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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5章 大闹建州卫
    皇帝也终是有些急了,一时没忍住,攥着手便站了起来。

    却站起来才想起来贵妃还在身边,为难地便又坐下。额头都见了汗,只能悄然抬眸望向贵妃去。

    贵妃叹了口气:“皇上便叫太医去瞧瞧吧。想来妾身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贵妃说着起身便要告退,皇帝急忙伸手拉住:“贞儿你这说的哪里话来!”

    他闭了闭眼,再去望大包子:“你回去告诉内安乐堂的掌房官,一个一个都小心着伺候便罢。”

    这是怎么了?大包子眼见着皇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只顾着贵妃,自己不去倒也罢了,好像连太医还是不想叫?

    大包子便斗胆又是重重磕头:“吉祥只喊着司大人的名字……圣上好歹也叫司大人去见见吉祥吧!好歹,司大人精通医术,还能保下吉祥母子的命来!”

    一道密旨传下,司夜染被急急送进宫。

    折腾到了掌灯时分,老张敏才举着一盏灯,悄然走向皇帝。

    与这天下所有将为人父的男人一样,皇帝面上看似平静,可其实也紧张得无法自控。待得送走了贵妃,便命人不准掌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殿里,无声地用黑暗来包裹自己,静静等待内安乐堂传来的消息。

    他并非不想去看,只是他不能。

    待得见到张敏手执的那如豆一灯,缓缓划开黑暗走到近前来,皇帝才深吸口气,低低问:“伴伴,有信儿了?”

    张敏面容融在灯光里,点头而笑,继而便撩袍跪倒:“老奴给皇上道喜啦……”

    皇帝坐在龙椅上,闻言便是微微一顿,继而无声地弯下了身子来,将脸尽量地靠近张敏的眼睛,悄声地问:“伴伴,你是说……难道,真的是,是,是……”

    一着急,便又口吃起来。

    张敏老眼之中也是含了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吉祥姑娘诞下的是一位小皇子……小六那孩子照应得好,母子平安。据他们过来跟老奴私下嘀咕啊,说小皇子生得好,身子骨康健得很。说那眉毛眼睛,都像极了您呐。”

    皇帝长出一口气,坐回龙椅上去,手指攥紧了扶手,面容隐在黑暗里,影绰绰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可是张敏却知道,皇上那是在无声地掉眼泪。

    这习惯是皇上小时候便养成的。彼时父皇不在身边,皇叔时时都想加害,他有万般的苦也不敢表露出来,便是小孩子最本.能地想哭的时候,也都是吩咐张敏将所有的灯都吹熄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掉眼泪。

    彼时的他,是贵为东宫太子的储君啊,却竟然连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有的流泪的自由都没有……彼时每当看见太子这样的时候,张敏就会深深自责,恨自己无法为太子分忧。

    而今儿……老张敏便也心下宽慰,他知道皇上掉眼泪是开心的,他便也跟着放心了。

    内安乐堂里,所有人都悄然长舒了口气。

    尽管空气中还流淌着血腥味儿,可是孩子强壮有力的哭声却还是将一股子喜气儿传扬开来。

    四铃和几个典籍私下里也是欢喜得抹眼泪,都说:“谁能想到咱们内安乐堂里,还能有机会诞生下一位小殿下来呢?而且这位小殿下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太子呢。这也真是咱们在内安乐堂的,从来都没敢想过的福分。”

    吉祥房内。

    大包子亲手将门窗都给拉严了,唯恐进风,然后一脸又是泪又是笑地,亲自烧水伺候司夜染净手。

    司夜染换下染了血的衣裳,目光平静,过来洗手。

    大包子趁机给施礼道谢:“多谢大人,今儿能帮吉祥和小皇子接生。”

    难以想象,这么个素来如玉面阎罗的少年,竟然连接生的这个活儿都干得下来。

    之前大包子原本还有些担心,怕这位就算来了也只肯给诊诊脉,却不肯干这接生的血污活儿的;却哪想到他非但没有半点推辞,反倒不等大包子请求,便直接净手上前帮忙。

    最后孩子生出来的刹那,四铃她们几个女官都手软了,不敢去接孩子;还是司夜染亲自伸手,不避血污,去将孩子迎接到这个世上。

    司夜染静静接流水洗手,面色却是淡泊:“不必谢。”

    眯了眯眼,竟然又缓缓道:“若非要说谢,或许我还该谢谢你们。”

    大包子愣怔一下:司大人这是说什么?司大人的意思是,谢谢他们一起照顾吉祥,一起设法将他从锦衣卫大牢里提出来,才能有机会替吉祥接生么?

    于是大包子红了红脸:“司大人这样说便是见外了。”

    司夜染却不见了方才的柔软,轻哼一声站直身子,便只捉过巾子擦了手,不再与他言说。

    大包子惊讶地皱了皱眉。心说这位小阎王的心思,还真不是他能揣度得明白的。

    吉祥累得睡了,小皇子就在她身边。

    司夜染走过来,眯眼凝视那陷入梦乡的母子,心下不由得放柔,再放柔。

    他不由得深深凝眸去看那个孩子。

    因为同样都是朱家的血脉,他便忍不住去猜想,是否六个月后他和兰芽的孩子,相貌上也会如同这个孩儿一般?

    这样想着,心便柔软得泛滥成灾。

    可是随即便也转身离去,走入夜色。

    他还是戴罪之身,他还得走回那锦衣卫大牢去。他目下的境遇不会因为这个小皇子的出世而有半点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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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浮涌,宛若层层的海水。他窝在锦衣卫看押的轿子里,轻轻合上了眼。

    因为这个孩子的出世,也许将意味着他与那个皇位将彻底无缘。朱见深有了继承人啊,朱见深又岂会再生出将皇位还给他之心?

    这若是从前,他也许会心生愤怒;可是这一刻,他却合着眼,悠然一笑。

    他此刻不怪朱见深,因为想将这天下所有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的孩子,这本是每一个身为人父的心。

    便比如当年景泰帝想将朱见深的太子之位夺走,留给自己的儿子一样,朱见深也有了儿子,他自然想将皇位继续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而他司夜染自己,若是身在那个皇位之上,何尝不会有相同的打算呢?

    因为他自己,也即将迎来自己的孩子啊……

    只是此时对于他来说,那个皇位,那种高高在上的孤独,那种要时刻防备身边每一个人、算计身边每一个人的日子,在他眼里已经不是最好的了。既然不是最好的,他便也不会抢过来留给自己的孩子。

    身为父亲,他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孩子推上那样一个纵然高高在上,却一生一世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位置上去。

    他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东海泛舟,去草原纵马,去山林猿啸……或者哪儿都不去,只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凑在一起头碰头地去看他娘画画儿……

    画里是一个大的他,还有两个小的他,一起傻兮兮地笑。

    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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