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了好几句还未入正题,她也不想。
但她就是……习惯了在陈景面前绕。
可男女之间总是这样,接近、试探、琢磨、揣测……其实很多时候,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晴岚以为他知道的,可他分明不知道。在她吞吞吐吐的声音中,他眉心皱得越来越厉害,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晴岚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不耐烦了么?晴岚暗自猜测着,瞄着他脸上的情绪,暗暗一嘲,小心地咽了一口唾沫,绞着手指,尽量放平和声音,道:“你对王妃的心意,我看得出来,依王妃的聪慧,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甚至王爷也能看得出来。但是陈大哥,我们都是王爷与王妃身边的人,他们两个的情分,他们待我们的情分,我们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切莫为之,切莫念之,若不然,对谁都不好。”
这番话算是说得比较明白了,哪怕陈景迟钝,也能听懂。
他微微一诧,转瞬,俊脸潮红一片,神色大窘。
“晴岚姑娘……”
僭越身份说了这样的话,晴岚也是心跳加快,尴尬得手足无措,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不待他说完,她便慌乱的解释:“陈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要是不爱听,也不要往心里去……”
陈景窘迫的神色稍缓,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一叹。
“晴岚姑娘想来对陈某有一些误会……我并无此意,也不敢有此意。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岂会肖想他的女人?我对王妃与对王爷一样,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晴岚一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他。
一颗空洞了许久的心脏,又腾地升出一抹希望来。
这便是爱上了男人的姑娘……但凡有一点点希望,爱意便会再一次从土壤里卑微地生出根、发出芽来。
“那你……”
她迟疑着,却问不出口。
她能问他,那你明知我对你的好,为何对我无意么?不能。
她能问他,既然你对王妃无男女之爱,为何又那么痴痴相望么?也不能。
她不是他的谁,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子去问。
垂眸片刻,她纠结的绞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般,是我冒昧了。”
陈景敛着眸子,看着她,不吭声儿。
这般对峙着,又生尴尬。
晴岚失神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陈景的面前,淡声道:“这是在漷阴镇你中药那晚,我在地上捡到的,已经洗净了。原本早就想还给你的……又怕有所误会,一直拖延着……”她没敢说自己不舍得归还,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便顺着下来了,“如今看你要走,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赶紧还给你。”
陈景低头看着那东西,皱着的眉心,更深了几分。那是一个红青缎口的鸡心形荷包,绦绳束口,上面打了好几层浅浅的抽褶,极为精致大方。
迟疑一瞬,他接过荷包,抚了抚攥在掌心,莫名说了一句。
“……这是我娘给的。”
晴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
她又没说是哪个姑娘给他的,这话不是显得多余吗?
心有疑惑,但是她没有再问。陈景似乎也是不好开口,沉默了。
静谧了好一会,晴岚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再留下来与他说话,尴尬的捋了捋头发,微微一福身,道:“东西给你了,我便先回了。你路上小心……”
“好!”
陈景淡淡说了一个字。
可是待她转身,突地又拔高了声音。
“晴岚姑娘……”
晴岚心里一跳,下意识转头。
“陈大哥,还有事?”
陈景攥着荷包的手伸了伸,可未及半空,突地又垂了下去,脸色微红,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其实我……早知荷包在你处。”
微微一愣,晴岚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子凉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陈景看着她,再出口的声音有些支吾,更与上一句半分关系都没有,“你所言极是,我如今是朝廷驸马,陛下亲自指的婚……我实在……不想牵连更多。”
他为人素来一板一眼,做事谨慎直接,晴岚很少听见他这么说话。可这到底什么意思?指婚与牵连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琢磨了好半天儿,也没有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陈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回,轮到陈景尴尬不已。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闪了又闪,他方才镇定下来,朝她拱手一揖,道:“世事无常,大战将起……往后的事情,未有定数。若是战事一了,我还活着,定会报答姑娘的一番恩情。”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有沙哑。
晴岚身子一震,耳朵里“嗡嗡”作响,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雪白的小脸儿仿若滴血一般,潮红了一片,丢脸得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是说……是想说?”
想说什么?她说不出口,陈景也是。
他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缰绳绕在马鞍上,窘迫地朝她走了两步,把手上那个荷包递给了她,“这个荷包有些旧了,若是晴岚姑娘不嫌弃,便先替陈某保管着如何?”
保管?晴岚仰着头,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还有那一双深得不像话的眼睛,只觉得山坡上的微风扫在脸上,有一种不真切的舒爽感,就像原本听得一个段子,剧情走向已然定了性,却突如一转,春风拂来,千树万树的梨花瞬间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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