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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反贼不外乎三种, 一是皇族内部, 以血统逆皇权。二是朝中奸臣, 以权势逆皇权。
还有这第三种, 在乱世时最寻常, 便是各地平民以民愤起家举起义大旗谋反。
许青珂揣度的是第三种, 发生的也确实是第三种。
蜀国内部腐朽太久, 挤压下来的漏洞太多,大部分被许青珂跟谢临云等人用各种法子填补或者修缮了,但任由一部分漏网之鱼, 这些人并非有意隐藏,而是被人提前笼络了——自是渊的手笔。
给予金钱跟引导,这些有意反蜀朝的人在这几年内隐藏地下蓬勃发展, 如今已有相当可观的规模, 乘着外敌入侵,这些人立马揭竿起义, 名义便是朝廷跟君王昏庸, 苛捐杂税导致蜀国百姓痛苦不堪。
其实明理的老百姓还好, 都看得出这几年的新朝是十分不错的, 自己的生活也在往好的地方改善, 但人心善变, 也更贪图美好,总有人被光辉的说辞给打动,觉得自己以救蜀的正义举旗起义, 将来新王朝成立, 自可封王拜相....
这是野心家跟贪婪之徒的盛宴,起义大军从五州并举起义,一路杀向邯炀。
也正好是邯炀的援军出关的第三天。
许念胥等人自然得到消息,也面临两难——是守邯炀拥护朝廷中枢,还是守北地,护住蜀国脉门?
朝廷内部也是分裂成两派,各抒己见,作为唯一可抗将帅的郑青城而言,他都要被这些文官大儒给吵炸了脑袋,可他也只能听于王命,若是君王都摇摆,一时也没了章法,只能按照既定计划朝北地去。
谢临云等到了许青珂的命令——其实也就是起义后的第三天,这命令就到了邯炀。
“其一,杀谋反冒头者,酷刑之!后安排儒家宣扬思想,安抚民心,定位那些反贼,克制他人贪念...其二,倡议各地百姓收拢桑麻布料,勤恳劳作,以备朝廷交易物资,提供前线军队所用。其三.....”
一则则命令下来,几乎覆盖方方面面,也是在预防蜀国在战时可能引发的变故,笼统来说,便是安稳民心,让百姓知道朝廷不会肆意征税损伤百姓利益,也让百姓自己有事可做,有利于国。
国战并非皇族、朝廷跟军队三方的事情,而是涉及每个人,调动百姓的战争思想,煽动爱国情怀,让每个人都适时参与,反比一味护着他们要有利于国。
一场国家战役,也是一种蜕变。
谢临云知道这一则则命令政策是一个递进的过程,一个让蜀国要么翻覆成亡要么蜕变成蝶的过程。
众人有主心骨,皆是动员起来,周厥在儒家威望极高,且擅论道,自去笼络了儒道大家.....
但在此之前,“郑青城已在哪里?若是回归邯炀阻击那些反贼,北地该如何?”
“大人说郑将军那边已去了她的密函,此时应该转道去攻了那些反贼,而邯炀跟北地切割开来,我们这边守好都城安抚好各州府便可,内里充实,门户便不败。”
的确,蜀国内部充实平稳,力量能够稳定填充,就是前线最大的希望,因有韧性!这就是防守方最大的仪仗,而进攻方前途跋涉,物资力量供需是最大的弱点。
周厥沉吟片刻,没说什么,走了。
邯炀那边是稳住了,但北地这边压力很大,如许青珂说的,战争本就要死人,何况是帝国征伐之战,没有援军,北地等于困兽之斗!
坚持了三天,死伤的军人累积如小山,饶是见惯了沙场血腥的秦笙都不忍再看,但....许青珂一直都很冷静。
哪怕师宁远等人已经失去消息足足三天!
秦笙等人也不提,只力所能及处理好手头的事情,能守多久守多久。
第四天,彧掠调令前来的阿戈拉虎师鹰师终于来了,他们的到来适度瓦解了北地的压力,让疲乏的军民们得以喘息。
秦兮知道好歹,因为黑甲军这边损失也不小。
他们事先哪怕已经料想到有许青珂的北地会十分难啃,却没想到会这么坚韧。
“本以为七八日内才能拿下,没想到都第十日了,连破门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许青珂,一个蜀国数一数二的将帅景霄,内外打理得滴水不漏,北地城池本就易守难攻,何况当年被许致远加固了城池,拓宽了战线,如今更不好打了。”
“那许青珂整改过的户部如今也十分了得,我们本国恐怕都还比不上人家。”
这是下面的将军感慨的,也是安慰秦兮,可秦兮本就知道自己拿不下北地。
她不过是先锋。
沉吟了下,她问起师宁远等人的动向。
“还没有消息?”
“未曾,这些人绕了阴山逃走,我们这边也没法急追,恐怕他们是想通过阴山隘口回北地城。”
秦兮皱眉,“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传令过去,让负责转运物资的人小心些。”
“诺!”
北地战争又半日停歇,很快来自蜀内部起义的消息也传达到了秦兮手中。
郑青城的人跟反军交手了。
“一群乌合之众扛不住多久,不过时间也足够了。”
再打下去,他们这边损失也不小,左右争取的都是时间。
秦兮折了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
“明日全军皆动,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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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半天带一夜光景,次日凌晨又见乌泱泱的黑甲军,这一张一弛反而带来更大的疲惫跟恐惧感,让许多人都感到了绝望。
景霄呵出一口带着血味的冷气,起身上马。
而许青珂在城墙上看着大军提拔出城,这一战.....或许是今日?
“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里刀剑无眼,请你快快回去。”
守卫城墙上的将领匆匆赶来,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去——昨日一战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大概是打完后太疲惫,回来就睡了。
许青珂定定看着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的青年。
后者有些脸红,也有些不自然。
“大人,属下形容不洁,让您见笑了....”他下意识用袖子去擦脸上的血,但眼前多了一方丝帕,这个人,这个仿佛神祇般的人亲自帮他擦了脸。
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将愣是落泪了,又觉得丢人,擦了擦眼角,低着头。
“可想亲人?”
他抬头,说自己亲人早已在北地这些年屡屡不绝的战役中去世了,他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混迹军营,后来因为表现不错被提升了小将.....
青涩的脸上有骄傲,却不敢把自己腹部跟胸膛的好几道致命伤给眼前人看。
“我跟你一样,父母也都早早去了,如今的念想也只剩下了北地。”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都会豁出性命来守卫北地....”
“不怕死么?”许青珂无论在哪里都不喜煽情,可这样的清冷,却越发让人伤情。
因很多北地的老人才知晓这个女子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从她的父母手中接过的担子。
他一怔,语调慢下来,说:“北地的人,不管是哪个人,睡前都做好了随时醒来战死的准备。”
他握紧了腰上的长剑。“这是每个北地的人百年来从未更改的宿命。”
“我们都不愿为奴,更不愿身后千千万万另外的蜀国国人为奴。”
百年宿命,血染之城。
只因不愿为奴。
许青珂目光往外延伸,看到景霄领导的大军已经往千米之外。
而后,第二波....包括这个小将都将前赴后继上去挥洒鲜血。
她摸了下手腕上的佛珠,闭上眼,说:“那就战吧。”
咚咚咚!战鼓起!景霄拔出剑来,剑锋直指着前方.....
而秦兮也拔出剑来,抬头看,看到远方那城墙上有一抹白。
血中苍茫。
“许青珂,今天才是真正开战的第一日。”
往后一日两日还是多少日,你我两边都将尸横遍野。
轰!杀戮起时。
阴山之内外根本没有任何军队踪影,但远在三十里开外的道边山口,却有了人埋伏。
师宁远闪落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到远方山涧上方有一条长龙。
他看到了,其余人也自然看到了。
“来了!”
“小心为上....”
这列长龙是渊的物资转运队,黑甲军精锐,所需的物资自然也是上乘并且数量庞大的,师宁远要阻断物资,可人家也防着,所以才有白木林一战。
但现在,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
指尖摩挲,师宁远若有所思,但依旧出去了。
突袭!一番厮杀中,隐士高人挑开一个粮袋,忽然脸色一变。
“他娘的!是土!咱们中计了!”
于此时,这山道峡口之外有庞大马蹄声.....
有埋伏!
师宁远深吸口气,朝旁边的隐士高人看了一眼,后者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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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觉得脑袋有些晕,但不敢显露人前,只在旁侧休息喝了点水,赵娘子平常服侍她,太过了解,见她这样就担忧得很。
“公子,我看您这几日....”
“有点累了吧。”
许青珂不欲多说,因现在这个关头,任何人的个人情况都不该成为他人累赘。
“可是....”
“秦川还没来,看来是去截杀宁远去了。”
许青珂一提,旁人也才接话,秦笙:“我猜这肯定是他自己的主意。”
许青珂苦笑:“我与他本就不相干彼此的谋略,他要以他的方式参与战争,我亦有我的,但最后都将殊途同归。”
谋略各自独立,这是他们的默契。
但秦川宁晚到也要伏击他,恐怕.....秦笙终究还是有些不安,又钦佩许青珂还能泰然自若。
换做彧掠的话....她看向远方混乱厮杀的局面,他在哪里,她根本无从得见,甚至不太敢看。
“他跟他的人一向擅藏身,在深山中只要躲开一些,秦川就不敢追。”
“因秦川也怕自己中计。”
中什么计?
黑甲军是渊的主力,也是秦川统帅,他要杀师宁远,若是一击不成,却决不能在深山里被他勾着走,以此牵扯整个军队。
他们晚到战场一会,晋国的援军万一早到了呢?
“五日前晋援军的假消息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如今秦川也不会冒险拖延时间,一击不成就会继续往北地来。”
许青珂停顿了下,喟叹:“也该来了。”
她这话才说完,
蔓延不绝的庞大黑龙军队就威武凶戾得在平原之上疾奔而来。
景霄察觉到了,忽想起许青珂提及的绷!
战局之绷已经要到了吗?
越绷也意味着局面越凶险,她掌控尺度,如同这世上最纵横的法家,但他隐隐觉得帝国征伐这样浩瀚宏伟的大业,不管她的手段如何厉害,总要付出些什么。
或许这几日就能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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