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阴，阴的要滴出水来，卫獠已经深入断魂山脉十里了，他走的非常慢，因为他要保存体力，同时还要戒备周围可能出来的鬼物。
呼！
一阵阴风从卫獠身旁抢过，卫獠本能感觉汗毛倒竖，脸上的表情仍然古井无波，他并不惧怕这些恶鬼。
“你好狠，还我的命来！”
一只女鬼突然发出尖叫，向卫獠扑来，这断魂山除了原先的几十万兵魂之外，其他地方的厉鬼冤魂也都聚拢而来，这里算是一处集阴之地，是死者的乐园。
卫獠右手轻轻一扬。
“魂葬！”
这是超度亡灵的不二法门，女鬼被生生拉扯进卫獠手掌的黑洞中，得到超升。
路上非常寒冷，天色渐渐黑下来，更加让人恐惧，各种白天不敢见人的鬼魂也都汹涌而出，在午夜狂欢。
卫獠听着这些鬼发出的叫声，心里却比从前平静。这些天来，他经历了很多事，自从他杀了魏豹之后，他就害怕得险些崩溃。他一路遭到通缉，有无数人在背后谩骂他、诅咒他，卫獠感觉，人其实比鬼更可怕，鬼终究只是一些在人世间斗争的失败者，他们根本无法与人相比。
人们怕鬼，有时仅仅是因为鬼比较神秘而已。
卫獠急于找个地方歇脚，便不断的督促小灰。
“找到了吗？”
“找到了吗？”
小灰不断摇头，突然睁大眼睛道：“主人，找到了，在那里。”
卫獠停下脚步，顺着小灰的手指方向去看，见到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所在。
“那里有一个山洞，主人，我们先进去避一避。”
山洞可以挡风，如果在外面露宿，难保不会感染风寒，以卫獠现在的身体，这种风险极大。
卫獠借着火折子打出的微光，终于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了一个洞口，洞口漆黑，不知道里面有多深。
卫獠走入山洞，让火折子的光更大一些，发现这里是一个方圆几十平方的山洞，并没有向别处延伸的隧道。
然后卫獠就照到了一只动物。
“吼！！！”
这是一只花豹，看见卫獠出现，立即发出叫声，并且向前扑咬。
“定！”
卫獠手足无措之时，小灰突然出声，花豹好像是被吊起来的鱼，悬浮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
卫獠召唤出“龙牙”，一刀刺破花豹心脏。
本想将花豹的尸体烤来吃了，但是卫獠实在太疲劳，不想做这些事，于是让小灰用红葫芦把尸体收了，卫獠自己找到些石块封住洞口，留下几处缝隙，便开始靠着岩壁休息。
山洞依旧十分寒冷，卫獠缩紧了身子，尽量忍耐。
不久，卫獠就进入了梦乡，他实在太累，就算如此寒冷，他仍然可以睡着。
小灰看见卫獠的样子，也兀自叹了口气，它的心理年龄还小，但也知道关心理解别人，虽然卫獠曾经和它交手，但是卫獠下手很有分寸，它倒并不因此而有多记恨。
至于被收为幻神兽，等同于maishen，这个小灰也并不太在意，因为一来卫獠并未歧视它，二来它心底里实际上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依靠的。
最起码，打跟了卫獠之后，一日三餐可以吃上点心、瓜果，比以前啃树叶，吃各种腐肉的日子要强多了，只不过，现在随着卫獠的失势，它的生活水平又恢复到从前了。
小灰忽然想到。
“主人这么睡，会不会着凉啊？他如果生病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别的动物吃掉？”
小灰有点慌了，如果卫獠死了，它也会死啊，不过它现在并不全是因为这个，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发自内心的不希望卫獠生病。
小灰最后得出主意，直接钻到了卫獠胸口中，用自己的皮毛贴着卫獠的胸膛。
一股股暖流从小灰身上散发出去，它本是妖兽，自身气血量也着实惊人，和它的体积大小完全不成比例，卫獠感受到这股暖流，睡得更熟了，从石壁和地面侵入身体的寒凉也随着小灰热力的传输被挤压出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卫獠醒来，外面已经大亮，有很多道光透过透气的缝隙照射进来。
卫獠刚要起身，忽然感到胸口有异样，他一看，原来是小灰偎依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他微微一笑，心想这小东西一定是怕冷，躲到我怀里睡。卫獠也不忍心叫醒小灰，就继续躺着，直至过了很久。
小灰逐渐醒来，睁开朦胧的小眼睛看着卫獠。
“主人……”
卫獠看着它可爱的样子，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充满笑意。
“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我敢保证，这个地方他们绝想不到，也不敢追来，我要在这里多休息一下。”
“主人？我们以后就一直躲在这里吗？”
卫獠的心里发苦，如坠冰窖。
小灰说的对啊，自己真的要一直苟且偷生的躲在这里吗？
卫獠不知道。
他傻愣愣的望着小灰，没有说话，低下头去。
小灰并不傻，它看出卫獠的苦衷，也就没有再问，继续偎依在卫獠怀里。
“小灰。”卫獠过了很久，终于开口。
“主人。”小灰道。
“其实我非常害怕。”卫獠吐露心中感想。
小灰没有说话，等待卫獠说下去。
卫獠继续道：“其实我非常怕死，我害怕被杀，被羞辱，说实话，当我刺穿魏豹咽喉的时候，我吓得两条腿都软了，要不是右腿突然骨折，我也一样要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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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獠忽然用两只手拼命抓头发。
“我真没用，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也许是因为害怕，卫獠的头发在哗哗的往下掉，当然也没有这么夸张，总之掉了几十上百根。
有些头发掉在小灰的皮毛上，掉在它的眼睛上，它用下爪子把头发剥落。
小灰看着濒临崩溃的卫獠，眼睛里满是同情。
“主人。”小灰突然发声。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我饿极了，就用定身术定住了一只秃鹰，然后偷走了她的蛋。我实在太饿了，我平时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可是那次真的太饿了。”
“秃鹰追上来，一直追我，我跑的过程中跌倒，蛋也打碎了，我的脚和肚子都被秃鹰啄伤，靠着定身术才拉开距离，最后逃进了一个树洞中。”
“秃鹰在树洞外等了我十天，最后是被另外一群饿狼惊走，我才从树洞里爬出来。我当时快饿死了，最后是从沼泽地里发现了一根别人吃剩下的骨头，我把骨头敲碎了，吸了里面的骨髓才活下来。”
“主人，你不必太害怕了，其实我们都一样。”
卫獠忽然感到非常疲倦，他合起了双眼，闭目养神。
又不知过了多久，卫獠忽然道。
“小灰，你还在听吗？”
小灰道：“主人，我在。”
卫獠道：“我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有一次捡到了一个钱包。”
“那是两个穿着很体面的中年人丢的，男人长得很儒雅，女的要年轻一些，长得很漂亮。”
“我当时连下顿饭都没有，但是我刚开始流浪不久，觉得还是人品很重要，于是我就拿着钱包追过去，想告诉他们钱包掉了。”
“那对男女显然也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包不见了，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了我，我说，你们的钱包掉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扭曲起来。”
“他们打了我一顿，非常生气的打了我一顿，说一定是我偷了他们的钱包。”
“我当时伤得很重，又没吃东西，差点死掉。”
“最后，我是靠着在垃圾堆里捡到的一个馒头撑了过去。”
“嘿嘿嘿。”卫獠突然笑了。
“我就是这么倒霉，也许早就应该死过几次了，但是老天爷总让我苟且偷生，这一次，我怕是躲不过去了。”
虽然已经是白天，但是石洞门口堵住了石块，透进来的光线很少，所以山洞依旧很暗。加上断魂山脉内部本来就阴云密布，所以山洞就更暗。
如此漆黑阴暗的地方，卫獠不知为何，却忽然感觉非常安心。
“小灰。”
“主人。”
“我忽然感觉，能够呆在这里也不错，让那帮胆小鬼们去找吧，他们那群锦衣玉食的家伙，是绝对不敢进入这里来的，我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死了，你觉得怎么样？”
“主人，我不要。”
“嗯？为什么不要？这里很安全，而且很黑暗，我一直很喜欢黑暗。哎呀，该死，我的那件灰衣服没有带出来，我最喜欢穿灰色的衣服。”
“主人，这里没有食物。”
“呵呵，这个不用担心。林子神那个混账临行前给了我这个，据说吃一粒可以十天不饿。”卫獠说着拿出一粒辟谷丹塞进小灰的嘴里。
“啊，主人，我感到很充沛的能量啊，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当它是糖豆吧，我也来一个。”
“嗯。味道还不错。”
“主人，我还要吃。”
“不行，我只有一百颗，等吃完了，我们就真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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