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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你的腰
    谢临云毕竟是谢家郎君, 已经快一步知道邯炀那边风云翻涌。

    “这是官家大人们的事情, 你我虽已经拿到小小功名, 但并不适宜继续插手。”许青珂看着谢临云, 平和之中有几分冷淡。

    谢临云习惯了她的冷淡, 却是反问:“人命关天, 朝野大事, 说不得?”

    许青珂摇头:“点到即止,手伸太长,会被剁的....”

    她这话说完, 便是看到谢临云笑了下,仿佛刚刚锐利而咄咄逼人的目光只是幻象。

    “你既然明白,那我就不必多说了, 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也看出了府学那李家小子的人头并不是影子砍下的。”

    许青珂虽纳闷这个谢家郎君为何硬要逮着她继续谈案子, 是在考试上心有不甘,要在破案上夺的上风?还是兴趣?或者.....

    好歹对方也的确算君子, 许青珂并未阻止对方说下去, 便略颔首, 示意对方继续。

    “人头切口用的不是盘龙丝, 而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以影子的实力, 就算不用盘龙丝,一剑也可直接削断人头,但那人头却是被砍了好几下, 颈椎处有好几处刀伤, 说明不是影子杀的,而且对方也不是习武者。”

    “这个人是府学学子,扎根致定府,且富有心机,屡屡跟致定府中权贵接触,且交往李家小子等一干官宦子弟,十分满足幕后之人的条件,最重要的是有软肋在手。”

    什么软肋呢?

    谢临云目光一飘,落在不远处某个带着弟弟跟其他官宦子弟谈笑风生的青年身上。

    “一个已经跟陈家小子订婚的女子。”

    谢临云并未提及那个女子的闺名甚至身份,不知是无意还是其他,反正许青珂因此多看他一眼。

    “不一定是因为女子。”许青珂轻描淡写,有几分凉薄。

    谢临云却微微一皱眉,想起韩枫那个人,不禁问:“我对他不熟,你了解他?”

    这话里有多少他内心莫名的心思跟试探,他自己都说不清。

    结果许青珂回了一句越发轻飘的话:“了解他做什么,又不重要。”

    如果韩枫在这里都得气死,何况他那心胸狭窄的弟弟。

    谢临云漠了下,突兀问:“仿若也没见你你觉得哪个人重要过。”

    因为觉得不重要,所以对韩枫那人暗杀李家小子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因为无关紧要?反正她已经扬名而起。

    谢临云忽然感觉不太舒服。

    这话....许青珂看着他:“莫不是之前我得罪了谢郎君?这话仿若是我怠慢了你。”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谢临云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他听许青珂这样疏离淡漠,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意味——是的,这个寒门学子何止是不把一个韩枫不放在心上。

    “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侧目几分。”他这话刚说完便看到许青珂侧目看向一出,那是一扇门。

    门外杨柳依依的闲庭小道之上一队铁骑踏戈而来,马蹄落青石板,铿锵清脆。

    马上的人皆是穿着黑色劲装,墨黑之上流转暗银绣纹,似狼头狰狞。

    在场的人心惊。

    谁不知道这衣服、这徽纹乃是大蜀独一户的——廷狱。

    谢家是不愿与廷狱沾上的,事实上,谁也不愿意跟廷狱沾上,因为它意味着死亡。

    就是因为不愿,忌惮,避讳,所以谢临云在那号称廷尉严松手底下第一恶狼姜信嘴角噙着笑闲庭漫步走进来的时候便有了退让的心思。

    所以他看向了许青珂,回避?

    “小许,定远县一别已是好些日子了,看着你仿佛又清瘦了一些。”姜信踱步而来,声音淡而凉薄,却独有他慢腾腾的韵律,似乎很友好。

    这样的人不该是廷狱一放出便引得官僚权贵们风声鹤唳一片狼藉的催命者。

    可的确吓住了几个呼吸前还谈笑风生的诸多儒雅文客们。

    他竟认得许青珂!不,或者说他是来找许青珂的!

    “谢郎君,在邯炀便久闻你的名声,可惜多年来游走咱们蜀国大好河山,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今日.....”

    姜信顿了下,手指落在许青珂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指尖敲击了下,他说:“缘分啊。”

    谁也不想要跟廷狱之人牵扯上的缘分。

    谢临云看着对面眉头微蹙却寡淡的许青珂,“我也没想到姜少尉竟跟许兄认识。“

    认识?这个字眼有很微妙的限度。

    许青珂却听到某个人理直气壮,“恩,我跟小许的缘分可能更早一些。”

    许青珂指尖压了压杯沿。

    谢临云并未起身给两人滕出空间叙叙旧情,因为姜信说他一向不喜欢窝在一个地方,太憋闷了。

    所以廷狱里面关死了那么多的人?

    这话不敢说,但心知肚明。

    ————————

    许青珂沿着水榭外的廊桥行走,旁边是姜信,后头那些廷狱之人已经掌控了这个地方,什么人被盘问,什么人被缉拿都不是许青珂能管该管的事儿。

    因为她的处境比那些人更糟糕。

    “十五岁的时候我入了廷狱,入门之前,我师父问我为什么要加入廷狱,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以有千百种回答,但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这个问题本身,你可知道为什么?”

    姜信像是在跟一个儿时的玩伴说笑,言辞轻快柔和。

    许青珂也很随便,“因为他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必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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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廷狱的核心宗旨是察!察他人之图谋,察他人之恐惧,察他人之龌蹉。”

    姜信一脸笑眯眯,“没有不能察的,只要君上想。但若是君上不想,而其他人想太多,我们也是要管的。”

    清风徐徐,许青珂的发丝飘动,那声音也似乎随着一头墨发微微飘动,她顿足回眸:“所以我现在不正站在这里被姜大人查问吗。”

    姜信双手负背,高了许青珂一个头,也顿足,却是转身低下头,陡然压迫,眼中隐晦不明。“是吗,你这样聪明,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那又怎会不知道自己这样显摆自己的聪明绝顶,其实也是一种愚蠢——毕竟这世上的猎人总是先将弓箭瞄准先飞出林子的鸟儿。”

    “猎人或许永远不懂,鸟儿会飞出林子,只有一个原因。”

    “哦~洗耳恭听。”

    “因为它想飞,所以它飞了。 ”

    如此简单,如此任性。

    人不知鸟向往苍穹,鸟不知人之杀戮野望。

    姜信盯着许青珂,眼里阴晴不定,半响却笑了,牙齿森白,“我还以为鸟儿是被猎人吓到了才飞起的。”

    这话刚说完,他的语气忽然一转,幽幽的:“许青珂,这世上你可有什么害怕的?”

    听说廷狱有诸多法门可以撬开死人活人的嘴,问出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或者让活人说出他们想要他说出的一切。

    无非两种手段——蛊惑人心或者威逼灵魂。

    许青珂瞥过姜信腰上隐隐寒芒的软剑,为了她两者兼备,倒是让她受宠若惊。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不该是如此的,只能说明这个姜信对她有种超乎寻常的疑心。

    “有”许青珂回答。

    “不妨说说。”

    “你”

    你?就一个你。

    姜信低着头,而许青珂刚好抬起头,目光相对。

    一个深邃不见底,一个清澈不起波澜。

    那一刻仿若径直,阁中被廷狱之人严格把控的诸多文人们纵然身体不自由,却也总有人会留意到外面水上廊桥上的两人。

    他们不知道其中的交锋,但能看到体格纤细单薄的案首许公子被逼迫得倚靠了那勾阑,姜大人姿态强势,且一只手按在了腰上的软剑剑柄之上。

    杀戮似乎一触即发。

    谢临云眉头紧锁,却突兀看到那姜大人....笑了。

    且说了一句话,让那淡漠冷静的许青珂一下子变了脸色。

    “许青珂,你的腰这么细,还非要这么软,将来可怎么办啊。”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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