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那亚发生的事，远在旧土大陆的安格尔却是不知道。

    修伊斯带着白熊进了流放空间，试图借此刺激尤丽卡。而安格尔则和桑德斯，朝着地下冰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安格尔的眉头都是紧蹙着的，因为从修伊斯那里，他再次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被血色王权波及的仆从，想要祛除盘桓于他们脑海中的神秘能量本就不容易，就算真的祛除了，以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基本也活不了。

    安格尔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但真正在确定无误时，依旧难以接受。

    一想到那些熟悉的人，玛娜女仆长、奥莉女仆、牧羊人法兰杜、丁克医师……本来活的好好的，就因为无妄之灾，而被牵连至死，安格尔内心中就久久无法平静。

    “如果无法超脱，死亡就是必经的站台。一旦走上了巫师之路，你也必须要学会和死亡握手言和。”桑德斯静静的道：“如无意外，你的岁月会很漫长，当从时间崖岸吹来的风，刮向五十年、一百年以后，你依旧要面对这个结果。”

    安格尔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或许会活的很长，长到将帕特庄园一代代的仆人都给熬死。

    时间会让他长大，会让他成熟，会让他冷漠死亡。

    但至少现在，至少当下，安格尔还难以和死亡和解。他走上巫师之路还不到五年，但那些熟悉的人，很多都陪伴着自己长大，这种感情在如今，真的太难割舍。

    桑德斯拍了拍安格尔肩膀：“他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其实，死亡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安格尔停了下来，轻声道：“死亡或许对他们而言，的确是种解脱。但不管如何，只要有办法能救他们，我依旧会去做。”

    地下冰室的入口，已经到了。安格尔说罢，转身先一步的走了进去。

    桑德斯没有对安格尔的话作评价，作为旁观者他可以轻描淡写的述说，但他也很清楚，嘴上的同理心其实都是虚假的，当局者的心情是旁观者难以去感同身受的。

    如何走出这片灰蒙蒙的阴霾，只能安格尔自己去想办法。

    时间，既是一把锈迹斑驳的刀，但它或许也能成为抚平伤口的良药。

    ……

    地下冰室，当桑德斯看到冰柩中的乔恩后，眼神微微一凝。

    一道光辉，在桑德斯的眼睛中闪烁着。在他的眼中，乔恩身体上逸散出大量的数据信息，这些信息让他很惊讶。

    果然如安格尔所说，的确是人类。

    但桑德斯之所以惊讶，却不是他人类的身份。而是桑德斯没有察觉到，乔恩的根底。

    他以前听安格尔说乔恩的事情时，一直心中有存疑。甚至觉得乔恩可能是早期就离开巫师界的人类后代，在异界一代代延续下来，血脉里的气息已经随着时间被改变，故而与巫师界意志相冲突。

    但经过他的检测，乔恩的跟脚，真的不是巫师界！

    他的确是一个真实的异界人类。

    人类起源说，看来还真的有可能被改变。桑德斯在内心中默默道，这件事虽然对他而言不是大事，但若是被喜欢溯及本源的巫师发现，估计会成为一个不小的震撼弹。

    在桑德斯观察乔恩的时候，安格尔则站在一边，向这段期间守护乔恩的苏比点头告谢。

    苏比是修伊斯的魔宠，是一只双头犬。和修伊斯一样，全身毛皮都是鲜红张扬的，它的两个头，一个被黑丝带蒙住了眼睛，看上去在沉睡，另一个头则睁开那宛若祖母绿宝石般的双瞳，静静的注视着安格尔。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现在，这里交给我和导师就可以。”安格尔说完后，苏比那深邃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思忖。

    它看了看安格尔，又看了看桑德斯。

    “你身上的血气变强了很多，而你导师的实力我看不透。这里，可以交给你们了。”一道精神波动传入安格尔脑海。

    紧接着，苏比点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化为一道殷红的旋风，从地下冰室离开。

    等到苏比消失后，安格尔才来到冰柩旁。

    乔恩的身体状况和之前离开时相比，看上去其实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因为，在乔恩重新维持住三态平衡时，会有一段时间的身体素质恢复期，这段期间身体素质不会再衰落，可一旦过了这个期限，便会再次出现衰减期。

    目前的时间点，刚好卡在上升期和衰减期的中线，故而乔恩身体的变化并不大。

    桑德斯暂时先抛开乔恩异界人类的身份，而是仔细的分辨起他的身体状况。可是，随着对乔恩肉身的观察，桑德斯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地下冰室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许久之后，桑德斯才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虽然肉身情况不像那些受到血色王权波及的仆从，还没有到最苛刻的地步，但他身上的问题，却比那些仆从多了太多。”桑德斯：“三态平衡，的确是维系乔恩身上活性的办法，但你选择了三态平衡，会让事情从简单变得复杂。原本只需要解决他的肉身问题，现在的话，必须在同一时间，对三态平衡的每一方，都给出完美的解决方案，这才能让乔恩重新活下来。”

    安格尔也明白这一点，但当初安格尔返回旧土大陆的时候，尤丽卡已经为乔恩做了三态平衡，他也只能就三态平衡的基础上，继续提升乔恩的身体活性。

    听起来，三态平衡像是尤丽卡造的业，但实际上，安格尔在这一点，还是很感谢尤丽卡的。若非尤丽卡当机立断选择了三态平衡，在安格尔还未返回旧土大陆时，或许乔恩就已经死了。尤丽卡在乔恩的事件上，其实并没有做错，反而帮了安格尔一把。

    “那乔恩的问题，能解决吗？”安格尔小心翼翼的问出这个问题，眼神中带着期待。

    桑德斯沉吟了许久，没有说话。这让安格尔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难道……已经没救了？”

    桑德斯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回道：“乔恩目前的三态平衡，分别是大意志侵蚀度、消亡度以及汲生之水的消耗度。想要完美的解决这铁三角，非常难。”

    “难归难，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具体的解决方法，我现在还给不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具体研究。不过”

    桑德斯在说出，能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安格尔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桑德斯的但书，却让本就还没有着落的心，又一次悬在了半空。

    “不过，解决方法虽然还需要斟酌，但我现在能看出来的两个问题，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桑德斯指了指乔恩身体上的一道纹路图案：“第一，就是这个深渊铭文。”

    “如今的深渊铭文并不适合乔恩，想要完美解决深渊铭文的问题，必须要有一张契合乔恩身体状况，不激烈且温和的铭文。”桑德斯耸耸肩：“这一点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你应该知道，南域巫师界因为极端教派的存在，铭文学是被极力打压的，想要在这里找到契合的铭文，很难。”

    “如果南域找不到合适的铭文学，那么去其他地方呢？借着寒古卫城的相位之门，应该是可以去其他巫师界的。”安格尔立刻想道。

    “这个的确是一种办法，不过，最好是没有其他代替方案的时候，再做这个选择。因为发生了魔神真灵陨落的时间，短时间内原坦大陆应该被深渊中的大能所关注着，进入还需谨慎。”桑德斯顿了顿：“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问题也需要考虑。”

    “就算得到了三态平衡的完美解决方案，但想要实施并且解决的话，至少也要三个精于计算，且寻找到真知之路的巫师，同时进行。”桑德斯看着安格尔：“我可以算是一个，苏弥世也可以暂代一个位置，但最后一个位置，却是空悬的。”

    其实，找一个真知巫师，以桑德斯的人脉并不难。野蛮洞窟中也有真知巫师可以胜任，但是桑德斯却将这个问题作为难点摆出来，显然是另有用意。

    桑德斯暂且不提，苏弥世是幻魔岛一脉，就算得知乔恩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外传。

    那么最后一个位置就是个问题了，如果交给外人，那么必然会泄露乔恩的具体情况。虽然安格尔已经做好了，乔恩会被他人发现的准备，但真要这么轻易的就述诸于外人，他心里还是有一个坎。

    “这个问题，也不是现如今亟待解决的，而且我可以尝试为乔恩延长一下寿命，你可以慢慢思考。”桑德斯顿了顿，眼睛突然露出莫测的神色：“当然，如果这个问题能控制在幻魔岛内部解决，自然是最好。”

    安格尔听懂了桑德斯的意思，他显然不是说让芙萝拉短时间内晋级真知巫师，而是希望安格尔能尽快提升实力。

    安格尔虽然有心，但实在无力啊。

    不过，桑德斯的话倒是在他内心落了一道痕，虽然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但这道痕却成了催促他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