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眼，他身上披着草衣，站起身子，抬头望天。
他对于夜幕到来的感应很准，黄昏已然过去，星夜准时的升起来了。天穹上的星星点点，仿佛一颗颗珠宝，镶嵌在空中，闪耀着璀璨迷人的光辉。
天穹好似一张大网，而永恒不动的星光就如珠宝般永恒的镶嵌在大网上方。张衡想起来，许多年前，正因为发现星星永恒不动的特征，他才向圣上建议，将其命名为恒星。
至高无上的陛下同意了他的命名，并且设立钦天监阴阳司，而他张衡为监正。
他承担了观察天象、纠正历法的职责。此后，划分七政五纬、三垣、十二次、四象二十八星宿等天象奇观。他精准预言了日蚀与月食的到来，精确划分了一年二十四节气。
百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王朝进入了空前的盛世，而陛下对他的新历法尤为满意。
只是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盛世欢愉之中的时候，作为新历法的颁布者，张衡却始终不动声色。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到深夜，都会在无垠的荒野上度过。这里人烟罕至，万里无云，可以清晰地观测到更多、更精确的天象，并且一般也不会有外人干扰。
这时，他听见身后悄然传来脚步声。
“监正大人，还在观测天象？”
张衡应声回头，他那双坚毅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
那是同样与他年轻的一位熟悉人，身着一袭平民才会穿的灰衣，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的身份卑劣低贱。与之相反，对方反而是身份最尊贵之人，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物。
张衡勉强挤出笑容，说道：“许兄真是太抬举我。”
“历代以来的万年历中，只有你修正颁布的历法最准确合适。”
许曜走在他身旁，披上御寒用的草衣，席地而坐，说道：“未来的史书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张衡的脸色却更加无奈，沉重长叹一声，仰起头，望着天穹星夜。
“那又如何？终究也只是顺天而行，却不能逆天改命。”他喃喃说道。
许曜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自己袖手一挥，撕开空间裂缝，从其中取出茶水、茶具。
茶具是青瓷制成的，色泽纯正，质地细腻，只是还有些小瑕疵，是平民用不上，皇室嫌弃不用的类型。而茶水的香与味也是很平常普通，算不上太难喝，却也不是什么珍品，可以说是贯彻了中庸之道。
“温的，喝些暖暖身子。”他说。
张衡道谢过后，接来了热茶。将茶杯捧在双手之中，他觉得身子的确暖和许多了。
“我听说，最近你惹恼了陛下。”
许曜沉寂了好一会，突然说道。
“……”
“我与陛下虽是一张床上的人，但你知道，我从不参与王朝间的权谋智斗，或者说是勾心斗角当中。”许曜说。
“许兄，我明白。”张衡点点头，“但是我能有今日这个位置，也得感谢您。”
“没什么。”许曜摇了摇头，“我只不过忽悠陛下设立了钦天监而已。至于监正这个位置，以及后续的所有天文成果，都是你自身的能力。”
两人沉寂了片刻，分别喝一口热茶，暖和身子。这会已然是夏末秋首，白天还好，夜间阴凉，喝些热茶也能让脑子清醒些，手脚不被冻得那么麻木。
张衡却像是喝了一口火药，索性不管不顾，脑子发热般地点头，“我确实惹恼了陛下。”
“你对她说了什么？”许曜问。
“我只是向陛下讨要一个公道。”张衡眉头紧皱，逐字逐句道，“想问问陛下，为何无缘无故要杀尸佼，我的旧友。”
他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有风险，毕竟许曜终究和陛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他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哪怕自己更正了新历法，使得百姓有了好收成，但那又如何？
陛下总是常说，天下人千千万万，缺了谁都是一样的。他能观测天象，修正新历法，未必不代表别人不能。
“无缘无故么。”许曜想了想，说，“陛下已经说过原因了。”
“什么？”
“不正是他那句话吗？”
“许兄，你与陛下关系匪浅，但即便如此，我也会说出来……”
张衡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逐字逐句道，“陛下这是大兴文字狱！”
对于他的回答，许曜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说，张衡从未公开对任何人表露过态度，但实际上，他跟陛下早已经猜到了张衡的心理想法。
文字狱。
胆敢说这三个字，势必也要斩首处刑。
许曜当然不会现在就代表着陛下，手持砍刀，然后天降正义什么的，就把张衡的脑袋砍下来。
虽然说陛下就是有这种想法的，但他还是极力劝阻了。
倒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只是觉得，张衡与尸佼这两个小世界的虚构人物，似乎格外有趣。
“不妨把那句话完完整整的念出来。”许曜说。
张衡沉寂了些许，意味深长，“天晖之内是命运，天晖之外则是虚妄。”
昔日旧友，尸佼，就是因这句话而被斩首处刑。
看似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无趣、妄想的十五个字，却是惹怒了当今盛世的皇帝陛下，令尸佼引来杀身之祸。
张衡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卸磨杀驴，被陛下赐死，那一天不远了。不，甚至明天就会死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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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面对许曜时，他才毫不掩饰，毫不顾忌，什么都说出来。
“陛下为天之子，却有人说天空虚妄，这触动了皇权的统治，可能在人们的心间埋下一颗种子。”许曜说。
“但是，尸子他绝没有谋反之心。”张衡有些应激，“这仍然是个文字狱！”
如果不是心中还有理智残存，他甚至会对许曜说，你这个只会陪女帝陛下睡觉的家伙，何必为陛下的恶行解释那么多…！
许曜平静说道，“或许这样会很牵强，但是对陛下来说，她不用想那么多，死人永远是最安全的。她只需把人杀了，就什么都不用顾虑了，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
“所以说，圣心难测，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还是明哲保身，保持安静。”
“哎。”
张衡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深深地叹息。
纵使对旧友之死有再多的不甘，但他也知道，圣心难测，权威难敌，就算不甘又有何用？倒不如掂量掂量自己的死期。
与尸佼不同，他的性格还算能屈能伸，没有对方那样的暴脾气。或许只需要像条狗一样放低姿态，就能无形之中让陛下网开一面。
但是……
张衡却是觉得，这心中总有什么芥蒂。
“下雨了。今天的星星天象应该看不出什么，还是早些回去吧。”许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时候天已经很冷，披着一件单薄的草衣也不能御寒。白昼夏末的余温，撞上了秋首夜晚的阴寒，于是空气中的露水飘向天际，再沉重地向大地砸了下去。
张衡抬起手，感受着雨水拍打掌心的触感，突然说道，“许兄，你知道雨水为何诞生于天际，最终却还是落向了大地？”
“水总是往低处流的吧。”
“不止是水，世间万物，都在往低处走。”
“人呢？”许曜说，“人却总是往高处走的。”
张衡随手在平原捡起一块鹅卵石，他眉头微皱，先是端详了几分，而后索性抛了出去。
石子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弧线，最终砸向了地面。
“所谓人往高处走，但就像这石子，看似上升，最终还是要落回地面的。”张衡说，“为什么？”
“兴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吧。”
“这个世界…”
“嗯。”
“这个世界是什么？”张衡问。
“谁知道呢。”
许曜漫不经心地说。
但实际上，他知道，张衡似乎将要发现引力的玄妙。
陛下，也就是祈殿玥，她所铸造的这个小世界有些特殊。虽也是灵力修行，但并非是终日沉浸在打打杀杀的氛围当中，有更多的人选择了安逸。
张衡显然是最杰出的人。
若他能发现万有引力，这个小世界的未来走向会更奇妙有趣。
所以，他回头必须得劝劝祈殿玥了，别跟张衡这么个npc过不去，别随手就杀了，留着很有用。
当然。
就算张衡发现了万有引力，其实也还是差得很远。
实际上，并不存在万有引力，这是一个误区。
就像时间，实际上时间不比世人所认为的恒星稳固。
时间在不同的恒星之间被蜿蜒、扭曲，在这片土地的顶峰与低谷亦有所不同。万物总是会向更缓慢的时间地点坠落，不论是人、石子、苹果，总是会不可避免的跌向质量更大且时间流逝更缓慢的空间当中。
而这就是真实的引力，即时间的不同。
当然，要是让张衡跟上现代人的程度，还是太久了，还需要许多年。
许曜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张兄，我就不在这里吹风了，先走。”
“……”
张衡望着许曜离去的背影，眼神幽幽，沉寂良久，才用许曜能勉强听清的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许曜走之后，张衡仍坐在这片荒野，静静地望着星空。
秋风自西向东，掠过了这片广阔的大地，经过了这足有三千年历史之悠久的永恒王朝的大地。秋季烟雨带来的薄雾渗进了天地万物，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大地，溅起一层层水花。天空有雨云飘过，可远方的星空却是异样地清晰，像是水彩画笔刻画勾勒出来的虚假的景象一样。
张衡抬起头，看见天边最远处的一颗奇特的星星。
“暗星。”他自言自语，称呼那颗星点。
当年，他与尸佼同样在这片天穹之下守候，观测天象，修正历法。
他们看见暗星所在的天边一角蔓延着裂纹，天空如同破碎的铜镜。一块反射万物的纯洁无瑕的碎片掉落大地，而天边那一角则露出了狰狞的漆黑。天穹的后面是无垠的漆黑，漆黑的后方是扭曲的星象，而彼时的张衡与尸佼则因机缘巧合窥见了那一幕，看见天空如镜子坍塌的诡异的画面。
那时他们曾立下誓言，要弄清楚天的后面到底是什么，甚至可以明白王朝陛下长生不老的原因。因为天是神明的居所，而神明无所不能。透过天空的裂缝，也许什么都能明白。
现在，张衡知道，那不是自己能触及的秘密。而尸佼必是在那次领悟了什么，才会被陛下处死。
……
……
古人说，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那时的他们就明白时间并不是绝对的。就像引力的本质是时间流逝的不同，山顶与山谷的时间有所差别，而两个世界、两座空间的时间更是达到了一种天差地别般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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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祈殿玥创造的小世界已过去了三千年的时候，现实世界中，却还是仅过了几个月的寒冬。这一天是冬至节气，自西北向东南的寒潮席卷，漫过了广阔的大地，掠过一座座屹立大地的高楼大厦与丰草长林，在抵达东南沿海岸的县城的时候，卷上高墙，吹入了各户人家的窗台中。
祈殿玥觉得有些冷，悄然间合上了窗。她系着粉色的围裙，将一头雪白的秀发扎成马尾，身姿高挑纤细，形态优美，像是自天上而来的天使。如果不是她此刻正在干着一件蠢事的话，绝对不会打破这份气质。
许曜回来以后，在客厅不见她的踪影，走到厨房的时候，才看见她踩着冬季棉拖鞋、系着粉色围裙的家庭主妇的模样，他一下慌了神。
厨房的灶台是由大理石板筑成的，一侧堆放洗好的碗筷厨具，另一侧则是她准备的食材，一些鸡蛋和可乐罐。
而中间则横着一块黑色的双眼煤气灶，其中一侧灶眼上，放着一口锅。
是电饭煲的内胆锅。
祈殿玥一手撑着内胆锅，另一手则握着可乐罐，往锅内倒入。
“干嘛呢，玥玥。”
许曜一回来，就觉得情况有些糟糕，至少在他的常理认知中来看，电饭煲的内胆锅是不应该上煤气灶烧的，否则妈见打。
祈殿玥一手捧着刚开盖的可乐罐，缓缓侧首，微微一笑，冲他眨眼wink。
“做可乐鸡蛋。”她说。
许曜走到她身边，仔细往内胆锅里一瞧，里面放着八块没剥壳的生鸡蛋。锅底还有些许冒着气泡的黑褐色液体，那些是才倒进去没多久的可乐。
他一下子搞清楚祈殿玥的脑回路了，这个愚蠢的傻白毛将电饭煲内胆锅架在灶台上，往里头丢了八块生鸡蛋，倒上可乐，就准备随便找个锅盖焖煮了。
这种事要是放在十几年前的自己身上，准会让父母教训，爹妈混合双打。但要是放在现在的祈殿玥身上，他们二老只会相视一笑，满心溺爱地夸赞儿媳妇很棒，已经不错了，接下来就交给他们吧。
许曜很头疼，又无奈又好笑，说道：“还是我来吧。”
“嗷……”祈殿玥抿了抿嘴，说，“是我想吃的，不会麻烦你吗？”
“怎么会呢。”
许曜说着，心里想，要是自己再晚些回来，让傻白毛把电饭煲内胆锅给烧了，那才叫真正的麻烦。
他将鸡蛋取出来，然后在煤气灶架上黑色的不沾锅，像保姆教学一个白痴小孩般劝说道：“以后煮什么都要用不沾锅。这个是电饭煲内胆锅，不能直接架在火上烧。”
“喔…”她退到一旁，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红的修长雪颈，有些心虚，“我看这个小一点，所以才拿来用。”
“鸡蛋首先要把它煮熟。”许曜一边弄，一边说，“先冷水下锅，差不多煮十分钟，煮好以后捞出来过一遍凉水，然后把蛋壳剥掉……帮忙剥一下。”
“嗯嗯。”
祈殿玥就算再怎么手残，也不至于不会剥鸡蛋的程度，她单纯只是对现代厨具一头雾水而已。
蛋壳都剥好了以后，许曜继续边说边做，“再然后把鸡蛋表面的水擦一擦，再用水果刀在表面上划开几条竖线。然后烧锅，锅里倒些油，等油热了以后再倒鸡蛋进去，把鸡蛋的每一面都煎到金黄，差不多了就把油倒出来，然后加入配料葱姜和一点辣椒。之后倒入一罐可乐，盖上锅盖，小火煮个十五分钟……”
“……嗷？”
祈殿玥边看边做，从刚才到现在，她就只剩下嗯嗯哼哼、嗷嗷呜呜的点头的语言和动作了，因为实在说不出别个什么来。
一会过后，两人回到厨房，打开锅盖，这时候可乐液体已经蒸发，只剩下八块被煮得深褐色的鸡蛋。
“黑黑的，是不是焦了？”祈殿玥问。
“不，深褐色，是可乐啊。”许曜说，“最后加些盐调味就行。”
这一小锅可乐煮鸡蛋端上了餐桌，摆在祈殿玥的面前。她左右手分别拿着一个筷子，筷子敲打着面前的瓷碗，嘴边哼着小曲儿。
许曜想教训她不要拿筷子敲完，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唔唔。”
祈殿玥将一只可乐鸡蛋串起，放在嘴边，轻咬一口，霎时黑褐色的酱汁喷洒而出，弄脏了她的俏脸，“烫！”
许曜抽出两张卫生纸，准备给她擦擦脸上的酱汁，就看见她跑去冰箱里取了一罐可乐出来，直接一口闷。
“嗝。”她拍着胸脯，小嘴挤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你饿死鬼投胎，能优雅得体一点吗。”许曜帮她擦了擦脸上的酱汁，说。
“那又怎样啦，反正又没有别人。”
“以为你是高冷女神，没想到是个逗比。”
“嘿嘿…嗝。”
她又打了个嗝，大大咧咧。实际上她并非都是如此，只是在喝可乐的时候，才表现得这般不得体。
许曜一度怀疑可乐罐里是不是掺杂了酒精，才让她迷糊醉得这个模样，在尝试过两个品牌和无糖有糖可乐以后，他终于确定可乐里的确是不掺杂酒精的，只能说祈殿玥喝可乐的样子太过蠢萌可爱。
“你真贤惠。”祈殿玥突然说道。
许曜捏了捏她的耳垂，说道：“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吧。”
“都一样的。”
祈殿玥说着，忽地想到了什么，取出来手机看了看，俏脸泛红，“对、对了。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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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突然道歉？”
“我刚在手机上看到的。”
她将手机翻过来，屏幕对着许曜，她说道：“白天我在手机上看到的，他们说……‘你真贤惠’是对一个女孩最大的侮辱，我不应该说。啊——不对，我没有说你是女……”
她越描越黑，到最后话也说不完整，脑袋像卡壳似得陷入了循环的bug。于是干脆脸一红，头一低，不说话。
“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许曜见怪不怪。
“他们自己推送过来的。”
“也是，那确实没办法。”他说，“之前买手机的时候说过，互联网里的东西什么都有，要明辨是非。”
“啊…说到买手机，这个……我，钱还差了些，马上就可以凑好了。”
祈殿玥双手捧着带粉红色硅胶壳的手机，这是不久前许曜买给她的，原因是她需要跟父母跟别人电话联系。现代网络什么都讲究一个短信验证码，所以她必须要有手机和电话号码的，许曜绝对不想跟她共用同一个搜索记录。
闲暇之余，她倒是常去玩电脑，倒也没有干什么，无非也是看剧和读电子书罢了。屏幕更大，她更喜欢一些，同时也渐渐习惯了在键盘上敲文字。
那个时候她倒是给自己下定决心，同时也和许曜说过，靠着写文字赚来的钱，会把手机还上。她最终还是没有在实体出版社写，而是随意找了个网站写网文。
不过事实上直到今日为之，她的收入还是负三十元。这负的三十元，还是掏钱去打印十几页合同，以及寄出去的快递的钱，直到今天也没回本。
许曜当然知道她的实际情况，劝说道，“你之前不是给了爸妈一堆黄金么？那就够了，够买几千上万台这样的手机了。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欠你的。”
“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那些黄金都不能算在内。”她坚定地说。
“算。”
“不算。”
“算。”
“我说不算就是不算。”她的态度斩钉截铁。
两人像小孩过家家似得重复拌嘴了几句，就不再说了。
许曜问道，“那现在你写的有多少人看？”
“……”祈殿玥微微侧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好久才说，“不说行不行，有些丢脸。”
“也行吧。”许曜想换个话题算了。
“好吧，我看见评论区里一共才四五个人。”她说，“之前他们还会来催更，那时候我就很亢奋，就会想着多写一点。不过后来只剩下两个人催更了，我也觉得自己写的越来越难看，就不再有兴趣……直到今天，可能催更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许曜点点头，“保持加油。”
实际上他没说的是，那两个催更的人当中，一个是他的小号。
另一个也是他的小号。
“唉，不说啦。”
祈殿玥摆了摆手，无奈说道，“我去洗碗。”
两个人都已经吃完了可乐鸡蛋，到了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虽然下不了厨，但洗碗筷的话是没问题的。当然，这也是建立在最初几次没洗干净和洗洁精用得太多的前提条件下。
“我来吧。”许曜正要站起身。
“坐下。”
祈殿玥往回冷冷瞥了一眼，语气颇有些命令般的口吻。
见状，许曜只得坐下来，不再说什么，而祈殿玥也说道：“怎能一直麻烦你……这样倒显得像是你在伺候我，你也该学会偷懒一下，交给我就好。放心，我是可靠的。”
说着，她举起右手，紧握成全，展示着她那纤细柔美却找不出任何一点肌肉的秀肌肉的手势动作。
但就是因为这个过程，碗上并行的两双筷子掉了出去，掉落在地面。
“……”
祈殿玥刚说完自己是可靠的，就把筷子弄地上去，她有些尴尬，强颜欢笑地弯腰俯身，捡起筷子来，而后默默地跑到厨房去了。
许曜担心她会被绊倒，然后连带着碗筷都飞出去，摔一地碎片，不过好在现实没那么夸张，一切都是脑海中的艺术加工罢了。
洗碗的时候，祈殿玥聊到：“对了，你刚刚去过小世界了吗？”
“对。”许曜点点头。
“感觉怎样，我布置得漂亮么？”她的语气中带些自豪。
“当然，很漂亮，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怎么做到的。”
“那是以现实作为基础所筑造出来的，同时王朝的历史和各个人物，一定程度上都参考了你给我的那些真实历史资料。”她说，“王朝和各个人物的形象，应该是准确无误。”
“要是能改改你那个暴君性子就更好。”许曜揉了揉脑袋，说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你暴君、搞文字狱，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人刺杀。”
“你不会同情他们吧？”祈殿玥漫不经心地说。她对刺杀之事并不在乎，这很简单，她根本没必要害怕虫子。
“只是对一部分人感到可惜。”
“他们都是……npc，哦，对，是这么说的。”祈殿玥顿了顿，说道：“不过是一行行数字罢了，在里面偶尔玩一玩是可以的，但不要入戏太深。”
她曾做过类比，小世界就像是一个沉浸的游戏宇宙。若是对游戏中的虚构人物，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感情或者想法，那就太过愚昧。
“之前你杀过一个叫尸佼的人？”许曜问。
“嗯……？”
祈殿玥停下刷碗的动作，抬起头仔细想了好久，才说道，“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当时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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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原本是挺有意思的，怎就杀他了呢。”
“这很危险。”祈殿玥说，“他看到了天空以外的地方。”
“什么意思？”
“他每夜都会看着星空，看得很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存在的可能性。到了那一步，就不得不杀。”
“你的意思是……”许曜迟疑些许，说道：“这个npc，知道他身处的地方是别人创造的小世界？”
“是的。”
祈殿玥轻轻点头，说，“当小世界中的人们意识到这一点后，那么，距离他们叛逆的时间不远了。”
“所以你才杀了那位叫尸佼的人。”
“嗯。”她沉寂片刻，补充道，“倘若他还活着，那么他们的思想会扩散至每一个人。最终所有的npc，都会诞生灵智。”
“这个过程大概有多久。”
“不确定。”她说，“时间是不同的，也许对我们来说仅是弹指一瞬，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无数个春秋岁月。”
“那太危险了。”许曜摇了摇头，“咱们这是在玩火。”
“可是火会被浇灭。”
“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许曜说。
“但是我说，不可以。”
祈殿玥背对着他，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将碗中的清水倒干净，连同筷子一排一排地在橱柜上放好，这才转过身来，冲着许曜微微一笑。
许曜点点头，“你是创世神，你说得算。”
“是啊。”
祈殿玥长叹一声，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手，拉开凳子，随意坐下来。她翘着腿，足尖挑着冬季棉拖鞋，同时双眸望向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近觉得天气冷吗？”她突然问。
“还行…就是爸妈那边身体弱，你知道的，他们感冒了嘛，可能晚上会怕冷，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
“喔，就是问问。”她说，“可能过几天，天气就会温暖一些吧。”
“你看过天气预报了啊？”许曜有些吃惊。
“嗯。”祈殿玥微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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