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京营大军如赤龙一般浩浩荡荡进入城中,至此,哈密城中汉军兵马屯驻四万,整座身在西域的城池四方遍插汉军旗帜。
贾珩与陈潇进入温春原本的私人宅邸,一座堡城。
此刻,厅堂早就改换成汉制衙门的官署。
陈潇环视周遭的布置,说道:“温春在这儿倒是挺懂享受,这桌椅布置都是说不出的名贵。”
贾珩道:“先前还有一些镶嵌宝珠的黄金物什,让我吩咐人撤换下去了,太过招摇了。”
哪怕是神京城中的崇平帝坐的都不是黄金椅子,他如果坦然就坐,基本属于僭越。
陈潇凝了凝秀眉,道:“温春有没有带败兵回来?”
贾珩来到几案旁坐下,说道:“其实也就前后脚儿的事,温春领着手下兵马逃往了西域,不过兵马不多,可能也就千把人。”
两人说着,进入后院的厢房。
贾珩道:“你先去洗个澡,等会儿在厅堂中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陈潇将头上戴着的山字帽摘下,凝眸看向那少年,柳眉倒竖,讥诮道:“怎么,这是开始嫌弃我了?”
她这一路风尘仆仆,又是为了谁?
贾珩闻言,拉过少女的素手,搂在怀里,凑到那香嫩的脸颊,说道:“怎么会?我家潇潇,谁舍得嫌弃。”
陈潇脸颊羞红成霞,轻哼一声,似是有几许恼怒,清声说道:“我去洗个澡。”
当她不知道他这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去吧。”贾珩笑着说了一声,来到书案之后,拿过一本书籍,开始翻阅起来,这是西域的舆图,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这幅地图。
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贾珩扭脸看去,只见少女换了一身织绣精美的飞鱼服,腰间悬挂着一把连鞘绣春刀,弯弯英丽秀眉之下,眸光狭长,那张明媚脸蛋儿之上,有着刚刚沐浴之后的白里透红。
贾珩目光微顿,有些起心动念。
既有小别胜新婚,也有潇潇随着年岁渐长,那股英丽、清冷气韵在褪去了青涩之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动人,在眉梢眼角无声流溢。
嗯,也是他开发的好。
“看什么呢。”陈潇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走到近前,清眸闪了闪,没好气问道。
这是多久没见女人了。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来到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说道:“在看西域的舆图。”
陈潇正要伸手拿起,说道:“准噶尔部……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噙住自家唇瓣,熟悉的气息恣睢而炽烈,似乎蕴藏着强烈的思念。
陈潇芳心微震,眸光泛起丝丝莹润雾气,嗔恼说道:“刚才就不见你亲我,果然是嫌弃。”
说着,羞恼地拨开那衣襟处正在不安分的手。
贾珩:“……”
陈潇清声道:“无言以对,这是让我说中了。”
贾珩看着往日清冷的侠女难得现出一丝娇俏之态,心头再难压抑喜爱,捧过那张脸蛋儿,又狠狠印了上去。
贾珩定了定神,说道:“沙州卫城那边儿如何?”
陈潇细气微微,莹润泛光的唇瓣微启,说道:“谢再义已经收复了沙州,金铉领兵也过去协守,以后的粮道就走肃州卫的嘉峪关,骡马转运至沙州卫城。”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吃过饭,我给京里写奏疏,陈述关西七卫之战略要地,构建整个西北防线,纵然打退准噶尔来犯之兵,沙州卫、哈密卫也要屯驻重兵,防范准噶尔部。”
经过艰苦卓绝一番战役,基本实现了他在第二个阶段的战略意图,即关西七卫全入大汉之手,下一个阶段就是与准噶尔再相争一场。
陈潇凝眸看向那少年,问道:“不给家里写封家书?”
贾珩道:“嗯,一会儿一同写。”
“不提醒你,又是忘了吧?”陈潇轻哼一声,目光复杂,说道:“那秦氏还有金陵那边儿,这一两个月就该生产了,如果这边儿战事结束的快,你还来得及。”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多半赶不上了。”
陈潇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走吧,先去吃饭吧,京营的一众将校这会儿应该都等急了。”
贾珩“唉”了一声,随着陈潇前往前厅,此刻已经设好了宴,放着各式菜肴,邵超、杜封等京营一众将校俱在座。
“节帅来了。”众人面带喜色,纷纷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节帅奔袭千里,深入大漠,可比我们辛苦。”杜封笑着恭维道。
众将纷纷笑着附和。
贾珩目光看向一张张面孔,笑道:“此次,派兵驱逐准噶尔,我军大获全胜,都离不开在场诸位将校的用命效死,我已向朝廷报捷,并在沙州、赤斤蒙古卫等地为诸位将军树碑记功。”
当然,他进兵哈密,收复疆土的事迹,同样也会记载在石碑之上,供后世瞻仰。
陈潇柳眉之下,清眸凝起,看向一众热切敬酒的将校,心头微动。
经过这次大战以后,明显感觉京营的凝聚力再提升,尤其是他在京营将校当中的威信日隆。
其实,已经基本实现贾珩当初的设想,从正反两个方面印证贾珩在陈汉军事上的主导权。
贾珩与一众将校推杯换盏,气氛渐酣。
这时,一个中年将领开口道:“节帅,准噶尔部兵马何时会来哈密城?”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面上的笑意敛去几许,放下酒盅,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也就在十来天,你们在此休整两天,就要登城操演,熟悉城防工事,为准噶尔部的兵马来袭严阵以待。”
“此外军需粮秣,因为路途迢迢,容易受敌军袭扰,骑军接下来也要熟记周遭路途和地形,以便与准噶尔游骑缠杀之时,能够从容应对。”
众将闻言,心头暗暗记下此事。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副千户李述进入厅堂,拱手说道:“都督,城中的霍家送了三千头羊犒劳大军,张家送了十万石粮秣,支撑大军,李家与马家说入秋之后,哈密夜晚寒冷,准备了三万双被褥给大军铺盖御寒,后续被褥正在筹措。”
天气逐渐进入九月下旬,时节入秋,哈密城晚上以后,温度就会降低许多。
贾珩道:“接几位管家至厅堂叙话,等会儿本帅亲自去答谢。”
“那几家说张家、霍家、李家、马家四位家主以及城中商贾,想要见卫国公一面。”李述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告诉他们,晚上,八方楼。”
待与诸位京营将校接风洗尘之后,贾珩也回返后宅,来到书房之后,拿起一杆毛笔准备书写军报和奏疏。
崇平十六年,平西大军自青海海晏出发,忠勤伯率领手下精兵,攻下沙州卫,与敌鏖战旬月,歼敌四万……
而后,后面叙说了哈密卫的收复一事,最后陈述了关西七卫的治理方略以及收复西域的策略,汇总成疏递送至京。
待写完之后,贾珩放下毛笔,看着正在晾干的墨迹,长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都快一个月,终于实现了第二阶段的战略目标,下一个阶段的战略目标就是打退准噶尔部的兵马。
陈潇端上沏好的茶,清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写完了?”
贾珩转脸看向玉颜明媚的少女,问道:“潇潇。”
说着,从少女手中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
陈潇柔声道:“我刚刚在想,应该派一些人前往西域,刺探一下当地的民情还有地理地貌,最好是让青海蒙古或者和硕特蒙古的人去,不引人耳目。”
“我正有此意,汉人商贾也能前往西域帮着打探消息,情报来源渠道多一些,也能互相佐证。”贾珩道。
陈潇清声道:“这座城中,我见还有一些蒙古番人的面孔,有准噶尔蒙古的人聚居吧。”
贾珩想了想,说道:“沦为胡人之城已逾百年,经过代代繁衍生息,不少都是准噶尔蒙古部落的人,他们在城中世代居住了许久,不过先前的丁壮参与战事。”
说着,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坐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潇潇,这一路上,别人没怀疑你的女儿身吧?”
陈潇冷哼一声,清冷如冰雪融化的声音中,不自觉萦带起几许娇俏,说道:“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贾珩笑道:“估计是把你当成我的红颜知己了,但纵是红颜知己,也不能让其率领大军,我家潇潇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
说着,轻笑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安能辨我是雌雄?”
陈潇忽觉有异,连忙按住贾珩的手,玉颜酡红如血,恼怒说道:“胡说什么呢,你别胡闹,这还大白天呢。”
说着说着,就不老实起来,开始辨她雌雄是吧?
贾珩讪讪收回,低声说道:“我好翻书。”
说着,拿起一旁的书,作势拈起一页。
陈潇:“???”
旋即,迅速反应过来,一张妍丽芳菲的脸蛋儿顷刻之间滚烫如火,狠狠捶了下贾珩的腿,羞恼道:“你…你下流啊你!”
这人怎么能这般气人?
“你倒打一耙是吧。”贾珩眉眼含笑抵抗看向羞愤的少女,暗道,潇潇毕竟是经了人事,一点就透。
当然以往也不少观摩。
说话之间,贾珩双手环住少女的纤纤腰肢,嗅闻着丽人自秀发和脖颈浮动的香气,只觉令人心旷神怡。
“别胡闹了,天还没黑呢。”陈潇羞恼地拨开少年的手,忽而觉得脸颊“啪叽”一下。
贾珩亲了一下少女的脸蛋儿,香肌玉肤,自是触感嫩滑,道:“自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不能亲热?”
陈潇感受着那少年爱不释手的亲昵,芳心既是羞恼又是甜蜜,嗔怒道:“和你说说正事,我怀疑金铉已经认出来我了。”
贾珩摘着大雪梨,问道:“他没拆穿吧?”
“没有,可能他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名堂,或许还以为我是为宫里办事,出来监视你的。”陈潇玉颊羞红成霞,感觉衣襟中传来阵阵异样之感,轻声说道。
贾珩想了想,正色说道:“回京以后,你要不进宫去见过太后和太上皇吧。”
这样一个大活人在他身旁形影不离,又是帮他掌控情报,又是帮他统帅大军,不可能不引起崇平帝的注意。
陈潇柳叶细眉下,清澈如水的冷眸涌起担忧之色,说道:“到时候我怎么说?”
“你看着说。”贾珩说着,想了想,又轻声道:“不管他如何,终究是一家人,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
陈潇闻言,晶莹玉容冷若清霜,幽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和他说说,看看他是不是如你所想?”
贾珩轻轻握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一说你就急眼,还是早些给我生个孩子吧。”
陈潇:“……”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阵阵温软、湿热的气息又渐渐凑将过来,只得将一双纤纤素手攀上贾珩的肩头。
贾珩道:“你这一路赶路怪累的,咱们先去歇着,等晚一点儿,咱们去一趟八方楼,那边儿的几位汉人商贾邀我过去。”
陈潇妍丽玉颜酡红,秀挺琼鼻之下,唇瓣莹润如水,清眸秋波盈盈,痴痴地看着那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说着,也不多言,拥起神清骨秀的少女,前往后宅的里厢。
八方楼,二楼包厢之中,四方都是锦绣玻璃屏风,周围垂手的侍女,姿容艳丽。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楼宇之中灯火通明。
除哈密城中的四位商贾之外,还有一些小的商贾,大概有着五六人,都是在哈密卫城中做了不少年生意的商贾。
“贾将军来了。”
一个仆人小跑上了木质楼梯,对包厢中的几人说道。
“走,快下去。”包厢中的众商贾闻言,连忙下了楼梯,来到酒楼门口再次迎接贾珩以及“卫国公”。
此刻,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之上,两侧悬挂着匾额的商铺灯火彤彤,不时传来行人的喧闹声音。
贾珩与陈潇骑着马,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近得八方楼。
张畏以及在场一众商贾见到那几人,面色不由一喜,快步迎上前去,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贾将军,您来了。”
见到那蟒服少年,面上先是一喜,旋即诧异问道:“贾将军,怎么不见卫国公?”
李仁倒是留意到一旁剑眉朗目,面容俊美的陈潇,眼前不由一亮,拱手道:“这位可是卫国公当面?当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见面更胜闻名啊。”
陈潇诧异了下,正要澄清自己身份,却听那少年清咳了一声,截住话头儿道:“这位就是卫国公。”
陈潇:“……”
这人究竟是搞哪一出?
霍海、马占新、张畏三人连忙向陈潇行礼。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诸位屋里请。”
陈潇见此,也只能按捺心头的疑惑,朝几个过来行礼的商贾点了点头。
众人寒暄着,进了八方楼,来到包厢坐下。
马占新目光期待地看向陈潇,问道:“卫国公,大军开赴哈密,是要与准噶尔打上多久?”
陈潇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也只能顺着说道:“这个暂且说不了,战事快了,十天半月,如果慢了,可能两三个月都是有的。”
霍海道:“温春还在城中时,曾经提及过,准噶尔本部这次来了五万精锐,都是准噶尔的精锐,朝廷大军可能对付得了?”
贾珩道:“我听说准噶尔这些年需要防备几个方向的敌人,如何还能调拨出五万精锐兵马?”
先前准噶尔部的兵马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五万精锐只怕是准噶尔部的精华。
但这次,大汉不求全歼来犯之敌,单说重创来敌,使其不敢兴兵东犯,就要付出一番艰辛努力。
李仁道:“准噶尔部族丁口是不多,但却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到了一定年纪的年轻人,就能上马作战,哈密卫这一失,他们肯定还要夺回来,未知贾将军与卫国公,朝廷这次还能派兵多少,如果兵马太少,只怕抵挡不住他们。”
贾珩道:“这个不用担心,朝廷这次派来的都是京营精锐,先前已经击溃三万准噶尔部兵马,既然能胜一次,那就能胜第二次。”
几位商贾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陈潇。
这就像任何酒桌,目光都是在地位高的那一桌。
陈潇这时也只得板着脸,开口说道:“诸位放心,这次朝廷兴兵十余万,就是要一举解决关西七卫,乃至收复西域。”
马占新笑了笑,说道:“有卫国公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李仁笑道:“朝廷这次派兵马过来,我等自然有信心。”
霍海、马占新几人附和说着,一时间宾主尽欢。
离去路上,陈潇挽着马缰绳,转眸看向那少年,蹙眉道:“你方才什么意思?怎么不给那些商贾道明实情。”
贾珩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解释一番也挺麻烦,让你顺势接过这茬儿也没什么,左右是一群商贾,反正夫妻一体同心,你自然能代表我。
主要难得见潇潇那般局促,至于向商贾道明实情,后续倒也不迟。
陈潇玉容微顿,抿了抿粉唇,瞥了贾珩一眼,目光略有几许失神。
算你会说话。
夫妻吗?两人的确是拜堂成亲过的夫妻。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去,等明天巡视城防,我隐隐觉得准噶尔不远了。”
这会儿真是批…烟瘾又犯了。
其实,他还想一桩事,是否让潇潇来到台前,趁着这次平定准噶尔的功劳也嫁给他,倒也算不辜负她千里相随的情谊。
陈潇“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前往后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