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舍利塔,基座的下方,便是地宫。
也就是安放舍利子的所在。
出口显形,众人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极点,视线也凝在了那一处。
东方青玄的笑声也止住了,目光媚气而幽静。
基座下面光线很暗,夜明珠根本照不见。
火把又一次燃了起来,借着它忽闪忽闪的光线,众人一惊,纷纷呆住了。
只见在下行的石阶上面,堆放了好几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有的斜躺在石阶上,有的靠在旁人身上,姿态各一,动作也各有不同。其中有两具尸体,与旁人有些不一样,男的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腰上挎着乌黑战刀,女的黑发长长,头颅微垂着,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紧紧相拥,十指相扣,像是从容的共赴死亡。
他们的样子,像是情侣或是夫妻……
恩爱的姿态……令人唏嘘不已。
兴许是盗墓贼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在地宫里头搞有防腐一类的东西,那几具尸体虽然死去的时间较长,但身上的衣物和皮肤组织除了略显阴暗无光之外,竟然还没有完全损坏掉,借着火光,依稀可以辨别面容。
不是舍利子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众人错愕,霎时静止着,一动也不动。
时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夏初七紧紧抿着唇,看着那几具尸体,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这些人……难不成也是盗墓的同行?
有本事闯入到舍利塔殿这一关,按理说来他们应当很厉害才对,为什么又枉死在了这里?
瞧着那一对夫妻的样子,她突地有些惋惜。
没有办法,谁让她是天生的颜控呢。那男人长得面目英挺,身姿颀长,极是俊气,女人只瞧得见一点侧颜,但也大体可见眉清目秀,身材曼妙婀娜,定然是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儿。而且,他两个的穿着也不似普通人家。
咦,好像不是中原人的衣着打扮?
她诧异着分析,摸了摸下巴,眼角余光随意一扫,便捕捉到了东方青玄颤歪的影子。
那是一种她从未有在他身上见过的失态模样儿。
他脸上没有了一惯的笑容,眉头紧蹙着,唇角颤抖着,双腿像是站立不住似的,晃悠了一下,右手赶紧扶着身侧的舍利塔。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坚持住,双膝一软,竟是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人莫名其妙。
不止夏初七调过头去看,整个塔殿内的人,都吃惊地注视着东方青玄。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人许多都了解。他平素虽说永远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其实从来就没有笑过。在他妖冶的笑容掩盖之下,骨子里只有冷漠与疏离。而这个也是他与赵樽不同的地方——赵樽外冷,但内热。他是外热,内冷。
那么这样的人,为何会跪了下去?
而且还是对着几具干尸?
不须多想,疑点便集中到了一处——那些尸体究竟是他什么人?
塔殿内,刹那间,寂静一片。
地宫的入口有冷风吹过,那大开的洞口,黑洞洞的像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嘴,仿佛会吸人魂魄似的,看一眼,便心生怯意,不敢多靠近一步。
静,安静。
安静中,活人一动不动,尸体更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儿,东方青玄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挪动膝盖,从殿内的舍利塔处,跪了过去,跪到了地宫入口,跪到了台阶之下,跪向那两具相拥的干尸边上,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抚触了上去,嘴皮颤动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大悲无泪,果然如此。
“大汗……”如风跟过去,想要扶他。
“大汗……”兀良汗无数侍卫低低呼喊。
可东方青玄仿若没有听见,他喉结上下滑动着,没有理会旁人,自顾自为那两具尸体整理着衣物,样子细心而恭孝,却一声也不吭,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两具干尸拥抱得很紧,他似乎没有办法把他们分开。
静静抚了片刻,他低低叹息一声,不再强行挪开他们,却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却缓缓调过了头来,看向立在道常和尚边上的疯老头儿,语气带着笑,却可听见尾音里的凉意。
“夏公,你还要装到何时?”
一声“夏公”,惊了众人。
那个疯老头儿……到底是谁?
夏初七先前一直注视着东方青玄的所作所为,看见他这话也是惊得差一点跳起来。
夏公?这世上能被人称为夏公的人不多……
先前对疯老头的熟悉感,亲近感,让她几乎下意识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果然,东方青玄看疯老头儿不答,又冷笑着看了看夏初七,方才补充。
“在你女儿的面前,你还有必要装?”
疯老头儿看着他,似有不解,张口结舌地问,“女儿……女儿……?”
东方青玄唇一勾,再次冷笑着,慢吞吞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从地宫入口走向舍利塔,他逼近了疯老头。
“夏公,这么多年,你当真就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
疯老头儿样子干瘦,衣裳不整,白胡子拉碴,样子看上去也有些痴呆,但他个子与东方青玄相差不多高,平视着他蹙眉的样子,却并不显半分低小,可以很容易看出……在他没呆之前,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你……你……不知,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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