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孝邦处离开后, 李彦锦和谢沛就直接朝永丰县奔去。
“二娘, 咱要把宋武、何癸那俩家伙干掉吗?”李彦锦边赶路边问道。
谢沛笑笑, 看了眼身边人, 道:“干掉自然是最省事的法子, 不过, 若按你所说的什么……量刑适当的话, 在咱们动手之前,可以给你点时间去调查调查。”
李彦锦知道自己这是老毛病犯了,且他心里隐隐地总把吕兴业和他俩兄弟朝水浒或是三国的好汉上面套, 这就让他感觉有点下不去手……
不过,李彦锦的这个毛病,在他到达永丰县当天, 就不药而愈了。
永丰县是吕兴业死前刚定下吕家军大本营, 这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加入了吕家军中。
吕兴业还活着的时候,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谁要是想在这里动吕兴业, 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如今吕兴业死了, 由宋武与何癸争权带来的冲击, 直接就让永丰县彻底陷入了乱局。
在李彦锦和谢沛进入永丰县没多久后, 就不断看到两派人马的打斗和叫骂。
男子、兵士也就罢了,竟是连妇孺老幼都被挟裹着, 用木棍、菜刀甚至是指甲、牙齿与同样的穷老百姓打生打死。
看着原本都是苦出身的小民们,此刻却如同毁家灭族的死敌一般, 打得血肉横飞、腿断骨折, 李彦锦原本的那点想头很快就被愤怒给冲没了。
什么江湖好汉,什么义气兄弟,竟是为了自己对权利的贪欲,挑动着苦哈哈的穷老百姓打得死去活来。
这种祸害,死了也活该!
李彦锦的这个念头,在夜里埋伏宋武时,得到了坚定。
宋武与何癸,本就是山匪出身,若没有吕兴业带着,二人此刻恐怕还是在哪座山头上作着恶。
可如今吕兴业一走,这哥俩原本被压制的种种劣习就重新冒了出来。
宋武好色,何癸暴戾。
你说这男人好色是个老毛病,可宋武却突破了一般人的底线。大哥刚死没多久,这位就接管了一宅院的嫂子……
房顶上,看着他美酒佳肴伴娇娘,笑得浪荡无比,李彦锦闭上眼,仿佛又见到那肋骨条根根分明的老汉,死咬着牙,与邻居杀在一处……
谢沛看李彦锦的脸色,心知自己的这位相公,怕是想明白了。
没经历过乱世的李彦锦,骨子里总带着一份天真。
他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还在争权夺利的人,手里可能干净得了吗?
李彦锦在看到何癸无缘无故地抽瞎了士兵的眼睛后,心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不管他们多么骁勇善战,做下的恶事,并不能被一笔带过。
原来,用无辜之人性命铸就的权杖,持有者必将满手血腥。
次日一早,宋武与何癸的亲卫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头领……不见了!
一张小纸条,在宋武的枕头上安静地躺着。
有人捏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阵慌乱过后,双方才发现,并不是自家头领被对方害了。他们二人竟是突然之间就都不见了!
双方的中层头目不得不聚在一起,商讨起,如何寻回宋武、何癸二人。
然而,还没商议两天,这些头目们就惊诧地得知,大军快要断粮了!
负责采买的管事们,捂着被踹了无数脚的屁股,苦兮兮地报告:“李家铺子前两天说,他们之前卖我们东西,也是冲着吕恩主的面子。如今咱们闹得……没名堂,他们不愿再卖了……”
“玛了个巴子!咱们直接去把那李家铺子抢了算球!”有人拍桌吼道。
管事地臊眉搭眼地回道:“小的昨日本想着先从李家……借点来,结果发现,那铺子已经全都空了!”
众人一片沉寂。
吕兴业活着时,倒也想过自己种田,自给自足。然而,他没有像李彦锦那般舍得投入。只让农户们自己慢慢收集鱼苗,改挖农田。
农户们没见过卫川的实例,哪儿敢随便瞎搞,于是上下糊弄着,竟是没太大进展。
吕兴业死时正值夏收,可宋武与何癸却把所有人手都收拢起来火并,争斗中,竟还有人为了打击对方,放火烧了别人的稻田。
此路一开,永丰县内的良田几乎全都遭了毒手。剩下的那点粮食,收上来,也不够吃个几顿。
如今,宋武与何癸齐齐失踪,众人又面临断粮的局面。所有人都熄了争斗之心,开始发愁起活路来了。
终于,有一个手下约五百人的小头目拍桌而起,说道:“老子早就说过,恩主走了,二首领和三首领就该齐心合力。闹成如今这样,真真是报应。老子的兄弟不是为了杀自己人才抛家舍业的,如今这样,还不如去投军!”
说罢,他就带着副手,愤愤离去。
屋子里,其余人都有些愣怔,很快就有人转起了眼珠。
不久,就有士兵来报,说是刚才离去的那五百人,说是要投了张孝邦将军去,如今已经收拾好东西,拔营了。
“嘿,这小子怕是早就想走了!”有人冷哼道。
结果,他这话倒刺激了另一位白脸小头目。
这白脸小头目起身朝各位抱了抱拳,道:“各位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小弟当初跟着吕恩主,就是为了博一个出人头地。可如今,吕家军内斗成这般模样,小弟实看不出前途何在。既如此,小弟也顾不得什么了,反正能让我尽忠的恩主也不在了,兄弟这就要自奔前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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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也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屋内,有人骂骂咧咧,有人低声商议。
断粮之后,一天之内,吕兴业拼杀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就散得七零八落了。
这其中,凡是投奔了张孝邦的,自然被好生留下了。凡是起了自立山头,落草为寇的,都被迅速剿灭了。
六月中旬,张孝邦在豫州府衙中,再次见到了谢沛和李彦锦。
“我还在想呢,你们怎么还没回来?结果,今日果然就到了,二位贤弟果然如约守时。”张孝邦笑呵呵地请夫妻俩落座。
之前他收服吕兴业残余势力时,发现进展格外顺利。
仔细一询问,才发现,吕兴业的势力中,除了宋武与何癸外,还失踪了不少小头目。
而失踪的这些,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鸟。
旁人可能糊涂,可张孝邦却清楚,这事只能是谢沛和李彦锦做的。
虽然还不算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可张孝邦对此,仍是极为佩服。
军伍中,好儿郎最是佩服英雄好汉。张孝邦虽然杀敌作战的本事不错,可他却还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敌军首领。
故而,此番再见时,咱们的张小将就殷勤异常。只盼着自己能得了这李家高人的指点,哪怕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谢兄弟,李兄弟,你二人真是厉害!愚兄羡慕佩服啊!”张孝邦嘿嘿笑着说道。
李彦锦一看这小子怎么眼冒绿光地瞅自家媳妇?莫非是发现了二娘的真身?嗯……
李某人双眼微眯,开口说道:“无他,但手熟尔。”
张孝邦被他这德性唬得一愣,正想着这莫非才是高人的本来面目,就听谢沛在一旁说道:“只是苦练罢了,张校尉见笑了。”
“嗨,咱们兄弟间,还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太客套、太见外了。谢兄弟,听说你们李家高手如云,愚兄就直说了啊,你看我能不能……”张孝邦见谢沛更好说话,干脆就贼笑嘻嘻地厚着脸皮问道。
他话音未落,就听李彦锦干净利落地喊了声“不能!!!”
张孝邦:呃……
谢沛忍笑,摇了摇头,道:“张大哥勿恼,他的意思是,加入李家宗门这事他没法做主。不过,若张大哥信得过,我倒是愿意厚颜讨教一二。”
“中啊!”张孝邦其实就是指望这个,他的枪法如今卡在一个瓶颈处,两年多未有进展。说不得,突破的机缘,就在今日了!
最后下场讨教的,并不是谢沛。
李彦锦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那副鸟样子,特别亲热地拉着张孝邦进了演武场。
两人打了半个时辰,张孝邦一脸乌青地抱着李彦锦的肩膀道:“好兄弟,哥哥今儿太痛快了,两年不得寸进的枪法,如今终于突破了!走走走,我一定要请你们好好痛饮一场!”
于是,完全没感觉自己被坑了的张小将,顶了个乌青发紫的猪头,晚上又被李彦锦灌了个半死。
醉倒之时,这位耿直的汉子还拉着李彦锦的手,道:“好兄弟,一辈子!”
谢沛无语地看着李彦锦,小声道:“喂,你的良心不痛吗?”
李彦锦一副忍辱负重地表情,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小没良心的!”
“老陈醋坛子!”
“哼,傻狍子二娘!”
“……好久没吃过北地的狍子肉了,你一说我都馋。”
“……出息!”
两人叽叽咕咕地回房休息去了。
张孝邦被亲卫送回房间时,还在嘟囔“阿锦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打脸了……嗝!下次告诉他,多朝要害打,要害!嗯……”
亲卫翻了个白眼,把醉猫校尉弄上床躺着,摇了摇头,去烧了壶热水。
唉……自家校尉如此蠢萌,实在是让人操心啊~~~亲卫暗暗叹道。
次日一早,原吕兴业旗下,投奔张孝邦而来的那些人,就接到通知——他们的上官来了!
当看到那瘦瘦的上官,将辕门外几百斤的大石头,一脚踹到了演武场正前方时,原本乱糟糟的人群,一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谢沛登上那块巨石,看着下面四千来号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军汉,猛地挥了下手。
接着,众人就听到大营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然后,就见一队黑衣军人动作整齐地小跑而来。
待他们全部跑到演武场旁边时,有人喊了个口令,队伍就迅速而无声地变化成了一个方阵。
领队的白波几步跑到谢沛面前,右手捶左肩,大声上报,道:“禀大人,白波带领一千府兵按时到达!请指示!”
谢沛回了个军礼,道:“稍息,原地等候!”
白波转身回头方阵之前,右手高举,握拳喊道:“稍息!”
方阵中,传来微微响动。原来是士兵们把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而随军的伙头兵则把背上的大锅,放到了脚边。
谢沛扭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叫花子军汉,扬声说道:“不用羡慕,两个月后,你们也将如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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