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埃及热浪翻滚, 汗腺里的那点液体被炙热挤压了出来, 又瞬间在强烈的阳光下被蒸发得一干二净,空余黏腻触感,沙子刮到身上, 就沾得紧紧的抹也抹不去。
就是尊贵的女王也无法在太阳神的发威下免俗, 王座后的两把大鸵鸟毛扇子只能稍稍缓解些燥热, 打扇的侍女身上的汗味却也随着飘了过来。爱西丝烦躁地喝了一口手边新酿的葡萄酒,手一挥, 原本只打开了一截, 却让身后的侍女面红耳赤的卷轴“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顿时敞亮在众人眼前。
这是卡布达不体面地死去之后, 新任的大神官献上来讨好爱西丝的。埃及人历来在艺术上有极高的造诣和天赋,但在表现男女之时,却也和惯常的那些壁画所描绘的日常生活细节一般,多的是活灵活现的描摹,却非爱西丝真正想要的。那些夫妇两个端坐一边,只手臂相触的壁画, 一点都勾不起她的兴趣。
新来的礼物火辣直接多了, 爱西丝也不让人退下, 正大光明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画上十二幅小图的主角是一个高贵美貌的贵族少女, 将那少女摆了各种姿势、肆意取乐的男子则毛发蓬乱、粗鲁不羁。这歪打正着却不期然地让爱西丝想起萨鲁从前的样子, 顿时身心皆热了起来, 小腹里的一团火几乎烧到了指尖上。
她侧首询问身边人:“王夫现在人呢?”
梅迪苏见女王双颊微泛红色、一副慵懒妩媚的情态, 便暗笑一声道:“天气炎热, 王夫带着公主殿下去了尼罗河泛舟,想是快回来了。女王陛下若是困乏,不如进了寝殿歇息,王夫若是回来,自有人引他入内的。”
不想,爱西丝却没有欣然赞同,反而突然意兴阑珊起来。梅迪苏见女王一反常态,不敢再多置喙。
其实爱西丝只是想起了女儿赫雀瑟,虽是长得像她般千娇百媚、惹人怜爱,性子就像足了萨鲁。今年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却恨不得缠着她父亲日日往尼罗河上泛舟,更想亲眼见见那葡萄般甜美清澈色泽的大绿海,水性更是好得匪夷所思,若不是萨鲁还知道分寸,这条小滑鱼趁你不注意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所以,这香艳的卷轴更深层次的含义却让爱西丝的冲动像泼了盆冷水,从她登基已满五年,而她与萨鲁夫妻感情之深厚毋庸置疑。就算萨鲁本身是腓尼基的继承人,但每年里总有大半年的时光是陪伴在她身边。那个曾经横行大绿海、爱情海,足迹踏遍了这时代几乎所有人都未踏足过土地的昂藏男子,为她收起了热爱远游、酷爱交易的天性,在这除了沙漠就是沙漠的地方一待就是五年。
而摆在爱西丝面前的严峻问题是,五年了,她都没有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如果赫雀瑟是她唯一的孩子,那么连续两代女王统治很可能导致埃及的内部动荡。埃及并不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国家,但女人始终没法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地位。还有萨鲁,如果她只为他生养了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还肩负着埃及的继承权,作为无子的腓尼基国王夫妇的唯一的侄子,他又该怎么办?
让他去找个腓尼基女人生孩子?不,不,她是埃及女王爱西丝,她值得男人的一心一意,就像她对萨鲁的一心一意一样,她曾视为性命一般的姐弟之情也在萨鲁数年如一日的陪伴温存下化成金字塔下的沉默基石,唯一没变的是她如方尖石碑一样尖锐而骄傲的自尊。
不会有问题的,她和萨鲁会有第二个孩子的,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萨鲁满身都是河水的泥腥味,相比尼罗河,他更爱大海的咸腥,那种海上民族与生俱来就会喜欢的味道。
如今他像失了鳍的鲨鱼,明知自己被困在了这深深的沙漠里,却甘之如饴。
赫雀瑟玩累了,在他臂弯里好梦正酣,那脸活生生的就是爱西丝年幼的模样,恰好弥补了萨鲁一直以来后悔与爱西丝认识太晚的遗憾。曼菲士永眠在德贝城河对岸的帝王谷,又有谁能说他不是永眠在爱西丝的心里,就像埃及这个国家让她万难割舍。
梅迪苏将小公主抱了下去,朝内室的方向对萨鲁使了个眼色。使唤的人全都早已不知所踪,只有沐浴用的香料的芬芳飘了出来。一卷打开的卷轴好巧不巧地滚到他脚边,坚韧的莎草纸被踢得弹了下,撞在墙边铺展开来。这东西对男人来说可不新鲜,对这时期的地位身份较高的男人来说,他们的技巧更多的来自真实的女人,而非像个贫穷没有姬妾的男人需要靠画卷和情歌来打发欲/望。
但对于萨鲁而言,他曾爱大海胜于爱女人,他付之一笑,不过是因为走过太多地方而见多识广。帘幕一挑,入目的是爱西丝的一只如蜜糖般让人欲舔舐的盈润手臂,萨鲁清了清喉咙,唱起了歌来:
“我心渴求在你眼前自浴,
如此便可解下束腰长裙,
那裙用进贡的皇家亚麻布裁制,
让我在你眼前尽情展现美丽。
我要与你共浴,
浮出水面走向你,
手里有一条尼罗河的红鱼。
我要将它献给你,
将它视作对你的美好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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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的英雄,我的兄弟(兄弟意为重要的人),
也请你如此看重我。”
两人足足闹了一个下午,萨鲁给爱西丝洗净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按摩了每一块酸痛的肌肉、将乳液揉进了每一寸渴望温柔的肌肤。那娴熟充满爱意的手势,几乎令爱西丝尖叫出声,激动地将池边摆放的香料瓶子失手打碎。然后萨鲁拿了一大块棉巾细细地给爱西丝吸去身上的水分,让她一身清爽,自己再草草擦了,将她抱回到床上。
“爱西丝?”萨鲁见爱西丝一沾床就背向自己,窃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怎么了?”
爱西丝赤着脚爬起来,抓着萨鲁的手跑到后殿,那里摆着一辆纯金打造的黄金战车,格局略小,上面刻着伊西斯女神托举太阳的形象,萨鲁皱眉道:“爱西丝,这是你的战车?”
“是的,作为法老,我准备试一试,”爱西丝有些犹豫地握住萨鲁的手,怕他转身离去:“自从罪人答伊俐害死了我父王,努比亚早与我国貌合神离。南方局势不稳,希克索斯人在北方也对我国虎视眈眈,这些从叙利亚来的外来侵略者不断骚扰下埃及,手上握有两河和安纳托利亚制造的马车和兵刃。我若是不能将他们在此刻赶出去,往后必然变本加厉。”
萨鲁沉默了半晌,将爱西丝抱到她的战车上,柔情地看着她颇为英姿的模样,然后才下定决心般回答:“爱西丝,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爱西丝紧紧握着战车上挂着的金丝揉成的小马鞭,艰难地点头,萨鲁用叹息般的语气说道:“埃及经过曼菲士几年的统治,国力大伤,到处树敌。如今南有努比亚,北有希克索斯人,这副担子对你而言已然太沉重。你若是要去打这仗,尽管去,但我只给你一年时间。若是一年后你没有怀孕,我必须带赫雀瑟走,而你,你要为埃及做出任何牺牲我都不会阻止。”
爱西丝极为意外:“赫雀瑟知道吗?”
“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属于大海,”萨鲁露出了一个父亲得意的笑容,随即黯淡下去:“爱西丝,我可以陪你很久,但不会是一辈子,我有腓尼基需要看护,就如你看护埃及。不……你先不要说,孩子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记得我们在沙利加列海港那些快乐的日子吗?我有种预感,我的种子在沙漠里发不出芽来。”
爱西丝怎么会忘记?那些快活的随心所欲的,被心爱的男人当做女王一样捧在手心的日子,与头上那顶王冠带来的荣耀相比,有截然不同的美妙。还有那伽里奔美酒,她与伊南娜的约定,爱西丝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猛地扯下萨鲁的裹腰布,看着那根藏不住的耀武扬威的东西:“那就一年,交给神灵来裁决,我爱西丝绝不会后悔。”
爱西丝操控着马车,萨鲁操控着她的喜乐:“这车还没有配上好马?来,爱西丝,我给你加把劲,让它跑起来。”
萨鲁执着那金丝小马鞭朝着那浑圆紧俏的臀上轻轻甩了一下,爱西丝猛地一弹,手上一紧,马车“吱呀”也是一响,萨鲁被她的绞劲弄得头皮发麻,就这淋漓喷薄的汁液,狠狠地将自己一股脑儿交付了出去。爱西丝一把推开他跑到一边的软榻上,在腰下垫了颗枕头,好让那些精华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惹得萨鲁大笑起来。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希克索斯人半年后突然入侵了下埃及,神庙被毁,一些城镇遭到了焚烧。爱西丝紧急调动兵力前去抵挡,然而希克索斯人劫掠一番掉头就跑,这样三番五次的骚扰下来,爱西丝觉得不堪其扰。而希克索斯人依附叙利亚和迦南地,本着银板条约和埃及自身国力衰落的原因,埃及国内不敢轻易提起远征,这势必打破和比泰多、亚述等国的和平表象。
爱西丝只觉心力憔悴,继承人更是悬于她头顶的利刃,命运根本让她无暇追赶,再两个月后,腓尼基也发生变故。虽然它只是个纯商业的小国,却影响着大绿海乃至整个近东的贸易来往,腓尼基国王去世,萨鲁和赫雀瑟的离开势在必行。爱西丝不会阻止他,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被埃及诸神抛弃了。
伊姆霍德布这两年愈加老迈,却愈加深沉,在这情势紧张的当口,他找到了爱西丝:“女王,我看着你和曼菲士王一起长大,你颇有些优柔寡断,而曼菲士王则性烈如火,恐非我埃及的福气。不过时势所致,竟让你和曼菲士王先后执政,如今埃及竟是到了这样的境地。”
爱西丝冷笑,她知道自己动不了伊姆霍德布,他是三朝元老,如今卡布达去世后,更是将神殿势力拉拢,若是和平盛世,伊姆霍德布无疑是个忠心的臣子。如今已有了大乱的先兆,伊姆霍德布忧国忧民,爱西丝知道他从来就觉得自己无能,竟也没话反驳:“你以为你会比我们做得更好?伊姆霍德布,埃及在我们祖先的手上已经繁荣了两百年,就算是乱,那也时势所致,绝非人力可以阻拦。”
伊姆霍德布一片平静:“爱西丝,若你不是搅入王权纷争,我也曾将你视为女儿般看待,但如今的埃及,恐怕真的等不及你多长两个心眼,再说神殿已经有人开始散步你必将无男性子嗣的传言。”他顿了顿,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即使你有天不做埃及法老,爱西丝,你仍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你每次失去都会得到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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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西丝不解,伊姆霍德布让人退下才缓缓道:“尼罗河女儿为人虽无益大局,但她的确有奇妙的学识。当日她便说过腓尼基贪财、狡猾,是海洋上无所畏惧的霸主。他们的领地从比泰多边境的乌加里特到黎巴嫩山的推罗,殖民地从西边的黑森林(注:西班牙)到海对岸的黑土地(北非),它会繁荣很久很久,最后灭亡在一千年后的超级帝国手上。所以爱西丝女王,你哪怕失去法老的位置,但你丈夫的商业帝国会绵延更久。难道说,你忍心看着他束手在这沙漠里,成了一条河滩上干死的鱼吗?”
凯罗尔,又是凯罗尔!爱西丝未想到,凯罗尔曾留过这样的预言,她如何忍心萨鲁放着远大前程,在沙漠里寂寞陪她。埃及,埃及需要强大的统治者力挽狂澜,而她不过是个娇闺里的公主,被曼菲士嫁到已被凯罗尔预言会破败的巴比伦,只因为他害怕腓尼基的繁荣,而埃及此刻在她手上,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她想到自己和萨鲁的一年之约,眼里浮出泪光来,知道伊姆霍德布正在打量自己,爱西丝别过头:“伊姆霍德布,你就老实说吧。你的父亲曾是我祖父的兄弟,有些话你拥有阐明的资格,而且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不用担心你铲掉神庙上我的祖先们的名字。”
来年春天的时候,爱西丝已坐在了前往沙利加列海港的船上,她本意是故地重游。却不想遇见了因为在哈图萨斯的王宫住得太过郁郁,而来此散心的伊南娜。之前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伊兹密都在阿勒山区镇压鲁维族叛乱,彻底完成了比泰多的中央集权。而对伊南娜来说,小儿子生下来后连父王一面都没有见过,真是让她生不出一点体谅之心。所以伊兹密才入城,伊南娜就甩手一走了之,他不在期间,她对哈图萨斯的义务仁至义尽,如今可以彻底解脱了。
伊南娜却没有想到,在沙利加列海港遇见了一样甩手的爱西丝,而萨鲁笑得和多年前一样让人牙痒痒。
“真是巧了,山上的春泉融化,堪堪酿出酒来,你就来了,”伊南娜信手递出一杯,第一百次不胜其烦地把小儿子意欲摸过来的手拿开:“尝尝看我的手艺吧。”
于是爱西丝很不给面子地吐了,伊南娜的脑筋一转,知道了事情始末的她看向萨鲁,那男人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距离他和爱西丝约定的时间,都还没有到一年。这位海洋的子民,到底还是在沙漠里落下了种子,生根发芽。
爱西丝看着男人死灰着一张脸,一边还笑得很难看地对自己嘘寒问暖,她突然流下泪来:“我爱西丝,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又二十年,希克索斯人以尼罗河三角洲东北部的阿瓦利斯为中心建立了王朝,这是埃及历史上第一个外族政权,随后开始向尼罗河上游扩张,经过半个世纪的扩张,希克索斯人成为了整个埃及的统治者,聪明的伊姆霍德布及其后代最终没能保全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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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爱西丝的结局,嘛……她其实真的没有做王者的智商情商,始终被感情所累,幸运的是她遇见的是萨鲁……恩,最后还要王子和娜娜的番外,就全部完结了,mua~
文里的埃及春宫画来源于现藏意大利都灵的turin erotic papyrus,很不幸,它是现今唯一保存下来的古埃及春宫画……萨鲁所唱的歌正是图片所配的埃及诗歌。
诗歌和莎草纸见以下:
my heart desires to go down to bathe myself before you,
that i may show you my beauty in a tunic of the finest royal linen...
i'll go down to the water with you, and come out to you carrying a red fish, which is just right in my fingers.
i'll set it before you, while looking upon your beauty.
o my hero, my brother [a term of endearment],
come, look upon me!*
古埃及春/宫12式残片和复原图,我找到了马车轮子,那个考虑到这个太刺激,我就不放大图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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