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于老爷子不甘寂寞，动用关系，从朝廷里请来了刑部的供奉协助调查，刑部供奉展梦白一上来就训斥了城守梁大人一顿，把梁大人气得老脸通红，却又不敢发作。梁超向展梦白邀功，把卫獠的调查结果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展梦白第一次见到卫獠，就被卫獠大武师级别的修为所折服，于是遣退了梁家叔侄，要和卫獠单独探讨案情。

    梁大人气呼呼的走出会客厅，两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啊，怎么外人进来，说让自己走，自己就飞走不可？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你们家啊？这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刑部供奉并没有具体的官职，但是权力很大，拥有代刑部履行职责的特权，而且因为都是出身世家，被朝廷里的大佬们所器重，几乎每一句话都极有分量，他们下放到外地，就等同于上级到地方视察一样，梁大人虽然贵为七星城的城守，是实权官员，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

    梁超看着叔叔的样子，一半是同仇敌忾，另一半也是暗暗在心里高兴，他平时也经常受到梁大人的训斥，毕竟梁大人是他的叔叔嘛，觉得自己训斥侄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你的官位都是我替你保举上来的，骂你两句，不是很正常吗？这里面就有一些有的没的，有些明明不是梁超的错，梁大人也会对梁超发脾气。梁超这个人可不是善茬，自然早就记在心里，今天看见梁大人第一次吃瘪，心里也暗暗有几分高兴，只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非常悲哀的表情，不断的叹气。

    梁大人道：“你这个小子，瞎叹什么气？还不赶快回去处理你的公务，因为这个案子，城里的其他事你就有理由不管了吗？”

    梁超吓得差点跳起来，看了叔叔一眼，低头道：“是。”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无耻，腿脚却很利索，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赶紧离开这个老家伙为好，要不然又变成出气筒了。

    梁大人回头看了会客厅一眼，遥遥还能看见卫獠和几个刑部的人说话，他心里暗道：“这帮刑部的家伙仗着来自朝廷，就可以狐假虎威，看来还是要在朝廷里当官才是最好的啊，在地方当官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上面下来人就得像孙子似的。今年过年，我一定得备上一份厚礼，去好好孝敬一下曾经和我有过交往的王大人，只有在京城有靠山，在外地当官才能滋润啊。”

    梁大人脑筋倒是转得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后的为官之道，甚至连过年的时候准备什么礼品能够逃得朝廷里的那位王大人欢心都开始考虑了，他回到自己的书房里静静考虑这个，暂且不提。

    卫獠和展家五个人相对而坐，倒是颇有一种平起平坐的感觉。展家的四个小辈看着卫獠，眼睛里都有一种灼热的目光，特别是里面的唯一女孩子展云，看着卫獠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之情，弄得其他三个年轻人都一身的肉麻，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堂兄弟或者堂姐弟，倒是没有为情而争的事情。

    卫獠一身灰衣，身材消瘦，长得文文静静的，像是一个书生，可偏偏又具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简直是完美的化身，再加上卫獠那本来就长得不错再加上历经沧桑气质的脸，简直可以令一般的女子为之疯狂，也就是卫獠自己整天压力很大，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优点，可是看在女孩子的眼里，更好像卫獠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一样。

    实际上他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闲话少说，展梦白听完卫獠对于案情的分析之后，脸露凝重之色，他之前虽然听到梁超说过，不过还是听查探出线索的人自己说一说比较好。卫獠当然隐瞒了自己能够看穿执念这一点，只是说是根据气息探查到的。

    根据气息探查线索，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是需要经过很多血腥杀戮才能够做到的。

    所谓的杀气，也只有在同样杀过人的人才能看出来，如果没有杀过人的人，可能眼前站着一个杀手也丝毫感觉不出来。卫獠能够一眼看穿这具尸体上残存的气息，可见卫獠究竟已经经过了多少生死大战，血腥厮杀啊。

    这一点，就连展梦白都做不到。

    展梦白虽然年纪已经将近七十，但是因为出身世家的关系，一直都被比较好的照顾，就算世家为了历练子弟，给他们特别安排了一些试炼，但是伤亡率也是比较小的，要不然世家就这么点嫡系子孙，在试炼里都死了怎么办？怎么给家族传宗接代？

    这就是个悖论，很多大世家都对自己的子弟保护过重，就像有一句话说的“过度的保护会导致年轻人的腐化”，可是假如这些世家不对自己的子弟过度保护，那么他们很可能就真的会在历练的时候挂掉。

    也就是说，修炼本身就是一件逆天的事情，要时刻游走在极限的边缘，跟所谓的“中庸之道”搭不上边，只有少数人，天赋与运气都相当出色的，才有可能成为杰出的人才，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半道上。

    饶是修炼世家这样的有底蕴的存在，也顶多只能保证自己家的衰落慢一点罢了，那种特别耀眼的彗星，都是不世出的，有很多家族，除了第一代开山老祖之外，就都是平庸之辈。哪怕家族给予子孙再好的修炼功法，再好的灵药辅助，多少岁之前就开始练武，也不会扭转下坠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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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修炼的最本质，在于——游走于极限的边缘。只有不断的去拼，去把自己的生命、荣誉、尊严都赌上，并且在最后赢了，才可能领悟到修炼的真谛，而那些靠灵药，靠家族嫡传功法，靠血脉，靠学的早的世家的小孩，是不可能获得这一点的。

    要想成为武道上的真正高手，就必须身怀某种强大的内部动力，比如卫獠，一直都游走在死亡的边缘，顶着沉重的压力，这虽然是压力，可也是动力，让他像某些野兽一样要打起精神，磨砺爪牙，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修炼者、逆天者。

    展梦白今年已经快七十岁，却还只是个武师初阶的高手，主要原因，就是他生在展家，被保护的太重，没有突破的机会。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就算是卫獠，也是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子的，如果让他生在展家，有人保护他，他也不愿意这样。卫獠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不能不靠自己，才一步步艰难走到今天的，这就是命运。

    展梦白看着卫獠，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展家家主展梦麟也就是大武师高阶，已经算是他展家除了开山老祖以外的最强一人了，但是他大哥展梦麟今年已经七十一了，眼前这个小子最多不过二十五，居然也是大武师境界，虽然和自己大哥还没法比，但是谁能保证，他在三十岁以前还会不会再做突破？

    直到这时，展梦白还是没弄明白，他以为是白目教的好，佩服白目，觉得应该好好研究一下白目的教学方法，他却不知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不是白目的问题，而是卫獠本身的属性。

    展梦白道：“既然卫公子能够看懂气息，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是不是陈家做的，我们先去查探一番总是没错，这是唯一的线索。”

    卫獠道：“我曾经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本城的城防大队长梁超，可是他却说，陈家势力很大，和朝中的大官有交往，我们如果贸然进去，可能会触怒朝廷里的那位大人物，遭到打压。”

    展梦白听到这里，忽然展颜一笑，心道：“这小子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是太嫩了。”

    他说道：“这个卫公子不必担心，我们都是刑部的人，等同于本朝最高的刑讯机构，就算是他的后台再硬，我们也有办法查他。”

    卫獠仍旧是有些怀疑之色。

    展梦白之前对于梁超的话根本不信，是因为他不相信有人能够根据气机推断出凶手的路线，这是一项非常高深的法门，他自己都做不到，所以他本能的认为别人应该不会高过自己，也就认为这是有人在吹牛。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卫獠真的有本事，也就相信了卫獠所说的能够根据气机体察凶手位置的话。既然目标指向陈家大院，而这又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那还等什么？这再不敢查，那还查什么？

    很多事情不是办不到，而是投鼠忌器，明明简单的事情给搞得复杂了，之前梁超和梁振廷的顾忌就是其中之一。

    卫獠与展梦白商量好，但是仍然有一些细节不敢确定，卫獠并没有纠结在这些身上，因为如果要是让展梦白再去先调查一番陈老板的底细，那恐怕又会耽误几日，于明珠现在还在虎口里呢，救人如救火，多耽误一天都可能出事，卫獠当下和展梦白等人商定，在晚上的时候夜探陈家，反正他们有刑部的公文，就算被发现也可以拿出来，保管无事。

    卫獠和展家五人相继回房，卫獠坐在屋子里，内心很是兴奋，心想还是要有大人物在背后托着才能办事啊，展家几个刑部供奉来的正是时候，要不是他们在前面冲，卫獠也没办法独立展开行动。现在的情况是，展家五人作为调查的主体，而卫獠只是协助，这样他就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开风险了。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卫獠坐在卧室中，有些睡不着，于是盘膝练气，他对于这次行动可是期望很高啊。这是卫獠第一次主动出击。以前无论是对付魏无忌，还是对付阳顶天，或者是对付王洪、萧扬、方珍，萧天擎，都是他被人逼到没有退路了，才贸然出手，就算是是为了救古丁一家对付王洪，那也是因为这件事因为自己而起，自己没有理由夹着尾巴逃避。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和卫獠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这次才算是卫獠真正的第一次——行侠仗义。

    所谓的“侠”，根据卫獠的理解，就是管闲事，所谓“侠”者，都是自身力量强大，于是除暴安良，做一些对社会，对人类有益的事情。

    而“义”，则是明辨是非，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卫獠从前只能称的上是“义”，和“侠”这个字还差的十万八千里，完全挨不上边。

    卫獠曾经体会过，就算是自己一直隐忍，一直退让，别人仍旧会在跟你没有半点仇怨的情况下，步步紧逼，用最残忍，最阴毒的方法对付你。所以卫獠通过自身的生活实践已经证实，一味的妥协退让，安分守己，循规蹈矩，是不能保存自身安全的。

    因为这也许就是人性中最邪恶的一部分。

    一个人要想在世间长存，不但要懂得安分守己，还要懂得有所作为，在适当的时机，要敢于挺身而出，而这，则需要一面正义的旗帜。

    这是卫獠第一次出手，为了正义，以“有道”伐“无道”，他通过那些死者的执念，重现了部分他们死前的场景。陈大老板明明只要抓住他们，杀了，就可以祭祀魔神，提高功力，可是他偏偏还爱在这些人死前凌虐这些人。

    这是卫獠所不能容忍的。

    这就好像是你抓了猫狗，想要吃了他们充饥。这个不是罪恶，但是你偏偏还要玩他们，把他们往死里整，让他们痛苦，你就开心，这就是赤裸裸的罪恶，也正是因为此，才勾起了卫獠的正义之心，他决心一定要除掉这个已经被魔气侵蚀了本心的恶棍。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夜晚，子时已过，大部分人都已经就寝，卫獠在没有通知梁大人叔侄的情况下，换了一身夜行衣，和展家的五名刑部下来的供奉，穿房过屋，像是狸猫一样，在民宅的房顶子上奔驰，眼前的陈家大院已经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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