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锐走出船舱, 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
余乐和季小满被唐亦步一次一个拎上了船,季小满还好,只是出了些汗,候在甲板上的年轻墟盗递上了干净的水和毛巾,这会儿她正擦着身上的汗和尘灰。余乐还在被药效影响, 歪倒在甲板边缘, 使劲翻着白眼。
“这种东西类似神经兴奋.剂,我对它有点耐受力。”见余乐表情复杂,她小声对涂锐解释。“老余的状况是正常的。”
“不不, 妹子, 重点不是这个。”涂锐咧着嘴,直接把冒着热气的大毛巾甩上余乐的脸。“这家伙之前威风得要死, 余大船长向来头可断血可流, 吹出的牛不能丢。大宴会喝酒的时候他得吹过几万次,说自个儿是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被人半死不活地——”
“呸,去你妈的老涂。被人半死不活地拖出来,和被漂亮妹子抱出来是一回事儿吗?”老余吞了几口身边墟盗喂的水,缓过了气。“你想要还没这待遇呢, 羡慕不?羡慕不来啊。”
季小满的脸腾地红了。
“中和神经兴奋.剂的药。”她低下头,抓起涂锐带出来的药箱, 使劲翻找起来, 似乎想靠这些动作转移注意力。“还有补充电解质的饮料, 最好还有……”
趁季小满还在翻东西,唐亦步从药箱里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他走到余乐面前,在对方手指上划了道口子,小心地舔了舔刀刃上的血。
“药效还能持续40个小时左右。”唐亦步皱着脸咂咂嘴,“季小姐,余先生,我建议你们先不要服中和药。”
“为什么?”
“上来就给我一刀啊?”
季小满和余乐几乎同时出声。
“我完全不想给你做口腔取样,血液挺好的。”唐亦步的脸皱得更厉害了,“还是说你希望我那么做?”
余乐迅速反应过来,脸色一阵发青:“血还够不?不够你再给我一刀。”
“够了。不用紧张,就算你希望,我也不会答应。”唐亦步重重地喷了口气,这才转向季小满。“主脑的药物能让你们的头脑保持高度兴奋状态,对我们之后的计划有好处。余乐体格不错,只要你俩其他药物跟上,能很快恢复行动的能力。”
“这倒是。”余乐摆摆手,“我还不能睡,得先把船送回去再说。”
“送回去?”旁边观察战场的阮闲开了口。
“鬼知道你们会这么早来凑热闹,我跟老涂商量好了——等我们被抓的时间差不多,要阮教授那边没人接应,就弄条船过来救人。这据点离废墟海特近,我们可不是随便选了个地方被抓的。”余乐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将季小满扔来的饮料一饮而尽。
“是这样。”涂锐表示,“然后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趁废墟海那边一团乱,就赶着过来啦。我带了一年份的穿梭剂,要你们没出现,我们打算把这个据点好好穿一通,直到找到船长为止。”
说罢,他又瞧了眼时间,手指从光屏上一划——走石号主舰发出沉闷的汽笛声。
“捞得差不多了就回,主脑的援军在路上了!”涂锐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五分钟,过期不候——!”
墟盗们不再扒拉废墟里的武器和物资,他们纷纷向巨大而破旧的主舰狂奔。整个走石号船身震颤,隆隆作响。
为了防止敌人再从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来,阮闲靠在甲板视野最好的地方,尽量将整个战场收入眼底。这个据点不算大,也没有什么宝贵资源或战略价值,更像是个补给用的中转站。如今它被炸.弹、火焰和船体碾得七零八落,驻扎在此的秩序监察们没有拼命的打算,他们乘上浮空摩托,迅速撤退。
正如涂锐所说,这些人没有留下的理由——这个小据点发生了远超接受范围的袭击,主脑会第一时间从附近的据点调派人手,消除祸患。墟盗们能靠突然袭击制住一个小据点,在主脑的正规军面前只能作鸟兽散。
曾经身为反抗军,涂锐显然对主脑的管理方式很是熟悉。这位副船长双手撑上甲板栏杆,破旧的镜片反射出滔天火光。
就像训练有素的老练劫匪,阮闲心想。他的确听到了远方的动静,主脑的飞行部队在飞快地朝这边冲来,五分钟左右便能抵达现场。
“老涂,我说弄条船过来救人。”余乐在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中扯开嗓门,“你他妈把整条船都给开来了?”
“我还能怎么办!”正在船头观察情况的涂锐吼回去,“万一这边比我们想的麻烦,一般船可救不了你!”
“扶我去驾驶室!”余乐一把抓住涂锐,“切到陆行模式,我来开船——敌人都快怼脸上了,这条船哪能交给那群小年轻!”
“那你怕是得等一会儿。”涂锐摘下眼镜,将它仔细放进眼镜盒。“差不多了,找个地方趴好!所有人都是,快点!”
船体的隆隆声越来越响亮,阮闲快速反应过来,揪住一边还在看热闹的唐亦步,就地趴下。唐亦步啪地歪倒在地,被挤在阮闲的双臂和甲板栏杆之中,他左右看了看,愉快地抱紧阮闲的腰。
季小满也快速溜到栏杆边缘,她用一只机械臂紧紧拷住栏杆,另一只手掌喷出,在余乐和涂锐腰间转了一圈,留下一道挺宽的尼龙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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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几位执意观察情况的,其余的墟盗通通冲进船舱。
又是一串汽笛声。
船底喷射出了什么,力道极强,阮闲差点把那阵颠簸误认成爆炸。转瞬之间,整艘巨船摇摇晃晃浮在了空中。随后船尾爆出一阵快要刺穿人耳膜的轰鸣,走石号主舰似乎变成了一艘悬空的喷气快艇,斜斜朝着天空刺去。
“……这场面有点眼熟哈。”余乐的脸被风吹得直抖,半天吐出一句话。
当初试图和“消毒”的秩序监察同归于尽,自己也搞过这个路子。余乐本以为自己弄的场面够大了,没想到涂锐比他还敢想。
“多谢余大船长给的灵感。”涂锐紧紧攥着栏杆,双脚别进栏杆下端的缝隙。整条船带着爆鸣声冲上天空,高高地越过死墙,冲回废墟海领地一望无际的荒原。“不过折腾上这两回,咱们的家当差不多也得见底了——扬帆!”
走石号升至顶点,船侧打开,大到夸张的金属滑翔帆伸了出来。加上灰暗的船体,整艘走石号看起来活像条大型蝠鲼。进入滑翔状态后,船身的震动终于停止,颠簸也变得小了不少。东倒西歪的众人这才各自站起,倚着栏杆喘气。
“亦步,松手。”
阮闲拍了拍唐亦步的胳膊——那仿生人一副没玩够的样子,仍然兴致勃勃地搂着阮闲的腰,舒适地横在地面。他没有去瞧向船下快速后退的荒原,而是侧着脸,看向废墟海上空的壮阔星空。
见对方心情好得出奇,阮闲索性也保持了躺着的姿势,十分自然地转头:“直接回废墟海?我看到废墟海了,但它还远得很,恐怕你们着陆后还要走一段儿。”
“是啊,我们可没主脑那么多能源,最多就这样了。”涂锐无言地凝视了会儿倒在甲板上的两位,半天才开口。“等落地后切到陆行模式,我们得再走个三五小时,留着点能源。一会儿还得靠喷气装置回废墟海,要这船搁浅在外头,得被秩序监察按着打。”
“估计主脑那边不会就这样放手。”余乐接了下去,“一会儿船给我开,我得把你们送回去。老涂,废墟海现在什么情况?”
“新来了个叫段风的家伙,号称是段离离的弟弟。他说服了冯江,打算重建极乐号来着。”涂锐冷笑两声,“你不在这几个月,我和他们斗得挺愉快。知道段风是秩序监察,事情好办得很——给他们点‘势均力敌’的幻觉就好,这不派上用场了?”
“你在废墟海挑了事?”见谈到正事,余乐收了面上匪里匪气的表情。
“嗯,对面以为我们在和他们死磕。整个废墟海乱成一团,吸引了秩序监察的注意,我才有机会出来……不过现在据点一毁,主脑肯定很快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涂锐瞧向越来越近的地面,“我已经想好了,这船是最好的诱饵。等我们到废墟海,大家……”
“大家乘着小一点的船分开,或者干脆攻下极乐号,走石号直接撞进湮灭点。这样除非杀干净废墟海所有人,主脑没法很快确认目标。”
阮闲横在地板上,接过了涂锐的话头。
涂锐的计划不难猜,一艘船换一个人。自从这条船暴露在据点的秩序监察面前,它注定走上毁灭的路。但余乐未必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这个噩耗更适合自己来说。
涂锐深深地瞧了阮闲一眼。
果不其然,余乐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考虑到自己是被救的那一方,他倒也没发脾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季小满没见过废墟海的夜晚,之前忙着四处张望,这会儿也收了目光,担心地看向身边的同伴。
“说说你们的计划吧,小阮。”余乐转身背对众人,一个人顶风站着,声音有点嘶哑。“这船快着地了,一会儿我得去开船。后面的飞行队比咱快,肯定会追上来,一会儿估计也不会安生。”
这回阮闲挣开了唐亦步的胳膊,站起身,吸了几口又干又冷的夜风。
“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这船未必需要销毁。”阮闲选了个诱人的开场,“和消毒的时候差不多,涂先生只要撑个一天,以后就再也不需要担心秩序监察了。”
余乐眯起眼睛:“你刚刚让我和小奸商不要吃中和剂,为的是这个?你们计划干嘛,阮教授知道吗?”
“一个个来。”唐亦步也站起身,他最后看了眼璀璨的银河,双手从后面抱住阮闲的脖子。“先从‘计划干嘛’开始回答——余先生,我们打算在30小时内打赢主脑。”
“我明白啦,你们彻底疯了。”余乐深沉地表示。季小满则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注意平衡,差点被风吹个趔趄。
“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涂先生回避下。”阮闲只当没听见余乐的回应。
“涂锐就站这儿听,他是我兄弟。”余乐龇起牙齿。
“你确定?”
阮闲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睛,这会儿走石号已经相当接近地面,他能清晰地看到扬尘打过枯黄的草叶。
“我听到了装甲越野的引擎声,很熟悉的那种。”
“老涂,你先去驾驶室吧。”余乐立刻严肃地说道,“那帮小年轻开船,我不放心。”
涂锐意味深长地瞟了眼余乐,摆摆手:“待会儿见,兄弟。”
“现在可以说了?”等涂锐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余乐斜眼看向阮闲。“你们又想搞什么有的没的?30小时,唉哟这梦话……”
“我和阮先生确定了方案。”唐亦步把下巴搁在阮闲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表示。“我认为胜率相当高。”
“……只要我们有最出色的驾驶员,以及最出色的机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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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脑键盘修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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