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往旁边挪开了一个位置。
这一眼颇为冷淡。
但不知为何, 哪怕她这眼神颇为冷淡, 在微光明朗照耀下, 也越显得她眸光明澈似溪涧泉水, 愈冷愈夺目。
也愈有风情。
风情?秦川差点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但是她祭拜的时候, 手腕举起朝天祭,袖子滑落下来。
纤纤皓腕雪白.....不对,左手手腕上却有一圈浅淡的淤青。
秦川愣了下, 陡然想起自己昨晚怒时攥着她手腕,用力不小。
一时心里复杂,想着皇宫库存里有什么药是止血化瘀益体的。
上香后, 许青珂插上香的时候, 观察到大藏寺那些僧人似乎很看重这些香,许青珂目光一扫, 三足金乌大鼎炉上插满了香, 每个人三根, 但外宾用的是暗红色的。
许青珂看了一会, 确定没有什么玄妙才转身。
北琛眼尖, 看她走了就立马凑过去, 对于渊国如何选下一个渊来跳舞,他是半点兴趣也没了,哪怕颜美人倾国倾城。
也不及许哥好啊!
北琛热情无比得凑到许青珂边上, 许青珂对这人倒挺有耐心的, 也跟他聊着,身后跟着的秦夜心中冷嗤:也没见她对谁温柔耐心过,这晋的纨绔世子就这么入了她的眼?还是爱屋及乌。
“师宁远...”秦夜眼里深沉的时候,许青珂跟北琛已经走到了一个角落里,也没坐下去,因为其他人都站着,关注惠仁等大藏寺高僧的情况。
无人的时候,北琛才跟许青珂道谢,他言辞情感恳切真诚,许青珂接受谢意也无妨,可这厮谢完后就笑眯眯得凑上来问:“许哥,许哥,我哥人是不是很好啊~”
可以说不好?
许青珂淡然自若回他,“好不好,你们自家人自然知晓。”
北琛忖度了下,觉得自己较真的话反而看不透这位相爷,若是凭感觉出发,他觉得自己被爱屋及乌了。
所以他就大着胆子脱口而出,“可他跟我爹娘明说了要入赘,我娘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然后他就看到素来不动如山淡然如风的许相爷吃了一惊,表情都有些狼狈了。
哈,有戏。
北琛喜滋滋得想要再八卦几分,许青珂却已经平静了,只问他:“一个嫁出去,一个总得娶进来,可需要我给你的父亲介绍几位儿媳妇?”
这下轮到北琛狼狈了,忙摇头:“不不不,不用,多谢许哥。”
两人说话的当口,忽听见惠仁那边起了梵音叠唱,许青珂总觉得这大藏寺的路数不对,原齐的安静也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感觉,所以她转头看去,正看见惠仁带着人在唱佛音,而且手里头也有一法器转经轮,转经轮的铃铛转动,随风发出呜呜玲玲的声音。
许青珂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好像在吸引什么似的,而那惠仁大师等人就站在三足金乌鼎炉后面,打量的敬香飘出白烟,袅袅素裹,有些朦胧,有些神秘。
但许青珂总觉得不太对劲,她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自己被盯上了。
这种感觉在这些年来也只有极为稀少的几次。
每次都跟那个人有关。
许青珂垂眸,脑海里在快速寻找脱身的对策,或许也不需要对策,她借口不舒服离开此地就是了。
虽然突兀,但也是应对这种预感危险的最直接有效方式。
许青珂正转身......
天地之间忽起了什么声音。
粗嘎,黑暗,强烈,是鸦鸣!北琛看到祭祀台对应的那一片广浩海域上有一片黑点飞来,眼睛都张大了。
那是什么?
“大藏黑鸦,渊信奉的图腾....”北琛下意识看向旁边渊的军队旌旗上的图腾,赫然就是一只展翅仰天翱翔,且姿态比老鹰都霸道锋利得多。
一大片乌泱泱的大藏黑鸦飞越了海域翱翔而来,势成乌云,以灭顶姿态,在北琛等人看来是充满侵略性的,但渊的子民却跪了一地,无比诚信忠诚。
唯独秦川一人站着。
因他是帝王。
还有北琛等异国之人不用跪,他们也不能跪,怎么可以跪渊的信仰,莫非臣服?
齐惶犹豫了下,跪了,他跪下的时候,却看到那漫天的黑鸦乌压压飞过....绕过了渊的君主,仿佛表达尊重,但它们的终点不是他。
秦川看着黑鸦从身边分开,绕出两条黑流,他心念一跳,猛然转身看去,便看到那些黑鸦以强大而邪恶的姿态朝一个人冲去。
北琛脸都白了,第一反应就是站在许青珂身前,但那黑鸦太可怕了,他竟觉得它们会撕裂自己。
也的确会。
“世子,小心!”
北琛被下属扑倒在地的时候,他狼狈抬头,看到自己这边区域已经被黑鸦环绕。
不,应该说这些黑鸦根本就是盯着一个人。
“许哥....”北琛正要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因为许青珂面无表情得站在原地,比起他的惊骇,比起他人的惊恐或者敬畏,她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直到那些黑鸦之中飞出一只最大的,它飞到许青珂面前,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一枚玉簪,样式古典优雅。
女人用的东西。
怎么会....北琛却看到许青珂伸手取过玉簪,拿过,捏紧。
她闭上眼,那玉簪尖端刺入掌心,血没有滴下来,因为攥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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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无比恐惧又痛苦的姿态。
北琛瞳孔缩放,刚要说什么。
“君上!天选之渊,已定!乃许相......这是神的旨意!”惠仁跪下的时候,渊的人还懵懂状态,最惊骇的莫过于夜璃等人。
若是杀伐,若是权谋,也都是人间的事儿,何曾见过这样鬼魅神玄的手段。
近乎天造。
惠仁说是天选,的确是天选,竟选中了许青珂!
蜀的许青珂!
这若不是天意,那便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有这样可怕的手段!
妖灵第一反应就是看观察在场所有有“手段”的人,可没有一人符合这种手段,甚至她潜意识里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有。
原齐,秦川,明森还是任何一个人。
都不可能有。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不可能啊,不....”
她喃喃自语。
却不知在在临着这片水域跟祭祀之地的一块悬崖之上,一个人坐在悬崖上,姿态神彦绝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枚精致古朴的埙笛,呜呜又烈烈的声音从它的小孔之中发出。
声音不大,很轻,但那是一种超凡的驾驭能力。
他的脸上带着比风还轻的笑。
稍后,他放下笛子。
她躲不掉了。
而在大藏寺的某一处,一个人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凝重,却也有几分悲戚。
这是命吗?他终于还是找上来了。
————————
祭祀阁楼,此时一片森严,重兵把守。
颜姝把许青珂带入阁楼中,跟她简约介绍了下祭祀阁楼中的一些地方,但她心知肚明,这些于许青珂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答应了,成为渊,今日的渊。
“祭祀舞前需要沐浴焚香,未知许大人的身体尺寸.....”
颜姝本对男子有疏远之礼,这世间女子多如此,只是舞伴除外。
之前是李远,现在是许青珂。
所以她压下心里的一些忧虑,问了许青珂的尺寸。
许青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大致差不多就行了。”
渊的国祭,她却仿佛并不上心。
既不上心,为何答应?
颜姝内心是惊疑的,却又不能问,因这些相爷多数心机深沉,她自问连探问的能力也没有。
颜姝要走的时候,忽吓了一跳,“参见君上。”
她欠身行礼,秦川颔首,踱步而来。
君王如斯,祭祀阁楼中院落花团锦簇,满眼锦绣,王朝最美的女人就在眼前,他看都没看就越过了她。
颜姝略恍惚,她不是第一次见过君上,但面对面是第一次,却没想过....
大抵是被国人称赞给蒙住了眼,君王毕竟是君王。
皮囊也毕竟只是皮囊。
颜姝心中略自嘲,但却察觉到君王的目光仿佛——盯着许相爷。
那种眼神她有些看不明白,只是隐隐有什么疑念闪过,却骇然压下。
她不敢牵扯这两人的事情,便是立刻告退,只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去。
且看到秦川高高大大的侧边身子未能完全挡住许相爷。
她站在院子中,看着遥远的天际,那目光说不出的深邃,清远卓越,却有一股莫大的孤独从她身体蔓延出来。
她甚至不看到来的君王一眼。
“许青珂。”秦川深沉喊她的名字,颜姝低头退出。
不能再听了,否则必死无疑。
————————
“你始终注定是我渊的人,也该待在我秦川身边。”秦川说这话的时候,北琛正心急如焚,完了完了。
许哥怎么会答应啊。
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答应,等于背弃了整个蜀国,诚然她就算不在意蜀国的安危,却不能否认她的权势根基就在蜀国,成了渊国的渊,至少蜀国根基要动摇一半。
那些国民会怎么想?
可她依旧答应了。
“那玉簪,那玉簪,难道是....”北琛脸都白了。
若是如此,就是他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哥来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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