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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0章 三七(3)
    夏初七看他,“怎样打发的?”

    郑二宝瘪了瘪嘴,“奴才送了他一个字。”

    夏初七“哦”一声,“什么字?”

    郑二宝垂下眼皮儿,“滚!”

    夏初七嘴角抽搐一下,盯着火盆,一双水蒙蒙的眸子,像是添了几分凉意。任由那炉火红通通的光线扑在她苍白的脸上,思考一下,才道,“二宝公公,你太不温和了。”

    很快,她眨了眨眼睛,伏在案上开写。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郑二宝自然是看不懂她在上面写的什么,可甲一瞥眼看完,却是微微眯了眼,吸了一口气。

    “这些……你写的?”

    夏初七挑眉,“你说呢?”

    甲一板着脸,“不像。”

    她笑了,“那是自然,我怎会为他写这么酸的东西?”

    “你是写不出来罢。”

    无视他的鄙视,夏初七将纸上的墨汁吹干,递给了郑二宝,唇上的笑意,一如炉火般温暖。可这温暖里,却能捕捉到一抹极致的狠。

    “拿给何承安,并且让他转告赵绵泽,从此我与他两不相欠,相忘江湖吧。”

    “奴才省得。”得了她这个命令,郑二宝悬了许久的心,终是落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他又巴巴地问,“那王妃,如今我们……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回府?”夏初七笑了,“景宜郡主,我让她死了。晋王府亦无我容身之地,魏国公府,我自然也不能这般回去。二宝公公,你是想要回哪个府?”

    看着她情绪莫名的脸,郑二宝突地唏嘘。

    “苦了您了,若是爷还在,哪能让你受这等委屈?王妃您放心,您去哪里,奴才便跟去哪里,若是您一生都留在阴山为爷守灵,奴才也一生就在阴山侍候您和主子爷,哪儿也不去。”

    “不了。”夏初七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案几上的东西,语气很淡,极是舒缓,“三七烧过了,我也该去做要做的事了。”

    她的话,越发让郑二宝听不懂。

    她也不与他解释那许多,只是问甲一。

    “你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便要离开阴山。甲老板,你是自行回京,还是有别的安排……”

    “我会与你寸步不离。”不等她说完,甲一便打断了她,目光极是深邃,“这是殿下的交代。这一次,我不会再出岔子了。”

    夏初七与他对视,想到往昔的亦步亦趋,恍然如梦一般笑了笑,终是慢慢低下头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好,明日天不亮,我们便偷偷走。”

    这是留在阴山的最后一晚。

    这一天,也是为赵樽“烧三七”的日子。

    夜幕落入天际时,夏初七拎着香烛纸钱,金元宝、银元宝,甚至马匹车辆,甚至还有金库和银库等祭品,让甲一守在坡下,独自一人爬上了阴山南坡,想与赵樽说些悄悄话儿。

    把香烛插在雪地上,她摆好火盆,跪了下来,将一张张纸钱点着了,由着她燃烧。

    “爷,今天是三七了,明日我就要走了。陪了你这些日子,想必你也是明白我的苦心了。即便我如今不再说什么,你也是理解的。我知,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懂我的人。”

    “看见没有,这一次我连金库和银库都搬来了,就是为了多烧一点钱给你,免得你受穷。当然,也是为了往后我来做的准备。”

    看着夜下飞舞在雪中的灰烬,她迟疑一下,幽幽一笑,声音又轻快了不少。

    “爷,你知我为什么这般说吗?因为我猜,等到我死的那一日,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同情我,也不会有人愿意为我烧纸了。他们也许都会放鞭炮欢呼,庆贺……”

    “七小姐想得太多,你若死了,本座一定会为你烧纸的。”一道极凉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不远处的山垛子传来。

    夏初七微微一惊,转过头去。

    雪地上,她先前留下的脚印处,又新添了一排整齐的印痕。那个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人,没有再穿大红的衣袍,而是像这阴山的许多将士一样,穿着缟素的袍子,一张清冷妖艳的脸,令人惊艳得宛如一只月光下的妖精。

    她问,“你不是扶灵回了京师?”

    他笑,“你不是说要永远留在阴山?”

    夏初七抿着唇,久久无语。

    他们的身边,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那一日在赵樽灵柩开拔前,东方青玄问过她的。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他可护她周全。她告诉他说,她哪儿也不走了。她要留在阴山,永远地留在阴山,为赵十九守灵。他那一日并未多言,与元祐和陈景他们一道,随着赵樽的灵柩,第一批离开了阴山大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又回来了。

    按她先前的想法,二人再见面,也会是在京师。怎么也没有想到,谎言会被拆穿得这么快。

    想到那一日的挽歌,想起那一日他眸子的凉意,想到他曾经为她奋不顾身扑出的三箭,她对上呼啸的北风里他那一双揣摩不透的眸子,终是长长一叹。

    “东方青玄,你对我的恩义,我怕是无法报答了。是,我骗了你。你既然回来了,想必是已然查到了我的事情。但我不告诉你的原因,除了不想你阻止我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再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我连累不起,我也欠不起,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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