
慕南桀此时身着黑甲,头戴红缨珠石宝冠三千青丝束于脑后,意气风发。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剑眉横立,如秋波的眼眸中夹杂着沸血的狂热之色。
城下的千军万马,队列整齐,一令差遣,全军前行。君临天下的气场,慕南桀全然释放。他右手紧握长梢剑柄,倏然举起,朗声鼓舞军队士气。
全军随之高呼沸腾。
这就是君王吗?
离沅转头看向慕南桀,心下一动,实然有些怔愣住,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慕南桀身着铠甲的模样,夸他天人之姿也不为过。
往时,无论是他出征,还是征战归来,离沅从未见过他身着铠甲的俊朗模样。她也吵闹着要看过,可后来无意听他的随从们闲聊说起,王上每每征战归来,会刻意赶去更衣梳洗之后见她,只怕是铠甲上的戾气会惊了离沅,让她不适。
当时离沅是被感动到的,此后乖乖的也再没嚷着非要看慕南桀穿铠甲。离沅猜想如果当年的自己真的看到了,怕是会被惊艳到,然后傻傻想着要死心塌地吊在这男人身上一辈子吧。
离沅心里苦笑。
只是现在,她的内心被慕南桀和纵横光阴磨得坚硬,哪怕还是会起一丝涟漪,也不会翻腾出惊涛骇浪来了。
慕南桀感受到身旁的人儿一直瞧着他看,勾了勾唇角,转过视线,与离沅对视个正着。
视线突然的碰撞片刻,离沅有些尴尬,却又随即笑开,媚眼如丝,如沐春风之色:“预祝殿下与妾能够早日战胜西域,凯旋归来。”
慕南桀怔愣片刻,脑海中透出一个俏丽人影,在他目中转动着身姿,桃花灼灼,她随着桃瓣,翩翩起舞,风华绝代。
轻盈盈一个停步,她缓缓走到自己身前微微欠身,桃眸含笑泛着柔和晶莹的波光,开口道:“预祝殿下,凯旋归来。”
*
大批人马,如同长龙,浩浩荡荡往西域方向走去。
慕南桀同离沅的马车,是正处于军队的中间,体型也是最为庞大,前头八匹同色枣红马匹,毛色锃亮,四肢肌肉发达有力,一看就是上等皇族专门饲养的马匹。
车内装潢华贵富丽,梨木楠桌上,鲜嫩水果规整摆于圆形青瓷盘内,金丝红木的软塌,四周珠帘高卷,底下覆盖一层柔软的狐皮毛毯。
慕南桀此时正一手捏着离沅的下巴,一手利落地伸出食指抹着药膏给离沅面上留下的浅浅印痕上药。
之前脸上被筠夫人划伤之处,经过御医一段时间的调养和上药,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只有些遗留的浅显疤痕。
药膏香味清淡宜人,涂上去肤上只感觉凉凉的。
只是离着慕南桀过近,他炙热的气息均匀喷洒在离沅的脸侧,离沅耳根有些发烫,心里极其别扭。
马车随着路面的凹凸起伏颠簸着,一个晃荡,离沅走神没留意,身子失了重心直直扑向慕南桀。
慕南桀正凝神瞧着她脸上伤口,给她抹药,也是被狠狠颠簸了一下,身形稳了稳,却见一团粉色柔软直直扑入他的怀中。
女子身上特有的清净熏香,霎时扑入鼻间,慕南桀怔愣一瞬,嘴角上扬,顺势随着离沅扑来的劲倒在软塌之上。
此时,离沅的心到了嗓子眼。
她扑倒在慕南桀的身上,面颊贴着他的胸膛,离沅能听到慕南桀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面上羞红如桃蕊,一阵寂静后,离沅像碰了烫手锅炉一般,猛地起身。
谁知自己冰白的细腕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牢牢握住,这么一拽,离沅又一次失重倒在了慕南桀胸前。
女上男下的姿势。
离沅桃眸中含着愠怒,抬头看去,却见慕南桀那个狗男人正眯着细长眸子好笑地看着她。
顾及着慕南桀的身份,离沅不好发火。心里却是怒极,闷闷的死劲攥着慕南桀的衣袍。口里还偏得柔柔说着:“是妾唐突了。”
慕南桀见着离沅这模样,笑意更浓,眸中光亮蕴着宠溺之色。
正欲抬手握上那紧攥的粉拳,门口却传来了侍卫的高声通禀。
“进来!”慕南桀扶着离沅的身子,缓缓起身,原先的笑意一扫而空,面上只剩下扫兴的冰冷。
八匹马被两名车夫紧紧一拉,马儿甩着鼻子呼气,发出呼噜声响,豪华宫车缓慢停下。随着宫车前行的大部队士兵们,一见这情形也都明了统一的原地整理待命。
哈!
离沅轻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对从车门外进来的黑服侍卫投以感激的目光。
仔细瞧去,那俊秀的五官……离沅猛地反应过来,竟是阿元?
他也来了?她不是自己宫里的护门侍卫吗,怎么又给慕南桀办事去了?
上前几步,见到离沅也在里边,眼神微微一滞,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破坏了车内的氛围,诚然羞红了脸。却随即恭敬的拘身拱手:“拜见皇上,拜见潇美人。”
慕南桀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有事尽快禀报。
见状,阿元了然,俯身在慕南桀耳边低语,片刻后慕南桀不悦蹙眉,薄唇紧抿,下颌绷的更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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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起身,随着阿元下了宫车。
离沅暗暗庆幸慕南桀离去,却也对阿元突如其来的禀报有些懵。
看慕南桀如此着急上火的模样,只怕是出了什么要紧大事。
害,管他呢!
离沅她巴不得哪里来个神助攻,出个什么大事,把这征战耽误了才好,这样她也算捡了个便宜,任务不用她想法子完成就自动进行着。
如此想着,离沅眉目舒展开来,瞧着桌上放置的鲜嫩果枣,眼里泛起了光亮。
心情一好,肚子就饿了。
离沅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妲己的先前日日唠叨的话语,在新鲜水嫩的果枣的美食诱惑面前早就被跑去脑后,拿起一个就塞入口中。
真甜!
果枣的香脆可口,满足了离沅的味蕾需求,离沅惬意地眯起了桃花眸子,一脸心满意足。
紧接着又塞入了第二个,第三个……显然有清空这玉盘的征兆
这样的结果就是——妲己骂骂咧咧地又来了。
“呔!住嘴!”
妲己在离沅脑中突如其来一个猛汉式咆哮,离沅被吓得一个哆嗦,半个果枣没拿稳当,掉落在地上,轱辘几圈滚到一旁。
那可是盘中最后一颗果枣了!
就这么不完美的掉落在地没了……
离沅欲哭无泪。
宫车停在这原地已经快半个时辰了,眼瞧着日落西山,已到了黄昏之时。
离沅待在车里百般无聊,趴在桌前支着脑袋,眼神空洞,愣愣发着呆。
只见宫车帘幕被掀起,离沅回过神,心提到嗓子眼,只怕是慕南桀回来了。
可进来的高大身影,并非是慕南桀。
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他怕是受了不少的刑罚,衣衫被撕裂的褴褛破烂,能分明看见男人精壮的铜体,只是伤口甚多,体无完肤,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那人剑眉浓密,眼窝凹陷,鼻正唇薄,肤白胜雪,生得极其美,血的衬托之下,更显得妖媚无比。
这显然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你是?——”离沅有些被这浑身是伤的男人惊到,心中疑惑,偏头开口。
男人并未回答离沅的话,上前两步,一把箍住离沅的腰身。
离沅心下一惊,正欲开口呼救。
朱唇却被男人的厚掌给严严实实堵上,离沅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呜呜声音。
却没过多久,脑子变得越来越昏沉,视线也渐渐模糊。
这男人手中涂有迷药!
离沅身子一软,瘫了下去,最后的残存意识只能感觉到自己身子变轻,像是被男人扛在了肩头。
随后沉沉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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