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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乡音入耳
    在六纺镇上住了一夜后, 清早, 八人补充了清水干粮, 再次上路了。

    这一走, 就走了三个多月。当他们踏入了蜀中地界时, 已经过了八月中秋节。

    这三个月里, 他们遇到了几次明抢暗偷。奈何他们一行八人, 几乎个个都是高手。尤其是,还有李长奎和谢沛这样的存在。所以但凡敢伸爪的,就没一个能得了好。

    谢老板从最开始的心惊胆战, 到后面都已经练出丰富的战斗经验了。乃至于,再开打时,他还能顾着三头牲口, 不叫它们乱跑。

    不过, 虽然遇到过几次意外。可大体上,这一路还算是比较太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别人看出他们不太好惹, 才这么消停的。

    当年谢老板与家人失散时, 只有六岁。几十年过去, 他只记住了小时候家人是跟着盐把头都住在一个叫福坝的地方。

    幸好福坝并不是个偏僻的地方, 他们在渝州城打听了几天后, 终于找到了方向。

    确认了方位后,他们一路走, 一路问,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来到了福坝。

    几十年光阴滑过, 福坝这个小镇好似并没什么改变。

    谢栋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地方。他略带了些茫然与仓皇地, 带着众人穿街过巷,来到了镇子南边的一处巷口。

    在儿时的记忆里,巷子里右手第三户,就是他的家。

    可看着那陌生的宅门,谢栋迟迟不敢迈步上前。

    偏此时,巷子里传来“咯吱”一声木门响动。只见左侧巷子顶头的一扇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拄着拐杖,挎着个篓子,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

    老者刚走了几步,一抬头,就看到了堵在巷子口的谢栋八人。他原本前一刻还蹒跚迟缓的步伐,立刻停了下来。

    老者驼着背、勾着腰,可一双浑浊的双眼中,竟射出了带着几分凌厉之势的警惕目光。只是这目光,在扫过谢栋时,却微微迟疑了一下。

    “你们……找啦国(找哪个)?还是要做撒子?”老者话还未说完,谢栋就有些惊疑地开口问道:“袁把头?袁叔?”

    那老者眼睛一突,他已经有多少年,没听人这么喊过他了。

    “你是……”老者凑近几步,上下打量起谢栋来。

    胖老板微微弯腰,笑得有些难看地大声道:“我是宝娃儿!谢家的宝娃儿啊!”

    “谢家……”袁浩眯着眼,努力回忆起来。他盯着面前略微眼熟的男人,终于想起了四十年前,那场折损了盐帮一半势力的大内斗。

    袁老头转头朝右边第三户那边指了指,道:“辣(那)个谢家?”

    谢栋猛点头道:“逗丝(就是)辣个谢家!”

    袁浩嘴角先是一扬,可还没待他笑起来,那嘴角就又僵住,渐渐显出些苦涩来。

    “宝娃儿……你咋个不早点儿回来嘛,你爹你妈过得苦哟……那里现在都不是你家咯……走,先到我家坐哈儿。”袁浩似乎一点都不畏惧谢栋身后的陌生大汉,朝众人略点了点头,就抓着谢栋的胖手,朝自家走去。

    众人跟在谢栋身后,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李彦锦还朝谢沛丢了个眼神,询问要不要自己先去右边那户人家看看。

    谢沛摇摇头,低声道:“不急,看看情况。”

    一行人,进了袁浩的家门。刚进去,谢胖就吃了一惊。

    他小时候可记得,把头叔叔家是他们附近最好的人家。家里吃的住的用的,那都是顶好的,一帮小孩谁要是能进袁家呆一会,那都够嘚瑟好一阵了。

    可如今,这家里竟是一副家徒四壁,破败凋零的模样。

    袁浩看谢栋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先坐到起,我且给你们倒茶。”

    众人把骡车和驴子停在院子里,然后就跟着老者进了草堂中,坐了下来。

    似乎是没有茶,就无法说话一般。直到粗茶泡好后,袁老头才再次开了口。

    “你雷(这)些年,去了啦颠儿(哪里)?你爹你妈找了你好久,活计都没得心思做咯……亏得后来又生了个妹儿,日子才又过起来。如今,你妹儿嫁人都二十几年喽。只是……你爹八年前就走了,你妈跟到也去咯,宝娃儿,你回来暗了……”

    谢栋伸手捂住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彦锦看岳父难过,就凑过去安慰道:“爹啊,听着咱还有个小姑是吧,赶紧问问啊,那可是您亲妹子啊!”

    袁浩听李彦锦喊了声爹,就仔细打量起谢沛和李彦锦起来。

    “这是你娃儿啊?”老头有些欣慰地问道。

    谢栋哽咽地点头,道:“闺女女婿,五月才成的亲,听我想回来,就爬山涉水地陪着来了。”

    “好娃娃啊……”袁浩拍了拍谢栋的肩膀。

    谢栋接过女儿的帕子,把脸擦了擦,道:“把头叔,我妹妹嫁到哪儿去了?”

    袁浩又叹了口气,道:“就在镇子东头的老王家,你这回来一趟,倒是能让她日子好过点。那老王家……”他话没说完,但却摇了摇头。

    谢栋沉下脸,道:“虽然没见到爹妈,但妹子还是亲的,她要有个什么难处,我肯定是要管一管的。”

    三个月的跋涉,让谢栋对自家女儿女婿的能力有了新的认知。所以,此刻他才有底气敢说这个话。

    袁浩点点头,道:“你既然回来咯,那谢家就不算是断了根。你家老房子说不定还能要回来,当初你爹一走,那些龟孙儿就伸出个脑阔咬着房子不放……你妈也是被气很了,才走得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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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有太多话要说,没人打断的话,只怕说到晚上睡觉都不会停。只是,谢沛看这老者实在不像富足宽裕之人,所以就凑到亲爹耳边嘀咕了几句。

    谢栋醒过神来,连忙对袁浩说道:“叔,我如今也赚了点小钱。回来了,也不会立刻就走。要不,我先找个地方安置了,明天再来……”

    袁浩皱眉摇头,道:“兰格嘛(怎么这样说啊)!镇子上又没得撒子旅馆,你一路过来,看到起撒。总是要住到别人屋头,你不嫌弃,就住在我这儿。盐帮如今与往日不同,你们这些生面孔住外面,不稳妥……”

    谢栋也有很多话想问这老爷子,干脆也不推辞,只是仍坚持让女婿出去买些熟食饭菜回来。晚上也让大家都吃点好的,养养肠胃。

    袁浩拒绝了谢栋说的住宿费,对买菜回来这事却并不阻拦。只是把大概的菜价肉价与他们说了一遍,免得这些外地人,糊里糊涂被人骗了。

    李彦锦和李长奎一起出的门,他俩一边打量这福坝镇的大街小巷,一边留心观察镇上的各色人物。

    从刚一进这镇子起,李彦锦就清楚感到了一种排斥。

    这与后世某些地区的排外有点类似,只是这些人表现得更直白赤/裸。

    好在李彦锦颇有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操着一口不伦不类的蜀腔,嘻嘻哈哈地与小贩们闲聊着。

    待他们二人返回袁家时,已经对这个盐帮聚居的镇子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他们一路上所见是妇孺居多,想来镇上的青壮恐怕都在外面跑盐。

    而不管是大人小孩,他们都非常回避与盐帮相关的话题。

    袁浩见他们拎着酒肉菜蔬回来了,就上前翻捡了一遍。又问了问价钱如何,这才点头道:“没吃撒子亏,你小子精灵!”

    谢沛见爹爹忙着打听消息,就主动接下了做饭的事。

    晚饭做好后,谢胖已经问清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子的事情。

    袁浩看着一桌子菜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也不客套,招呼了声,就伸出筷子吃起来了。

    谢家因为谢栋的口味,做菜时也经常放些花椒辣椒。可就是这样,晚餐时,袁浩却边吃边惋惜地叹道:“撒子都好,就是不够麻、不够辣……”

    晚饭过后,谢栋忧心忡忡地与闺女谈了一会。

    “这个咱都没见过的小姑,日子怕是难过得很……原本你爷爷奶奶活着时,也想给她招赘的。可惜那王家的小子嘴甜哄了她。你爷你奶宠了她十几年,最后还是没拗过她,到底还是把人嫁了。结果,前些年还过得可以。后来待你爷爷他们一走,据说就把她一个人赶到放柴火的烂房子里住,连儿女都与她不亲呐……”

    谢沛听了,心里倒不像他爹那般痛心疾首。

    在她想来,为了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就要抛弃膝下只有一女的父母,实在算不上什么孝顺女儿。

    至于嫁过去后,为何爷爷奶奶一走,王家态度就大变,这其中,恐怕也有些原因。

    谢沛想到这里,压低声音道:“阿爹,咱们这一路过来,也经了些风浪。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今天听的都是袁爷爷一人所言。就算他真没骗你,可谁能保证自己看的想的就都对呢?所以,我想着,咱反正有时间。明天起,就先出去打探打探。至少把爷爷奶奶的事情和小姑的事情多问几个人才好……”

    谢栋听了,叹了口气,道:“虽然袁把头没说,可有些事是明摆着的。这盐帮如今的把头,对袁叔可没什么善意。他们那一辈的老人也走了很多,如今的年轻一辈,与咱也没什么交情。怕是不好打听啊……”

    谢沛拍了拍阿爹的手,道:“无事,爹还不知道我们的能耐吗?他们不说,我们就自己看。小姑那里,也一样。明天,我先去认认门。回头就能把那王家的事,都给弄个清楚。到时候,摆弄起来,也更容易。”

    谢栋听了闺女的话,心才稍稍安稳了些。

    他不知道,当夜,小夫妻二人就出去“体察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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