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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随风轻飘, 风有些寒, 毕竟还算冬日, 只不过这几日没下雪而已。
秦夜并不是一个爱喝茶的人, 但对面那人显然能渲染美景也能让人酝酿醉意, 他觉得这茶还不错。
至少现在觉得不错。
“劳烦秦将军回去告知你的国君, 厮人许青珂乃一卑贱之人, 惶惶之命也只敢独善其身,还不敢涉及国之危亡,更不敢做卖国之人。”
她这话说得跟书上那些忠烈遗言似的, 秦夜一时错愕,又觉得对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暗藏讥讽?他有恼意,却没法暴露, 因为对于一个武者将军而言, 他的暴露就是拔刀或者拔剑,可对手是许青珂, 这个好像手指一掐就会殒命的脆弱权臣, 若非必要, 动武是不可取的。
智取也很可笑。
秦夜知道对话该终止了。
“这话我会上告给君上, 不过鉴于许大人如此选择, 加上我自身身份的弊病, 我想不久后我们就得兵戎相见了。”
他是渊的人,在蜀国就是内应,许青珂不管是贪官奸官还是谋夺权势的权臣, 都比他来得光明正大, 但凡他们彼此身份把柄不对等,或者手中权势不对等,其中一方会很危险。
秦夜起身,许青珂淡淡一笑,给了最后一句回应。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看这局势怎么走,也看远在渊的那位君上跟国师怎么想,毕竟如今天下间最强的就是渊。
不知不觉间,烨已经被吞,野心勃勃的太子戾心有不甘,不会放过蜀,也不甘臣服渊,这是渊目前要处理的,蜀国不过是他们布局的其中一个方向。
许青珂可不会自大到对方把身心关注都放在她身上.....
充其量算是有点在意。
看着秦夜跳下一楼,上马后潇洒离去,许青珂喝完杯里的茶,放下茶杯,手指从袖子中抽出了一个小纸团。
纸团在指尖捻开,上面有褶皱,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字。
看完这些,许青珂神色木然,纸张放在小火炉上烧掉,旁边的赵娘子只听到许青珂喃喃:“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的命。”。
命,这个字眼在许青珂嘴里听起来十分不吉利。
她不从命,却信命。
却不知道景萱也有这样的命。
“景姑娘怎么了?”赵娘子觉得景萱是早已被排除在这些局之外,说难听点,这姑娘早已没有当棋子的价值,这也是许青珂当时用心帮忙过的结果,可现在难道还有什么异变?
“景萱并不是蜀王或者景家大爷的女儿。”
赵娘子表情一窒,沈家大夫人被景家父子无耻送到蜀王糟蹋,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也仅有少数人知道而已,景家对景萱的态度很暧昧,嫌弃怨恨又忌惮,所以送去庄子里眼不见为净,其实本可以杀掉的.....
她以为此女该是蜀王血脉。
没想到如今并不是。
若不是他们的,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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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公主姣处理完一些事儿,正出宫,许念胥来接人,路上的时候,公主姣难得想让他陪自己聊聊,就没上马车,反而绕路宫墙边散步。
“母亲仿佛心情不太好。”
“嗯?”公主姣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谈不上,只是觉得世态炎凉而已。”
许念胥想了想,“是景家吗?”
公主姣没回答,却是默认,许念胥知道自家母亲对景家没什么好观感,也素来少接触,但她好像对景家的事情很清楚。
“母亲曾让寺里的人照看景萱姑娘,是否当年跟那位大夫人有些交情?”
他知道自己母亲是很看不上景家父子的。
“交情?算有一点吧,不过那时我骄横跋扈,她却是大家闺秀,鲜少交往.....只能算是因为太看不上景家人,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顿了下,公主姣有些自嘲,“虽然我姓霍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许念胥顿时,无奈,让身边随从退开了谢,扶着自家母亲走,“看来母亲今日心情是真的不太好,是因为在宫中受气了么?”
公主姣沉默了下,淡淡道:“从前皇后面面俱到,不至于跟我冲突,如今君上又有心抬举念悠,哪能给我什么气受。”
“看来母亲不欢喜的就是这点。”许念胥眉头也皱起,“当初我让祖父出面也只是想让她的处境不那么艰难,也不会牵扯到府里,毕竟相辅相成,但君上忽然......”
“不过是试探罢了,他不会让归宁府出头的,而且。”
公主姣顿足,盯着许念胥:“这法子是许青珂给你的吧,她这是要逼着归宁府出面,她有什么心思,你可以猜不出,但不能一点都不防着。”
许念胥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不太甘愿,“许大人虽为人处世与众不同,但我接触后,觉得此人并似歹人....”
“不是歹人不代表不能伤你,毕竟我们也不能把自己放在太无辜的境地,万一是有仇的呢。”
这话没头没尾的,许念胥不由面色凝重,“母亲可否明说?”
公主姣阖眼,沉默了一会,握住他的手,“你可知为何我会帮景萱?”
“因为再好的人也会犯错,当年沈灵月所嫁非人,在那样孤苦的境地,有一个漂亮却邪气的少年郎常日出现在她身边,那个少年被整个侯府排斥,于她的处境有些类似,于是她给了那个少年一些帮助,一些疼爱,以至于后来衍生了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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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胥脑子里顿了下,看向自己母亲,有些说不出话来,“母亲,您的意思是....”
“沈灵月跟景霄有染,此事却被自己的丈夫知晓,于是成了把柄,逼着服侍了君上,以此保全景霄,后来便自杀了。”
公主姣的语气很是冷漠。
许念胥不知道为何自己母亲要跟自己提起这样残酷隐晦的事情。
而且是用这么冷漠的姿态。
“觉得残忍?”公主姣神色漠然,“你是男儿家,可能不太懂,但于我们女人而言,最残忍的大概是景霄不过是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妻子,所以我才说景霄此人一生都在离经叛道,叛国也不奇怪。”
“不过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对沈灵月做任何评价,也不是想让你了解豪门之间不能言的龌蹉,我只是想告诉你,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许念胥漠然,却问:“可母亲并不觉得那位大夫人有哪里不好。”
“不,我觉得她千般不好,万般不好,最不好的便是看上了景霄那样的男人,还死得那般凄惨。”
公主姣表情依旧冷漠,“阿胥,永远不要将情爱跟信任太过任性付出,否则得到的疼痛远超过你想象,我宁愿你无情无心,薄情寡义。”
她放开许念胥的手,往前走,一个人。
“毕竟在我年华最好的那些年里,见过越有情的人,往往死得越惨。”
“后来算起来,竟是我这样的坏人安生到现在。”
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这邯炀啊,都要把当年那些人死绝了。
那人可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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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胥看着自己母亲上了马车,他跟在后头慢慢走,想着今日一个母亲本不该对独子说的话,他不在意沈灵月的隐秘,却在意为何自己的母亲知道沈灵月的隐秘,更在意为何她忽然让她疏远许青珂。
这一切都像是有一条线。
那条线是限界,跨过了就是危险的境地。
阁中,赵娘子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景姑娘是景霄的女儿,那他当年还....难道不知?”
“沈灵月死得急,大概也是不想说,毕竟以当时景霄还未崛起的身份,根本承担不起景萱的安危,还不如瞒着,亦或者沈灵月跟霍万那一场.....她也是有心拿蜀王当幌子来遮掩景萱身份的,当时景家老侯爷应该也以为那孩子是霍万的,所以不敢下杀手,只打发到了庄子里,后来才确定了.....”
许青珂对沈灵月当年的心迹分析,赵娘子一听觉得有点道理,“还真没想到啊,沈灵月....难怪沈家不敢认景姑娘,一认就会连累整个家族名声,可怜景姑娘.....景修跟公子交换的就是这个秘密?”
许青珂摇摇头,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纸张,“还有一个,他收拾祖父遗物的时候,还知道了一个秘密。”
“不过这个秘密需要他安全到达故乡才会告诉我。”
这是寻求许青珂保他景家人一路平安了。
许青珂答应了。
所以现在已经有一队人马随从景家人,护着他们一路不被伤害。
但许青珂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阿青走了?”许青珂问。
“嗯,去练剑了,年轻人血气方刚。”赵娘子并不觉得阿青这样哪里不好,“不过公子身边缺人,需要召回几个人来了,一个原狼有些不够,根据线报,烨国那边太子戾的谋臣最近有些动弹。”
许青珂闻言眯起眼。
伏尸!
“伏尸好战,不过他运气不好,挑中了强大的狮子之国盯上的肥肉,他扶持的太子戾未知能否对抗狮子獠牙,但在对抗渊之前,他肯定会更愿意把我对付了....你猜他知道我是浮屠了没?”许青珂问赵娘子。
后者想了下,说:“大概半猜疑,会一面寻找妖灵跟魁生踪迹来确定您的身份,另一面又会对您进行试探。”
“是啊,试探.....总会有机会的。”
许青珂眼底暗涌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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