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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所谓考课,多为背书释义和作文,由岑司业亲自督查。短短半炷香内,已经有四名学生挨了板子,岑司业原本就黑的脸庞更是黑如锅底,吹胡子瞪眼道:“假期之内,你们竟怠慢至此!读的圣贤书又还给老夫了!”

    顿了顿,他将视线投向苻离:“苻离,你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庆幸被点的不是自己。苻离倒不见慌乱,淡定行至岑司业面前,在团蒲上跪坐,垂首恭听。岑司业让他背《大学》古本,他连眼也未抬,淡色的嘴唇张合,低而清朗的声音清晰传来,如灵泉漱玉,一路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背到“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洋洋洒洒千余字文,一字未错。

    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姜颜托腮伏在案几上,眨眨眼望着端坐如松的苻离。虽然极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倨傲无礼的家伙的确才学匪浅。

    岑司业连连颔首,神色稍霁,用朱笔在名册后面为苻离记上一笔——按规矩,一月内记满两个‘正’字则视为优秀,酌情嘉奖。

    岑司业抖了抖花白的胡须,锐利的目光扫视下面战兢兢低着头的学生,沉声问:“谁上来与苻离竞赛释义?赢者记朱批一次。”

    四周悄然,无人敢应,连魏惊鸿都直摆手,假装看窗外风景。

    可偏有人敢逆流而上。一只白嫩嫩的细手高高举起,清脆且笑意的声音响起:“我来。”

    众人讶然望去,只见姜颜一脸跃跃欲试,丝毫没有女子的内敛与娇羞,笑盈盈问道:“可以么,司业?”

    岑司业虽私下里不待见这群女娃娃,但在课堂上倒也公正,点头应允。

    苻离皱着眉,冷眼望着姜颜行至自己对面的团蒲跪坐,不知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总归是,不自量力。

    岑司业简单地宣读了一番对问的规矩:双方以四书五经为例,轮流提问对方章句释义,先答不出来的那一方算输。

    姜颜先行提问:“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苻离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此句出自《大学》第八页第七行,意为兄弟和睦方可教化国人,为君者手足相残,非仁政。”

    未料苻离竟然能将所属书页序号及行数都精准无比的背出来,姜颜有些惊异于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一看到苻离目中无人的模样,姜颜更激起了斗志,誓要赢他一次,杀杀他的威风。

    正想着,苻离反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姜颜弯眸一笑,不假思索道:“此句出自《中庸》第一章第一行,性乃人之本性;顺其本性而为则为道,以大道修身是为教。如孔圣人‘因材施教’,让人们顺其天赋本性做事,便是大道修身、教化育人。”

    这下,换苻离讶然。

    两人棋逢对手,针锋相对,霎时间春风卷帘而过,依旧吹不散两人间若有若无的□□味。

    毕竟这一年多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与苻大公子旗鼓相当,还是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下座众生皆是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姜颜继续问:“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苻离答:“此句出于《周易·系辞下》第五章六页三行……”

    两人你来我往,硬生生熬了二十几个回合,再这么答下去怕是连午饭都要错过了,岑司业只得出言打断道:“好了,今日便到这。”

    姜颜口干舌燥,暗自松了口气。苻离却是一丝疲态也无,反而越发精神,盯着姜颜冷冷道:“司业,还未分出胜负。”

    岑司业思忖片刻,方道:“罢了罢了,算你俩平手,都记功一笔,归位罢。”

    苻离道了声‘是’,起身拜别司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一旁,魏惊鸿在案几下悄悄给他鼓掌,朝他和姜颜挤眉弄眼,颇有揶揄之意。

    苻离没理他,只是继续盯着姜颜看,像是野兽盯着猎物。

    两人间这股若有若无的敌意一直持续到散学午休。苻离拜别了岑司业和博士,与魏惊鸿先行一步离开,姜颜还在书案上整理书籍笔墨,时不时同前方的阮玉聊着什么。

    苻离本出了门,又忍不住停住脚步,隔着半卷的竹帘朝屋内望了一眼。桃花横斜,竹帘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姜颜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拉着阮玉的手笑得东倒西歪,乌黑的秀发垂下腰际,宛如蜿蜒的墨色流淌……

    魏惊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攀住苻离的肩道:“一个适婚年纪的少女不远万里,携带婚约信物来到京城,整日想尽办法在早有婚约的少年身边晃荡来晃荡去,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苻离思绪被打断,将魏惊鸿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提开,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我觉着她喜欢你。”魏惊鸿说。

    这句话简直是世间最强的兵刃,硬生生击碎了苻离所有的镇定与修养。他猛然扭头望向魏惊鸿,眼底写满了惊愕。

    魏惊鸿以为他不信,装模作样道:“你想啊,她若是对你无意,退了玉佩解约便是,何必缠着你不放?昨日她出言轻佻,今日又与你对答,无时无刻不在你面前晃荡,那是在想尽办法吸引你的目光啊!”说罢,魏惊鸿自顾自点头,笃定道,“由此可见,她不仅喜欢你,而且喜欢得不得了,用尽手段也要得到你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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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惊鸿满嘴胡言,憋着笑偷瞄苻离的反应。谁知这只高冷的孔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正色,问魏惊鸿道:“你也这么认为?”

    “……”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这下轮到魏惊鸿怔住了:哈?为什么要说‘也’?

    苻离抬起下巴道:“不管她如何计算,我都不会娶她的。”显然已经信以为真,笃定姜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与他成亲……

    魏惊鸿半晌无言。

    然而现在再解释什么已经来不及了,魏惊鸿怕被打。

    另一边,姜颜破天荒没有拉着阮玉四处胡闹,而是安安静静坐监一整日,一边读书一边做批注。

    许是精神太过紧张,到了夜里,她竟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全是白天问答时苻离那张目空一切的脸。

    黑暗中,阮玉被她翻身的动作吵醒了,悄悄掀开纱帘,从隔壁铺位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极小声地问道:“阿颜,你睡不着吗?”

    “是呀。”

    “有心事吗?”

    “被气的。”姜颜侧身与阮玉面对面,用气音道,“谁都可以比我好,唯独苻离不可以,输给他,我不服。”

    “你没输呀。”阮玉的声音软糯糯的,笑着说,“阿颜已经很棒了!今日你同他对答那么久,一点下风也没落,令我好生羡慕呢。”又叹道,“何时我能像你一样聪慧就好了。”

    “不,我知道我输了。若岑司业没有叫停,苻离再多问一个问题,我便要答不上来了。”姜颜翻身仰面躺着,双手搁在胸前,望着窗棂外洒进的月光发呆。越想越不甘心,半晌,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道,“睡不着,我要去看书。”

    “哎,阿颜!”阮玉四下张望一番,小声提醒道,“已经吹灯了,你去哪里看?”

    “广业堂后边的花苑里有琉璃灯,通宵不灭,我去那里看,一会儿就回来,嬷嬷们不会发现的。”说话间,姜颜已悄无声息地穿好了衣裳,又叮嘱阮玉道,“若万一有人问,你便说我腹痛不已,解手去了。”

    阮玉拗不过她,揉着眼睛点头:“好罢,你快些回来。”

    姜颜撩开珠帘出了寝房,绕过隔壁耳房内鼾声震天的嬷嬷们,从书柜上抽了本《四书章句集注》,蹑手蹑脚地出门东拐,借着夜色的掩护朝僻静无人的广业堂花苑走去。

    今夜月明星稀,虫鸣阵阵,威风带着些许凉意,姜颜握着书卷,朝花苑旁驱蚊的琉璃灯走去。

    然而走到月洞门边时,她才听到园子里有动静,显然有人捷足先登。

    姜颜心道倒霉,难道只能打道回府吗?

    正转身欲走,又闻花苑中的动静不对。有细微的脚步声,还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唰唰声,似乎有人在……练武?

    好奇心驱使,姜颜从月洞门旁伸出半颗脑袋窥探。只见小石铺就的空旷小院子里,一个白衣少年正于月下舞剑,腾挪翻转,翩若惊鸿;挂撩劈刺,矫若游龙。忽的一个抹剑回身,少年挺拔的身姿如松如竹,衣袂翻飞间,精致的侧颜在月光下朦胧可见……

    姜颜诧异了,倒吸一口气:这不是苻离吗?

    私藏兵刃入国子监可是大忌,他怎么……

    正想着,一声警觉的低喝打破沉寂:“谁?!”

    姜颜抬眼,只看见凌寒的剑光朝自己飞来,那薄如秋水的剑刃上,倒映出她惊愕万分的容颜。

    然而,那剑尖在离她眉心半尺的地方堪堪停住。苻离稳稳执剑,胸膛起伏,冷声道:“怎么是你?”

    “……”那柄剑还明晃晃地搁在自己面前,姜颜心有余悸,险些以为自己真会命丧于此,不由怒道,“抱歉败了苻大公子雅兴,要杀我灭口吗?”

    “你!”苻离额上薄汗未消,回剑入鞘生硬道,“谁叫你突然出现。”

    “你吓到我了。”这人的态度实在可气,姜颜抱臂威胁他,“我要向岑司业告发你。”

    苻离不为所动,上下扫视一眼姜颜穿戴齐整的衣裳道:“告发我,你也逃不了。”

    “我不介意。能与苻大公子一起受罚是我的荣幸,求之不得。”姜颜扭头,作势要喊,“来人呀……唔!”

    话还未喊出,苻离已捂住她的嘴将她压在墙上,狠声道:“你敢叫试试。”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满天星子落入姜颜的眼中,那惊愕的、难堪的、闪动着水光的眼波竟是比星辰还要耀眼。她恼羞成怒,双眉紧蹙,胸脯因距离太近而蹭着苻离一丝不苟的衣襟,柔软的唇瓣在他掌心颤抖……

    苻离这才发现,两人的这个姿势,似乎太亲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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