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夕阳西坠时, 谢二娘明显感到周围的百姓鼓噪了起来。
李方伟也小声说道:“据说日头坠下去那一刻, 就是显影之时。”
李彦锦听了, 不解地问道:“那咱们来这么早是做什么啊?”
胖岳父摇摇头, 叹道:“当然是占位置啊, 傻小子!”
李彦锦嘿嘿一笑, 又伸头去看对面的崖壁。他心里还在琢磨李方伟刚才说的那话, 夕阳坠下之时……上辈子好像在哪本小说里看过,那不就是什么逢魔时刻吗?该不会还真有点什么门道吧……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日头却一点点向西偏移。
冬季天黑的早, 酉初(下午五点)时分,夕阳终于落下了余晖。
偏在此刻,江面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卷起无数江花四处飞溅。
人群中,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起来:“显影了!显影了!神龙显影了!”
谢沛等人连忙朝对岸细看, 只见浪花拍溅中, 那处绝壁上忽然现出点点金光!
江风呼啸声中, 那些金光渐渐串成了一条蜿蜒的金线……当天边晚霞烧尽最后一丝火光时, 那金线也一闪而逝, 了无痕迹了。
“哇!快快,赶紧给神龙上祭品!”人群中, 激动的百姓不要钱似的朝江中抛掷贡品。还有不少人已经跪倒在地,磕起了头来。
李彦锦虽然之前心里还琢磨什么逢魔时刻, 可毕竟是个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人。他从那金光出现时, 就有了点猜测,因此神情还算平静。
谢沛则是因为上辈子对所谓的皇族、真龙天子之流已经丧失了所有敬意。因此,也只把眼前当做了个奇景,欣赏一下,也就罢了。
倒是谢老板和他外甥女,两个土生土长的土包子,被那金龙吓得目瞪口呆之余,双膝发软,险些跪了下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李长奎,看过了“金龙”之后,眼眸微眯,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转瞬即逝。
神龙显影也看完了,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宅院。
守岁之后,就到了大年初一。因为今年不是在家过年,所以也没什么亲戚可以拜访。大早上,放了开门红的炮仗后,谢家人自己互相恭贺一番,又与李宜显、李方伟父子说了些吉祥话。
发红包时,谢老板大方了一回,每个小辈都包了个二两的银稞子,就连小白和蟹黄也得了个穿着红线的崭新铜钱。只是这俩家伙脖子上挂了铜钱后,倒不觉有多欢喜,又咬又啃的,好似非常嫌弃……
中午吃过饭后,胖厨子熬不住了,要去补觉。众人也都有些倦意,就纷纷回房了。
谢沛和李彦锦进了房间后,两人互相瞅瞅,还没开口就都乐了。
“你笑啥,贼眉鼠眼的……”二娘弯起嘴角,点了李彦锦一下。
李彦锦咧嘴道:“我笑娘子与我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少贫啊,咱们要不要叫上师父和七爷啊?”谢沛找出便于行动的外衣,边换衣服,边道。
李彦锦在一旁抱着胳膊,欣赏美人更衣,嘴里哼哼着,没有答话。
谢沛没好气地抓起一件外衫朝李彦锦头上一罩,自己麻利地把衣服换好。
“且,老夫老妻地,害什么臊啊?~~”李彦锦顶着二娘的裙子,得意洋洋地摇头摆尾,一点也不急着把裙子掀开。
谢沛真是败给这厮的无耻了,脸色发红地把那淡蓝色的长裙一把扯下来,然后还顺手揪了把李彦锦的脸皮。
“够厚的诶~~”二娘话没说完,自己就噗哧乐了出来。
李彦锦头发被弄得起毛,自己也不梳理,而是把一整个大狗头都压到二娘肩膀上,唧唧歪歪道:“不管,娘子欺负人,要不给我把头发梳好了,我就顶着一脑袋乱毛去找爹告状去……哎哟哟!”
谢沛揪住李彦锦的两个耳朵向两边一扯,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快赶上汪掌柜的了……”
小两口笑闹一阵,干脆也不找旁人了。换好衣衫,梳整齐狗头后,打了个招呼,就出门耍去了。
他们上午就听李方伟说了,在他们昨日观景的地方,再朝前走三里地,就有人摆渡过江。
只是今天是大年初一,还真说不好有没有船家出来做生意呢。
小两口也不着急,边走边玩,只当是出门散心罢了。
到了摆渡的地方一看,嗨,还真有条船正在岸边停靠。
李彦锦走上前,张嘴喊了句:“船家在吗?今日可过江啊?”
小小的船舱里随即有个清脆的嗓音响起:“过的过的,只要人够,就开船。”
话音未落,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钻出船舱,满脸带笑地看着谢沛和李彦锦。
谢沛见状就开口问道:“船资如何算的?”
船娘子笑道:“客官定是才来彭山的,我家在这里撑船摆渡已经有十几年了。一直都是十文钱一个人,凑够十个人就发一次船。”
谢沛听了,就掏出两串钱来,说道:“我俩有点事情要过江,还请娘子早早发船。”
船娘子笑呵呵地接过钱,道:“今日实也没什么生意。两位照顾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赶紧上船吧。你们今日可还回来吗?要不要我在对岸等你们一等?”
李彦锦道:“那便等等吧,下午就算我们包船了,一共算你五百文钱,可好?”
“甚好甚好,”船娘子喜不自禁地答道,虽然她嘴上说,十个人才发船。可这彭山县并不是个商贸繁盛之地,来往人流也很一般。一天下来,就基本没有满员过。忙一天也不过二百来文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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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大年初一,不像初二回娘家的多,实在没什么赚头。要不是家里有人病了,她还真不会新年头一天就出来撑船。
船娘解开绳索,手脚麻利地把船撑离了岸边。
李彦锦和谢沛看着平静的江面,也觉得昨日那阵大风实在稀奇,不由开口问道:“船娘子,怎么今日江面上风平浪静的,可昨天显影时,却大风卷浪,看着颇为凶险呢?”
船娘笑道:“客官不知,我们彭山县这段江水,春夏时是早不过江,秋冬时是晚不过江。概因这两个时间里,岷江会随着季节不同,而交错出现风潮。你看,咱这江面比两岸都要低一些,就是长年累月的风潮所致。”
夫妻俩听着船娘的解释,看着两岸滩壁也觉得挺有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到了对岸。李彦锦又掏了半串钱给船娘,算是做个订金。
船娘子却推了不要,道:“我张家数代都在此摆渡,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客官。二位只管去忙,我在此等至申时,再晚就来不及过江了。”
谢沛和李彦锦点头应了,这才朝绝壁那边去了。
船娘看了看二人的背影,叹了声:“怕又是被那金线迷了心窍的年轻人……”
谢沛和李彦锦耳朵微动,把船娘这话听了个正着。待走得稍远,两人对视一眼,就运转轻功,发力奔跑起来。
片刻功夫,二人就到了那处绝壁之上。
“应该就是这里了……”李彦锦朝下看了看,说道。
谢沛先是在这片山崖上四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来到崖边。
“看来想弄清楚,只能下去一趟了。”二娘嘟囔道。
李彦锦听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卷细长绳索来,开始在自己身上缠绕起来。
谢沛见状,好奇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李彦锦低头打着绳结,道:“虽然咱们都有轻功,可老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所以我们保险点,就多挂条绳索吧,这就叫安全绳。”
“安全绳……”谢沛看着李彦锦手指翻飞,打了几个古怪的绳结后,这段绳索就变得可以随时拉放又很结实牢固了……
“暗器一道,果然精深啊……”二娘拽了拽绳子,感叹了一句。
李彦锦也不解释,缠好安全绳后,他把另一头套在崖顶突出的一块石柱上,然后对谢沛道:“你劲儿大,就在上面负责拉着我。若是我不慎脚滑,你也能抻得住。”
谢沛想了下,也没和李彦锦争,这样安排确实最稳妥。
夫妻俩准备好后,李彦锦就开始顺着崖壁朝下坠去。
两人来时,都穿得麻灰色外衫,此刻挂在岩壁上,若是不动,都看不出那儿有个活人。这也免去了,万一有闲人路过,看到后大惊小怪。
朝下滑了片刻后,李彦锦就停了下来。
他估摸了下,昨天看到的金点、金线应该就在这附近。于是停下来,仔细打量起来。
常年吹着江风,江水潮湿沁润之下,绝壁上生了不少苔藓,湿湿滑滑的让人不好借力。
李彦锦用双腿和一只手,呈三点式的撑着岩壁。空出的另一只手则握着小刀在岩壁上四处划拉。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上下移动了几次,他都没找到什么异样之处。
可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突然发现,有几块突起的石头看着不太对劲。
他平移了几步,贴近了这几块怪石,仔细一看……咦?!这些石头似乎组成了个什么图案啊……
不过他也说不准,因为这几块怪石上并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但它们摆放的却又有种诡异的规律。
李彦锦有些不解,左右歪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图案。突然,他双脚发力,猛地一蹬岩壁,整个人就借力飞离了绝壁。
远远看去,江面上仿佛有一只灰燕正飞在半空中。也许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春季,寻找合适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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