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文嫡抓向食盒子里头的手,陈雪娇朝马车门口移了移,外头的风吹来,直逼的她半个身子冻的木麻。
文嫡和春姐自顾自的吃着,齐平年纪小,本来就是个吃货,看到她们两个手上的玫瑰糕点吞咽口水。
陈雪娇打开食盒,捡了一块糕递给齐平,齐平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
“你们卖那鸭蛋赚了几个银子,我看你买的糕点都是胡福楼里头最贵的,日常人家哪里就吃那些个了,你买了这几大盒子想到给你爷奶了没?”文嫡斜着眼紧紧盯着雪娇脚旁边一溜的点心盒子。
大房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尽管陈老太太对他们没有好脸色,但大面上该孝敬的一个都不少。这食盒里头有两盒子福橘饼是给上房二老的,这饼甜中带酸,软糯,好消化,适合老年人吃。
“福橘饼是孝敬给爷奶的。”雪娇指了指身边的盒子。
两个大盒子,用红色绳子拴着,在一溜食盒里异常打眼。
文嫡搓了搓手,立着眼睛,就要朝盒子抓去,嘴里笑着对春姐说:“春姐最爱吃这个了,反正是送给二老的,不如先拆开一盒子给春姐吃,想来你姥姥和姥爷也不会怪罪了去。”
雪娇轻轻避开了文嫡伸向食盒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没见送礼的还没有送出去,盒子先散了的道理。对了,姑姑,你给奶买的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文嫡暗自咬了一口牙,斜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不吭声。
她来娘家走亲戚当然不会空着手,礼物带倒是带了,只是未免太寒碜了。春姐脚跟前摆着两包红糖,一包果子,都用麻绳胡乱捆了,想来是在摊上买的。
文嫡家里有几分家底,每次来娘家都是这幅寒碜样,饶是这样,陈老太太拿着闺女买的果子满茅山村炫耀,待闺女回去了,大包小包的回礼填满了车。
陈雪娇抿紧了嘴唇不说话,扫了一眼文嫡和春姐。
文嫡穿了一身亮粉色的小袄,腰上扎一根秋香色的腰带,下面是一条翠绿色的裙子,上头绣了缤纷花色。这料子轻薄暖,一看价值不菲,不是乡里寻常人家穿的,陈雪娇知道这是陈老太太搜刮了赵氏贴补闺女的。只是文嫡面色粗黑,亮粉色的衣裳衬托的她更显得面色不佳。
春姐穿着一身新的红色掐腰裤袄,小小的人儿,头发和文嫡一样梳的油光水滑,插着一支碎玉簪子,额头上用胭脂点着红点。
发现陈雪娇扫来的目光,春姐朝她一瞪眼,盯着她的新袄不放。她记得往年来陈家,大舅家的几个儿女穿的破破烂烂,特别是雪娇,老是用羡慕带着酸的目光瞅她。
今日看到陈雪娇一身的打扮,心里不禁吃味。
“你雪姚姐家来,带啥好东西没有?”过了半晌,陈文嫡抬眼问雪娇。
雪娇淡淡的说:“这个只得姑姑家去问二婶了。”
文嫡的笑冻在了嘴角,心里暗骂陈雪娇是狡猾的小蹄子。本来打算从她嘴里套出雪姚家来带了啥好东西,她好向陈老太太讨了来,没成想,雪娇的嘴给拒了嘴的葫芦一般,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陈齐安和陈齐平两个侄子比雪娇更甚,一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
这一路走的很顺畅,到了陈家大门,文嫡招呼都不打一个,拎着给上房二老买的三包子糖、果子,牵着春姐的手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直到坐到陈老太太炕上见了老娘,脸上还带着气。
车钱自然是陈雪娇付的!
大房三个孩子不以为意,把东西搬进了北厢房。
李氏正在锅屋做饭,看到自家三个孩子回来了,喜的什么似得擦了擦手进了屋子。
陈雪娇把咸鸭蛋在清风楼怎么受欢迎,怎么听到人家议论,一一说给李氏和陈秀才听。又从兜里掏出银子,那银子只是让父母兄姐看了看,然后锁进箱子里。
钥匙依旧是她保管。
雪如和静好相帮着打理从镇上买来的东西。
“娘,还有十来天该过年了,咱们家也该置办年货了,今年咱们赚了银子好好过年。”陈雪娇把橘子剖了,一瓣一瓣塞进嘴里,这橘子汁水清甜,满嘴馥郁,吃了还想吃。
“成,给你们做新衣裳,想吃啥买啥。”李氏开心起来。
今年买了地,赚了银子,分了家。李氏日子过的舒心,人也爽朗起来,算计着给娘家、贾嫂子、黄秀才、韩家、文英、赵一鸣这几家子的礼来。
往常都是别人给大房送礼,还要偷偷摸摸瞒着上房,今年轮着大房正大光明去给他们送礼了。
陈雪娇给李氏说在镇上遇到小姑了,一起搭乘马车来的。
往常文嫡来家里,李氏顾着面子要去上房看看,心里头在不喜欢她,也要忍着寒暄寒暄。
没想到这次李氏淡淡的,正眼也不朝上房瞥。
陈雪娇心里纳罕,雪如悄悄扯着雪娇道出了原委。李氏这是生文嫡的气呢,陈秀才受伤了,文嫡自个不愿意来瞧看,春姐的爹置办了礼物要来瞧,被她扯洒了礼物围着庄子骂了春姐爹一顿。
这话还是大妗子乔氏透露给李氏的。乔氏弟媳妇的娘家和文嫡一个庄,亲戚套着亲戚,一传就传扬开来了。
文嫡历来是个冷心冷意的人,别说陈秀才了,就是她娘陈老太太扭到了腰,她也是隔了好几天才来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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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娇把给上房二老买的福橘饼拿了出来,亲自拎着送去了上房。
上房一屋子人,赵氏、张氏、蔡氏都在,雪姚、雪妙、雪娃、大蛋、二蛋、三蛋几个孩子也在。
文嫡坐在炕上正喋喋不休的训斥张氏。按理说,张氏是嫂子,即使在陈老太太滑倒一事上有错,也轮不到一个出嫁的婆家妹妹训斥。
“四嫂子,论理来说这事不是我一个出嫁闺女该管的,可你弄出这事太不像话了,娘那么大年纪,别说骂你几句了,就是打你一顿,你也没有反抗的道理来。”
张氏低头不吭声,心里鄙视。这话她也好意思轻飘飘的吐出来,当年她刚成亲那会,稀饭烧糊了,段家老太太说了几句,她就跑回家哭诉,说婆娘欺负她,硬让几个哥哥带着铁锨、镰刀去段家给自己出气。
“你和娘吵嘴,咋地扯我身上。四嫂子,你和我四哥成亲那会子,一件像样的中衣也没有,还是拿我的穿,我放一个屁了吗?”文嫡从陈老太太嘴里得出那天张氏拿自己做筏子,满心烧的火烧火燎。
张氏更加不屑了。那叫啥中衣,一件带着经血没洗净的旧中衣,让她翻来覆去说了这么些年。
陈雪娇就站在门口,一抬眼就能看清张氏的面部表情。她头上的簪子已经拔下了,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发髻,想必簪子又被赵氏哄走了。
张氏满心里不是滋味,只因着在婆婆扭着腰上担了干系,不好出声反驳。张氏在这上头不是个笨的,陈老太太看文嫡就给眼珠子一样,她若是反驳小姑子,婆婆就先吃了她。
文嫡训斥了一通累了,住了嘴。
陈雪娇走向前把福橘饼放在炕头的桌子上,朝陈老太太说:“这是给爷奶买的福橘饼。”
陈老爷子串门不在家,陈老太太扫了一眼福橘饼不吭声。
赵氏看文嫡说的口干舌燥,端上了茶,摆上了瓜子、糕饼。
文嫡拆开福橘饼递给春姐一块,自己捡了一块拿在手里,又抓了一把瓜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吐了一地的瓜子片出声问雪娇:“怎地你娘没来伺候着?”
陈雪娇看不惯文嫡这个样子,出嫁的闺女来娘家充当起大小姐来。
“奶一向喜欢二婶伺候,嫌我娘笨手笨脚。”陈雪娇回应了一声。
陈老太太躺在炕上眼睛滴溜溜的转,凭心而论,四个媳妇里头,当属老大媳妇伺候的最舒服。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都是她伺候自己,晨起的漱口水,晚间的热茶,样样不落,正正好好,自己还可以朝她发火。
而现在,汤不是汤,水不是水的。她一向宠爱的二儿媳妇,只是嘴皮子上带蜜的,若真伺候起自己来,一点都不的她心。
文嫡不喜欢大房,在她心里,陈老爷子前头刘氏所出的哥哥姐姐都是一窝子野孩子,算不得陈家的数。现今,陈雪娇敢和自己叫板了,她一眼一剜,燎起火来。
“你家又买地又卖鸭蛋的,少说赚了不少银钱,咋地在银钱上头那么抠门,福橘饼值多少钱?咋不给你爷奶买那大宗的东西来?”文嫡咬了一口福橘饼,满口盈香,说出的话却带着臭味。
张氏眼看着文嫡拿大房作伐子,放过了自己,心里头不免要奉承,嘴里和着她一起踩起了大房:“就是啊,雪娇,这福橘饼值几个钱,巴巴的买了两包,要我说,你赚了钱该请你爷奶去镇上的清风庄狠吃一顿,在捡那金银首饰买了一些。”
陈雪娇不屑的看了一眼张氏,笑眯眯的说:“四婶头上的簪子哪里去了?难不成是换金子银子给奶打首饰了。”
张氏吃了一噎,说不出话来。
文嫡欲开口,陈雪娇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两包白糖一包果子,在马车上没有细看,现在仔细一看如此熟悉,原来这是上回文嫡家来,陈老太太给的回礼。包着的白纸还是从齐安写字的纸里抽的,上头的红绳还是李氏给粘的。
“姑姑,可真疼爷奶,奶上次给的白糖和果子你不舍得吃,又拿拎回来给奶了。”陈雪娇这话说得响亮,屋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扫向了桌子。
这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文嫡的脸上,脸腾的红了起来,心里把雪娇骂个臭死。
陈老太太躺在炕上,腰伤已经好了大半,看到雪娇那话逼文嫡,忍不住坐起了身子指着雪娇骂:“死丫头片子,在我屋里横,你别以为买了地赚了银子就学那螃蟹爬,做梦呢你。”
陈雪娇不接这话茬,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奶还是好好歇歇,小心在扭伤了左边的腰。”
陈老太太气的仰倒。
陈雪娇不想在和她们纠缠,一扭身子出了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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